苏醒

    这是一个看似没有尽头的黑夜。

    梦境里的她在不断地奔跑着,赤/裸的双脚都磨出了血泡,依然没有停下。她攀住满是荆棘的岩石,像是没有痛觉似的发狠往上爬。

    终于她来到了山顶,低头往下一看,前路空无,脚下是万丈深渊。

    梦里的她轻而易举地崩溃了,她瘫倒在地,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开始放声大哭,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没有人安慰,不过也没有人落井下石,她一个人痛哭了许久。等她酣畅淋漓地哭够了,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个银色的“人”。准确来说,是一个银色的人形光团。

    冥冥之中她意识到自己认识这个人,梦境总是这样不讲道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这是一个熟人,不是朋友,不是至亲,仅仅是一个熟人。

    一阵风吹过,那光团晃了晃,居然径直向深渊坠去!

    她吓了一跳,看着那银色光团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跌落悬崖的最后一刻,那光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向她、露出了面容……

    虞怜猛地睁开眼,她大口大口喘/息着,额上已经满是冷汗。

    耳边立刻有人欣喜地叫喊起来,她仿佛置身深海,耳朵蒙蒙的什么也听不清楚。只感觉一股新鲜的冷风吹了进来,一个人影冲到她身前,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是在诊脉。

    梦里的那个人,似乎是……

    她眼神空洞,微微蹙眉,竭力回忆着。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境。

    “阿昭!阿昭!!”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虞怜一个激灵回到现实,眼神终于不再涣散,缓缓看向身边的人,是银坚。

    “……舅舅?”一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没有用过嗓子,卓娅立刻递上来蜜水,她一饮而尽后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银坚依然牢牢攥住她的手,双眼竟然湿润了:“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虞怜:“……”

    她看了看他们的服饰,果然大家已经换上了冬日的装束。其他人倒是变化不大,银坚明显苍老了,鬓边甚至有了银丝。

    虞怜瞬间心酸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白发,银坚明白她的自责,温言道:“不要紧,只要你醒过来就好,阿昭,我真是怕极了……”

    巫医默默地端来草药,虞怜盯着那黑乎乎的、冒着泡的药汤发愁,可目光掠过银坚,她便毫不犹豫地端起草药一饮而尽。银坚对巫医感激地行了一礼,向来奉行沉默是金的巫医忽然开口了,他看着虞怜道:“公主殿下,你梦到了什么?”

    虞怜的草药还没完全咽干净,闻言差点呛住,咳嗽着道:“……你,你说什么梦?”

    巫医和银坚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巫医继续用一种不疾不徐、毫无起伏的调子道:“这三个月来你有时候会说梦话,大多时候都是听不清的,只有刚才你说,‘他掉下去了,他死了。’”

    虞怜心跳停了一拍:“……只是噩梦而已。”

    “噩梦?”巫医嘲讽地笑了笑,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忽然迸射出睿智犀利的光芒,“也是,想来只是一个你不在意的人。”

    巫医走了出去。银坚完全没把巫医的话放在心上,扭头看见虞怜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替她掖好被角安慰道:“巫医也是老糊涂了,一个梦有什么好问东问西的?你醒来就好,我去处理点事情,晚些再来看你。”

    虞怜点点头,面色苍白,心有余悸。卓娅为她斟了一杯奶茶放在她手上,暖意立刻从指尖、掌心一路蔓延至五脏六腑。卓娅看她皱眉盯着银坚出去的方向,还以为她是不满自己刚醒、银坚就要走,立刻帮主子解释:“这三个月来王上一直守在这里,晚上困了就在外间小榻上凑活。眼下正在筹划战事,看你醒来他就放心了,得赶紧去和亲王将军们商量商量。”

    “北境和大周已经开战了??”虞怜难以置信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吓得卓娅连忙把她按了回去,“什么时候的事?”

    “不,不是大周,是西凉,”卓娅手劲很大,虞怜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乖乖躺回被窝里,“前日玄亲王和云亲王已经打到了西凉王京,西凉王为王上献上了国玺,现在归顺北境了。”

    卓娅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家长里短,虞怜却听得愈发心惊。

    西凉不是什么边境小国,全盛时期的实力和北境不相上下,只是这些年贵族们内斗得太厉害,大大消耗了西凉的实力。

    这样看来,银坚不仅强悍而且精明,他知道与其留着西凉,留着这样一个在自己攻打大周时、可能会偷袭北境腹地的隐患,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西凉一锅端了。西凉铁骑举世闻名,再加上富庶的财力,北境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卓娅面上露出狐疑神色:“王上打败了西凉,整个北境都在欢庆他的神武,公主殿下居然不高兴吗?”

    虞怜意识到自己失态,否认道:“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银玄和银云并肩作战,银素呢?他不是和银玄形影不离的吗?”

    卓娅眸子瞬间瞪大了,她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小心地说:“王上得知了素亲王和公主殿下在大周的事情,大发雷霆,把他关进了地牢。玄亲王这次算是戴罪立功,他带兵出征的条件就是,打赢之后放他弟弟出来。”

    虞怜心说这是谁捅给了银坚,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昏睡了三个月,醒来后喉头依然有浓郁的铁锈味,胸口也还在一阵阵闷痛,刚刚还清晰的视线也有些模糊,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时间不多了。

    帘笼被掀起,一束光映了进来,虞怜逆着光看去,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的蓝衣书生,正是银坚最信任的谋士。

    蓝衣谋士恭恭敬敬地冲她行礼:“公主殿下,您的身体终于无恙了,这是整个草原的福音啊。”

    虞怜耳朵红了,有些不自然道:“有劳牵挂,只是我刚来草原不久,先生这话实在承受不起。”

    蓝衣谋士却说:“公主一日昏迷,王上就一日心神不宁。虽然也指挥我们顺利攻下西凉,但是谁都看得出王上郁郁寡欢,做臣下的自然也战战兢兢。”

    虞怜抿了一口奶茶道:“先生为北境鞠躬尽瘁,实在辛苦。我刚刚醒来精神还不大好,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吧。”

    蓝衣谋士微微一笑,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银素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王上此举彻底激怒了银玄,攻下西凉之后,银玄就要请辞亲王之位,带着银素归隐山林了。”

    “什么?”虞怜难以置信,“他们身负血灵之力,要么身在亲王位拱卫北境,要么死在决斗场上,怎么能归隐?”

    蓝衣谋士目光中露出赞许神色:“殿下好记性。不错,以前的亲王只有这两种宿命,可是一个月前云亲王外出狩猎,无意间发现一种可以使血灵失效的奇特草药。”

    听到“血灵失效”四字,虞怜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那个混乱的秋狩节夜晚,银坚对上刺客时忽然失效的血灵。

    “经过巫医证实,此物的确可以永久地让血灵失效。按照王族只能有七位在世血灵的祖制,银玄和银素必须先服下此物、确保血灵失效,王上才会允许他们远离王庭、到他们想去的漠北极寒之地。”

    怎么会这么巧呢?虞怜心想。

    银玄和银素都不想参加北境与大周之战,银云在这时偏偏发现了能让血灵失效的草药,这相当于让银坚痛失两名将军。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所为?

    如果是刻意,那一晚的刺杀是否也和银云有关?

    虞怜想告诉蓝衣谋士自己的疑惑,却发现对方也在密切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话,否则一旦踏错一步,输掉的就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舅舅的。

    “战力方面,可有能替代银玄、银素的亲王?”她把话题岔开了。

    蓝衣谋士眸色渐深:“还有三位亲王,其中一位五年前就伤了腿、动弹不得,只等着冬至试炼时让位给年轻人;另外两位接替了银玄和银素的任务,在大周刺探消息。”

    虞怜皱起眉,冬至试炼中起码有三名年轻人会上位,接替银玄、银素和那位受伤的亲王,但是如无意外,年轻人的战场经验、作战能力根本不能和老将相提并论,更别提会什么兵法、谋略了。

    拨开层层迷雾,虞怜终于明白了蓝衣谋士的请求:“你是想,让我上战场吧?”

    蓝衣谋士面露笑意,拱手道:“公主殿下是战神沈烈和银璃公主的女儿,自幼熟读兵书,又有两位常胜将军传授,想来必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新书推荐: 皎皎 声色深处 [综英美+游戏]玩家的happy游戏实况 第一女机甲设计师 司命 注意!高危宠物出没! 美妆商城女老板晋升皇后指南 在京都开奶茶店 破厄 时光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