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浴桶氤氲的水蒸气中,一张阴魅的脸幽幽弯起嘴角。

    陈黛君平常太过一副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之气,此刻的神情与先前比起来尤其显得骇目。几缕湿发搭在未褪去的斑驳的胸前,更加几分戾气,活像一个刚从地狱之缝中悠然升出的索命之魂。

    “江乐瑶,穆易辰……”她一句一句低念着,越念越笑得毛骨悚然。

    原来她去大都督府,数次都会遇到秦瑜打发同一个人叫花子。

    那叫花子谭毅从秦瑜多次给其好处后,认为拿住了穆易辰的把柄,知道穆易辰把找到自己弟弟谭侃视之甚重,花些银子毫不吝啬,于是几次下来更加肆无忌惮,总主动去大都督府附近找秦瑜要钱财。

    然,一个穆易辰的副将多次与一个叫花子纠缠,实在有悖常理。

    对于有关穆易辰的一切,陈黛君便犹如一只闻到血腥味就会嗅着味道寻过去的狐狸。

    昨日在谭毅又从秦瑜那里得了银子后,陈黛君便跟上。

    在谭毅走到一个巷子里时,迎面被巷子里车子截住。

    谭毅识得陈黛君,她是第一个给自己扔过银子的女人。那日让叫花子谭毅记忆犹新的不光是那两块碎银子,那车窗中望而莫及的心善的美人儿更是在入夜时供自己消想之人。

    眼下又看到车窗中那个那张夜间思念过的脸当即漾了一脸媚笑,“嘿嘿,贵人您有何事吩咐小人?”

    陈黛君看到眼前蓬头垢面的一张花脸也没有以往那样觉着厌恶,甚至像看到了能打开另一扇大门的一把钥匙。

    而大门另一头的景色足以让自己心驰神往。

    她陪着笑,并拿出一两金锭子,抬着软腕在车窗外晃了晃,向叫花子谭毅悠悠道:“上前来。”

    谭毅看到金子笑得更灿烂,挪着步子来到陈黛君的车前。

    初冬的季节,谭毅身上叫花子的臭味没那么冲鼻,陈黛君微微皱了眉心忍下,又赔着笑,压低声音问:“穆指挥使身边的秦副将予你何事?说了,这锭金子便归你。”

    陈黛君柔而低嘤的声音让从未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叫花子如被电触了般生生愣了好半晌,直到陈黛君把那金子在他呆直的眼前晃了晃时,他才回过神。

    在金子、美人的诱惑下,一个没有任何底线的叫花子把穆易辰寻找谭侃一事毫不犹豫的告诉了陈黛君。

    至于穆易辰为何要为多年前的寒将军寻仇,叫花子谭毅不知缘由,陈黛君一时亦猜不到。

    她只晓得了,那谭侃是这个叫花子的亲弟弟,而这个谭侃知道害死寒将军的凶手是谁。

    只要找到谭侃便帮穆易辰找到了仇人。

    陈黛君将那一锭金子送给谭毅,并承诺找到弟弟,帮穆易辰报仇后自会送他余生用不完的金锭子。

    ***

    从穆易辰与陈黛君的事传到江胜庸的耳朵里后,江胜庸更是三番四次督促江乐瑶与沈从华的婚事。

    这日沈从华又被江胜庸邀请到相府做客,并在相府设宴款待。

    江乐瑶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思,一整日来一直悒悒不乐地陪着。

    酒桌上,江胜庸便让江乐瑶邻沈从华而坐。

    “阿瑶,给从华倒满酒。”

    江胜庸慈颜而视江乐瑶,语气中满是长辈对儿女好事将成的欣慰。

    若是曾经,江乐瑶定会洒洒落落,边笑边若无其事地说:从华师兄又不是外人,爹爹不必客气。

    然而,自从沈从华表明了想与江乐瑶一起白首的心意后,江乐瑶再不能无所忌惮,像妹妹对待哥哥那样对待他。

    加之这一整日来,父亲与沈从华话语间更是句句透着将沈从华视作贤婿般的口气。

    江乐瑶知道,父亲这是硬生生把自己逼到一个逼仄的墙角,想把自己一再后退的路堵死。

    可是……

    “爹,让碧霞倒吧。”江乐瑶垂下眸。

    酒桌上,江胜庸和哥嫂二人及沈从华都知道此时的江乐瑶内心有多挣扎。

    他们无一不知她与穆易辰的纠缠。

    可江胜庸就是要在眼下,当着沈从华的面,帮挣扎不定的江乐瑶踏踏实实的定下心来,故一直未言明的事,被江胜庸就此点破。

    “阿瑶,从华今后是你的夫君,倒酒便是你份内的事,不要扭捏。”

    江胜庸突然的这番话让在坐的人都为之一震。

    江乐瑶的双眸更是陡然一抬。

    只见江胜庸完全不顾江乐瑶一脸惊愕的脸,又向沈从华道:“从华,我这个做父亲的,今日便应下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只要你上门提亲,此事便成了。”

    江乐瑶噌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身,急切地唤了一声:“爹!”

    哥哥江重尧和嫂嫂长宁也是面面相觑。

    虽然江重尧也希望妹妹和沈从华结成佳好,可妹妹还没有同意这门亲事,而父亲强行将此事在沈从华面前应下,全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态度,让江重尧暗暗担心妹妹会心思郁结。

    “阿瑶,你娘去得早,当爹的不能不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难道,从华这样的儒雅多学的翩翩公子,还没资格为你的夫?”

    “当然不是。”江乐瑶低喃一声。

    江胜庸的话让江乐瑶一下为难到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斜睨了一眼沈从华,试图让对方帮自己脱困。

    沈从华当然知道江乐瑶的心思,知道她心底住着穆易辰,且他几乎岿然把她的心全沾满。

    可他还是有所期盼,期盼着江乐瑶能将心中一点点位置腾出来留给自己。

    甚至在丞相和驸马师弟的支持下,自己会完全占据那颗心。

    沈从华记得,陈黛君那日与自己说的话:感情不是等来的,必要时,必须拿出自己的手段才行。

    只见他低垂的眸堪堪抬起,侧目回视江乐瑶。然而,眼神中再没有平常师兄宠溺师妹,要为对方解忧之意,而是双目诚肃,像等着一个久久未得到回复的答案。

    看着沈从华那双和煦却极具压迫性的双眸,江乐瑶一点一点退缩。

    她目视着沈从华,双眼却逐渐放空,脑子里满是穆易辰与自己视线相迎时,那双深邃到让自己溺在里边找不到边岸的眸子。

    “不许嫁人”再一次回荡耳际。

    若是一直找不到他那个所为的仇人怎么办?

    那样,他心中的心魔永远消不掉。

    穆易辰,穆易辰……

    长宁懂得江乐瑶对穆易辰的心思,眼看她怔着半晌不语,忙道了一句:“爹,当着从华师兄的面说这样的话,阿瑶一个小女儿家定是不好意思的,还是先饶了她吧。”

    “是,爹。”江重尧亦附和了一句。

    眼下江乐瑶的反应不用言语便已是将答案告诉了沈从华。

    他像是暗暗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低垂的双眸欣然抬起看向江胜庸道:“对,阿瑶需要一些时间,待她自己想好,想要嫁给从华的时候,从华定会上门向丞相提亲。”

    “……”江胜庸悠然一声吁,拧着眉看向江乐瑶。

    江乐瑶眼中泛着莹莹水波,垂下眼皮。

    夜深风重。

    初冬的空气愈渐寒凉,而睡梦中的江乐瑶额头却浸出一层薄汗。

    她微蹙着眉心低喃:“不是,不要……”

    忽地,窗外掀起一阵猛烈的呼啸声,不知是把什么吹落在地,传来一阵闷响,江乐瑶猛然睁开眼。

    怔了片刻,随即眼泪簌簌而下。

    后半夜,江乐瑶心慌难安,再无睡意,总觉着有什么预想不到的事要发生,只听着外边的风声等着天明。

    天将欲晓,她便迫不及待起床,又把碧霞喊过来帮自己穿戴。

    烛光下,碧霞惺忪着双眼为江乐瑶绾发“小姐,今日为何起这样早?”

    江乐瑶未应,想着自己半夜做的梦,心中很是不安。

    她要去找穆易辰,见到他,才能将那颗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天色大亮,江胜庸已经去上朝。

    江重尧今日陪着长宁回了公主府,江乐瑶不及门卫阻拦让周华驾车出了门,去往大都督府。

    可到了才知道,穆易辰昨日去了卫所,说要三天后才回来。

    江乐瑶怔在大都督府门外好半晌,最终失望而归。

    今日的温度骤降,冬日的萧索把江乐瑶失落的心情拉低到极致。

    她身着单薄,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看着泛黄的树叶,久久不愿进屋。

    入夜,她又久久未阖上双眼。

    她怕睡着后,会再一次看到父亲带着一众士兵将穆易辰围剿在血泊中的场景。

    她的心,慌乱不安,那种从未有过的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一连几日,江乐瑶都小心翼翼注视着江胜庸的动向,生怕,他真的知道了穆易辰的真实身份,会做出对其不利的事。

    ……

    穆易辰回城的时间晚了两日。

    回到大都督府时,却又看到陈黛君坐在雷衡旁边的桌案处。

    此刻,雷衡和其他几位同僚都还在卫所,屋内只有陈黛君和穆易辰。

    陈黛君此刻笑意莹莹,毫不羞赧地直视穆易辰,眼中似乎荡着波。

    穆易辰剑眉微凛,当即就要转身离开,陈黛君却勾起嘴角,笑曰:“穆指挥使,刚刚君君进来时,有一个叫花子在打听你,问门口的护卫,你何时回来,像是有什么事要向穆指挥使说呢。”

    “……”穆易辰闻言蓦然转过头,看向陈黛君。

    陈黛君又莞尔点头:“是的。”

    “他说什么?”他沉着声问。

    “只说找穆指挥使,别的君君不知。”

    穆易辰顾不得分辨陈黛君对叫花子的事知道多少,闻言便转身出了屋子,去大门外找人。

    叫花子平常只敢找秦瑜,此番独找自己,定是谭侃有了下落。

    穆易辰的心不由上提。

    这一刻,他脑子里全是江乐瑶。

    似乎是怕下一秒,自己再不能有想她的念头。

    来到门外,穆易辰果然看到叫花子和秦瑜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似农夫的一个男人。

    三人陆续看向穆易辰,穆易辰当即从秦瑜眼中看到一丝慌乱,陡然,他本来有些急促的步子肉眼可见地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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