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不等穆易辰抬步,秦瑜已经迎了上来。

    “将军……”

    秦瑜欲言又止,更让穆易辰的心滞在喉下,穆易辰冷眸凝视着秦瑜,秦瑜的眼神不自觉闪躲。

    穆易辰似是从喉间硬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发沉地道:“说!”

    “……”秦瑜身子微顿,而后转身让后面的二人上前,并向谭毅递了个眼色。

    随即谭毅拉了拉另一人的胳膊:“穆,穆指挥使,这就是小人的弟弟谭侃。”

    眼下此人看似四旬左右的模样,眉眼间与谭毅似乎有一点相似,正瑟缩着躲避穆易辰锋锐的目光。

    穆易辰尽管猜到了八分,但听到谭侃的名字,还是骤然眉心一竖,看向谭侃的眼神透出凛冽的一抹寒光。

    谭侃当即身子向后猛然一缩,脸上写满了畏惧和不安,躬着腰垂下头开始忏悔:“将军饶命,小人当年是一时糊涂受奸人威胁,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把假消息传给寒将军,致使寒将军三万将士魂丧北蛮之地……”

    “谁?”穆易辰不想听自己已知的故事,只着重问了这一句。

    然而,想知道却又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人名,这个“谁”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谭侃闻言一顿,谭毅忙提醒:“当年你是受谁的指使,在寒将军和乾王之间传假消息,快快告予穆指挥使。”

    谭侃忙又弯腰垂下头:“是,是当今……丞相。”

    “……”他的声音极低,穆易辰却如听到一阵闷雷,当即脑中嗡嗡作响,魁伟的身子不禁打了个晃。

    秦瑜忙扶住穆易辰的手臂。

    穆易辰骤然想到江乐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她说过不仅一次,她说他爹江胜庸是很好的人,不会做那样的事。

    因为她,自己似乎快相信了江胜庸真的是个好人。可眼下,这个自己寻了十多年的答案,终究把他对人性仅剩的美好向往并一切的希望通通扼杀了。

    江胜庸,江乐瑶……

    “瑶瑶……”他怔怔地低喃了一声,气息逐渐沉促。

    突然他眼睫一抬,眼神如一把尖锐的长钉,将谭侃钉在原地。谭侃像真的被钉住,一动不会动,只打着颤又强调一遍:“将军,小人说的千真万确。这十多年面,小人被他们追的东躲西藏,若是一早知道有人替寒将军报仇,小人早出来揭发他了。”

    “……秦瑜,去驾车!”

    秦瑜当即跑回大都督府,很快赶出一架马车。

    穆易辰看着谭侃道:“上去!”

    “穆指挥使,这,这是要去哪里?”谭侃紧张到无措,一双手上上下下不知该落在哪里。

    这时秦瑜唬了他一声:“让你上就上!”

    谭侃磨磨蹭蹭挪到车前,被秦瑜提起膀子塞进了车里,随即将车门从外面锁上。

    穆易辰怀着最后的希望带着谭侃出了城,去往灵隐寺。

    从大都督府出来的陈黛君看着穆易辰远去的背影,一抹邪魅的笑意逐渐放大,最后摇摇头轻叹:“阿瑶,你可要撑住。”

    ……

    寺庙的钟声穿透整个寺院,音波向整座山无形的蔓延开来。一声接一声,仿佛在提醒穆易辰,应该就此停止,就此了结。

    行道看着跪在蒲团上身形魁梧却佝偻着肩背的穆易辰,既心疼,又无奈。

    那个叫谭侃的人,自己跟着寒将军在乾王那里见过几次。

    虽时隔十五六年人有很大的变化,可从眉眼间看,确实刚才那个谭侃与十五年前自己见过的那人有相似之处。

    眼下,那人口中指正的江胜庸算是落了实。

    终究,两个孩子要被上一辈的恩怨连累了。

    行道深深一声叹,“辰儿,眼下江胜庸位高权重,若是让谭侃去指证他帮寒将军翻案怕是一件难事。若是依你先前的想法亲自手刃了他,断送了自己的后半生,师父更不忍心。所以,报仇一事,权交给师父来做,你且好好活着,将来找一个合适的女子成亲生子,告慰寒将军和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想他们在九泉之下定会安心了。”

    “……”成亲?生子?

    穆易辰垂着头,双目空洞,脑子里全是江乐瑶。

    从她站在官驿门口,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到每一次她去找自己时那张明艳充满灵气的脸。

    她每一个欢喜、不悦、娇怒的神情,自己无不记得那样清晰,让自己忘掉她的每一个瞬间,都像生生割去自己身上的一寸肉。

    若不能是她,自己这一辈子还成什么亲,生什么子。

    这一生,自己逃不过的悲苦,从父母惨死那一刻便注定了。

    父亲寒晏身首异处,母亲血流成河的画面又一次萦绕在穆易辰的眼前。

    他堪堪直起脊背,眼神中回复了往日的冷凛。

    回到城中已经是夜幕笼罩大地。

    徐伯一开门便告诉穆易辰:“将军,下午江姑娘来过,等了将军一个时辰才回去。”

    “……”穆易辰眼睫微闪怔在原地,良久声音沉哑地说了一句:“今后,她若再来,只说我不在,更不要……让她进门。”

    “……”徐伯呆愣地看着穆易辰僵直离去的背影,又惊愕地看向后进来的秦瑜。

    秦瑜从眉毛到嘴角,无一处不是垂成一个八字,只向徐伯道:“将军怎么说就怎么做。”

    徐伯满腹狐疑,又不好多问,只能堪堪将门关紧。

    今日从穆易辰刚出了城,陈黛君便去了相府找江乐瑶,将穆易辰回城的消息告诉了她。

    江乐瑶多日来心神不宁,听到穆易辰回来,第一时间去了大都督,然而却没见到他。

    问过门卫确定穆易辰真的已经回城,她才又跑到穆易辰的宅邸,却又空等了一个时辰。最后天色渐暗,迟迟不见他人,自己才怏怏而归。!

    翌日,江乐瑶午后又一次去到大都督府,门卫告诉她,穆易辰上午来过,又出去了。

    她再一次来到穆易辰的宅邸,敲了半天门,徐伯只微微开启一道容不下他整个身子的门缝,看着江乐瑶。

    江乐瑶兴奋地冲徐伯笑:“徐伯,穆易辰回来了吧?他是不是在家?”

    江乐瑶清脆如莺的声音直穿进内院,正在那颗曾经挂满灯笼的树下握着白巾擦剑的穆易辰当即全身顿住。

    久违的声音一出现,将自己重塑的那颗坚韧的心很容易就要击碎。

    他的剑眉在他内心的挣扎下逐渐变了形。

    又听到徐伯语气为难地向江乐瑶道:“姑娘,将军不在。”

    “不在?大都督府的门卫说他回来了,怎么不在?”

    “可能,去别处了吧。”

    “那我进去等等他,想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姑娘……将军说过,他不在时不容许他人进来。”

    “不容许他人进去?我……也不可以吗?”

    穆易辰越听,心里越像有数不清的短针错杂穿过,隐隐疼得厉害。最终他将手中的剑扔下,径直去了书房,跪在隔间父母的牌位前。

    父母的死状和江乐瑶冲自己笑的每一个画面在穆易辰脑海中拉扯着。

    她那一声声欢快的,不悦的,甚至埋在自己颈窝时呢喃着的“穆易辰”,快要把他的大脑撕裂开。

    他握着拳头的双手不自觉颤抖,最后狠狠捶在地上,每一个指关节流出鲜红的血液,让身体的疼痛分走心中的疼痛,他的大脑才缓缓平静下来。

    江乐瑶看着被徐伯关上的门怔怔不肯离去。

    多日来自己的不安不是无端而起,穆易辰他定是得到了什么线索,故才让徐伯把自己挡在了门外。

    找到了谭侃……

    江乐瑶恍然一震,难不成真的找到了谭侃,而他说了什么对爹不利的话。

    江乐瑶突然心慌起来,无措到眼皮不停地眨。

    她始终相信父亲不会欺骗她,然而,穆易辰的举动却让她陷入迷茫。

    他不确定穆易辰是不是在里面,他是不是躲着自己,只焦急地冲着门内喊:“穆易辰,穆易辰你要相信我,我爹一定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你要信我!穆易辰,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证明我爹是清白的……”

    她喊到一张小脸泛起两颊红晕。

    一阵寒风袭过,掀起地上枯黄的一层槐树叶,吹到江乐瑶脚边。耳廓的一缕青丝被风吹拂到脸颊,江乐瑶眼眶莹莹两汪水雾,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碧霞看着不忍,忙垂着眉上前喃喃地劝:“小姐,天不早了,越来越冷,我们先回去吧,兴许,兴许穆易辰他,真的不在里面。”

    江乐瑶蓦然抬起眼皮,微微抬头将眼中的水雾驱散,随即转身去上车。

    她要回去找父亲江胜庸,问问自己的爹,到底是不是他在说谎。

    门外传来车子的“轱辘”声,穆易辰走到门前,微微开启一道门缝看着江乐瑶的车子驶远,消失在巷口。

    他紧皱眉心,双目赤红,低喃一声:“瑶瑶……”

    忽地,他猛然一转身往院内大树下跨去,拖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拾起长剑开始肆意挥舞。

    长剑与冷风交触之间,发出有力的“咻咻”声,穆易辰一招一式皆砍下树的残枝。

    丈高的大树粉粉落下泛黄的枝叶,在冬日发沉的暮阳下粼粼泛着一点黄色波光,嚯嚯然顺着穆易辰伟岸的身躯飘然落下。

    秦瑜静静地站在一边,他知道自家将军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他也同样做好了兄弟死生相随的准备。

    ……

    相府的书房江胜庸吹着须髯肃着脸,盯着满脸嗔怒、含着质问之色的女儿,空气中安静到落针可问闻。

    良久才听到江胜庸不愉又无奈的声音,“真是女大不中留,竟为了一个外人怀疑自己的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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