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惊蛰听闻了霜降的身世，叽叽喳喳围着她安慰个不停。霜降还是不爱说话的样子。性子冷了些，不过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倒也无疑。
前脚回府，后脚阮如梦就带着丫鬟过来“请安”。
“听说姐姐收了个流浪儿当丫鬟？”
霜降正在院里收拾，说是给乌云建造一个专门的住处。阮如梦随脚踢乱地上的木板，趾高气扬地看向她。
“咱们家里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规矩，什么要饭的都能进！”
阮卿卿看了一眼霜降，见她情绪平淡，安静的立在一边。
“霜降不是流浪儿。家里自然是有规矩的，譬如不得大声呵斥，失了淑女本分。”
“我在家里还需要你来教？”
“父亲命我好好约束你，正好妹妹来了，就从今天开始吧。”
阮卿卿让惊蛰拿来折扇。
“首先是仪态，站要直，眼神要垂，”阮卿卿“啪”地一下打在阮如梦肩头，“不要耸肩驼背。”
阮如梦惊愕“你，你凭什么管我！”
“你可知今年宫中选秀在即？”
“什么意思，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阮如梦睁大了眼睛，“我可不会进宫，你休要在父亲跟前撺掇！”
“你自然不会进宫，但是各位皇子也到婚配的年纪了。”
见阮如梦安静下来，阮卿卿知道这句话奏效了。阮如梦有野心，那如果给她比燕王世子更好的选择，比如太子，未来的新皇。
“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还有这好心教我。”
“妹妹可能不知，我与燕王世子从小便有婚约。自然是希望妹妹有更好的归宿。当然，这也有父亲的意思。”
阮卿卿没给阮如梦反应的机会，收了折扇。
“虽有家里铺路，前程也是自己挣的，将来当个太子妃，哪怕是侧妃，那来日荣华也未可知啊。回去好好想想，我要抄写佛经了。”
阮如梦恍恍惚惚的被冬青领回了闺房。
“小姐？”
冬青试探地叫了一声。阮如梦初醒。
“对啊，我怎么没想过太子妃呢？”
“小姐，奴婢瞧着大小姐落水后，性格像变了个人，她说的话，还是多思量些的好。”
“哼，我还不知道她，见我得了燕王世子的青眼，嫉妒罢了，”阮如梦不屑。
“大小姐说的轻巧，太子妃是轻易能做的吗？便是侧妃也要世家小姐。咱们老爷在朝中还算新人，我看大小姐是想看您出丑。”
阮如梦没有应，心中却是盘算着。没错，正是因为太子妃难得，要是真让她成了，那才叫她那好姐姐悔了肠子，父亲母亲也会刮目相看。
“罢了，且不说这个，哥哥呢，今日可回来用膳？”
“应该是不回来了，学业打紧。”
“他那是忙学业吗？”阮如梦嗤之以鼻，“我看他天天游手好闲，和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不知道鬼混什么。”
“不就因为是儿子，父亲母亲打不得骂不得，处处惯着，学了几个大字就前途无量了。”
我要是当上太子妃，还不定怎么求着我做官呢。
最后一句突兀的在心里浮现，阮如梦没说话，喝了口茶咽了下去。
潇湘苑中，阮卿卿默完一卷佛经，命谷雨收起，吩咐用膳。
“小姐，您当真要嫁入燕国公府吗？”
“小姐怎么嫁不得，国公夫人好说话，待小姐也好。我们小姐这样出色，若是及笄了不知得有多少人家踏破门槛呢！”
阮卿卿笑着点了点惊蛰，“你呀，天下第一会吹捧！”
“我倒不愿嫁人，守着你们嫁出去了，我就隐姓埋名去当个江湖侠客。”
“小姐说浑话呢，话本子就不该多看。”谷雨看着眼前十岁的小女孩，感觉到一股历经人世的沧桑。但只是一瞬，又是那个乖觉不爱吃萝卜的小小姐。
“今天萝卜特意让厨娘切得碎碎的拌了馅儿，小姐还是不爱吃吗？”
“都说不爱吃，以后就别做了嘛”
阮卿卿苦兮兮地噘着嘴，人间怎么有萝卜这种气味刺鼻还涩嘴的蔬菜。
“您现在长身体的时候，各种蔬菜瓜果都要多吃些才好。”
“好好好，”阮卿卿皱着眉夹了一筷子，“我就吃这些，别再加了！”
待撤了盘子，惊蛰兴奋地叫她出来看霜降给乌云做的小窝。
阮卿卿一瞧，木头搭建的小窝，还有楼梯，铺了一块扎实的垫子。
“这块垫子是我拿了旧的枕头拆了封的，还挺合适呢！”惊蛰看向一旁微笑的霜降，“霜降的手真巧，我们都没帮上什么忙。”
阮卿卿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却瞥了眼霜降的手。
“辛苦啦，今日没什么事情就早些歇息吧，霜降，你来。”
入了内房，阮卿卿如往常卸了衣裳入睡，霜降伺候完就要退下。
“霜降，你说你学过拳脚功夫，明天也教教我呗。”
“奴婢学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姐若想学，找个正经师傅教便是。”
“你是谁？”
霜降有些诧异，“奴婢霜降。”
“我说想学武，你不是劝诫我待字闺中不该接触这些，而是说要找个师傅，”阮卿卿掀开纱帘，凝神望着霜降，“你说常做粗活，劈柴拎水常有的虎口处却没有茧，而是手指关节处有。你学的不是什么拳脚，是暗器吧。”
霜降闻言抬起了头。
“你是来寻仇？”
“奴婢不是。”
霜降压低了身子，心下暗道这个小姐不简单，难怪主子会注意到。
“奴婢的任务是保护小姐，但下令的人奴婢不能说。”
“你会暗器，是刺客，说明杀人不会等，只会一击毙命然后复命。但我还好好躺在这儿，既然如此，我不追究来历，我的确需要一个会武功的自己人。”
阮卿卿放下帘子，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你不能害我喔。”
霜降关好门，回了屋子。
惊蛰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小姐睡下了吗？”
“睡下了。”
“你别看小姐跟个小大人似的，有时候做噩梦还会被吓哭，夜里小姐要是喊，你一定叫醒我。”
霜降铺好被子，望了里屋一眼。看来这阮府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逼得一位小小年纪的深闺小姐有这样的警惕和观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