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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得干净

    京城长街上的福仙楼,自从士子会集京城参加春闱起,便日日客座满堂。

    正午时分,正是人声鼎沸之时,各地学子齐聚酒楼吃饭饮茶,彼此高谈论阔,率性感慨,时而叹息,时而抚掌,时而激愤,时而痛心。

    “我不考对不起家里的老母亲,我考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人生两难,登天难,求人难,世道两险,深渊险,人心险,春闱乃取官之正途,怎料正途已如此不堪啊......”

    “若非有那陆九承,我等今日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人为刀俎我为鱼,这春闱还有何等意思。”

    “若今年的春闱主考官是沈湛先师的后嗣呢?”

    ......

    谢鸳在包间听得津津有味,街上却忽然传来一片喧嚷,她正巧坐在窗边,便起身往下方看去。

    只见一位凶神恶煞的灰衣小厮趾高气扬地指着人鼻子大骂:“乡巴佬,还不快给我家公子的鞋磕头认错。”

    被骂的是位青衣书生,攥紧了手里的书,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家公子的鞋又没被我踩......踩到,何......何故道歉。”

    小厮双目凶恶,“乡下来的臭结巴,身上不知道多脏,方才你撞我家公子,脏了我家公子一身衣袍,他不与你计较,只让你磕头认错,还不快跪下谢恩。”

    当众羞辱让书生的眼睛都红了,他咬紧牙,反驳道:“分明是他撞得我。”

    手执象牙折扇的年轻公子,冲小厮使了个眼色,然后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满身补丁的书生一番,才轻蔑开口。

    “我撞你?在场可有人为你作证?”

    书生抬头,乞怜求助。

    看戏的路人纷纷转过了头,回避他的视线。

    年轻公子见了,嘴角一勾,得意又嚣张地笑起来。

    “乡巴佬,过几日便会试了还在抱佛脚,实话告诉你,你再苦读百年,争的不过是一个给本公子擦鞋的机会而已。”

    “你倒不如现在跪下,让本公子的鞋先认认你,等将来你再跪到我面前,本公子的鞋也会念着旧情,选你擦鞋。”

    见书生不死心地又看向四周,他嘲讽道。

    “看什么看,还有人敢为你说话不成,再不跪下,本公子立刻将你抓去见官,将你往后的仕途都断了。”

    语罢,身后高壮的小厮啐了口唾沫,竖眉瞪眼地朝书生走去。

    大手就要揪住书生的衣领时,一道凉薄沙哑的男声幽幽响起,“慢着。”

    那一瞬间年轻公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转头,目光里熊熊怒火,瞪着四周,“谁在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找到是谁。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轻飘飘地出现。

    “在这儿。”

    年轻公子铁青着脸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少年斜斜地倚躺在福仙楼门口的石狮子旁,残破的草帽罩在脸上,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也遮住了他的面容。

    小厮见了少年身旁要钱的破碗,当即大骂。

    “你个臭要饭的也敢多话,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我家公子方才打赏你的银钱。”

    少年掏了掏耳朵,又打了个哈欠,才将草帽取下,露出一张清瘦干净的脸,眼神有些漫不经心的闲散。

    “打发是施舍,而非报酬。”他将破碗一收,护在怀里,然后懒洋洋地站起来,慢慢一笑,“若是你家公子肯出高价,我也愿意为他说话。”

    “我看你是找死。”年轻公子愤怒难遏,身旁高壮的小厮心领神会,向少年走去。

    少年不紧不慢地抱起双臂,姿态慵懒地靠在石狮子上,身上的气场让人不敢忽视。

    “我若是你,便不会蠢到在多事之秋找事,羞辱寒门考生,欺压无辜良民,传到我们新上任的太傅大人耳朵里,不知会不会去陛下那里告上你位高权重的父亲一状。”

    年轻公子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年,面色变幻了良久。

    小厮已经走到少年身前,就在众人屏住呼吸时,少年却放肆一笑,似乎笃定那高高扬起的手落不到他身上。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年轻公子不甘心的声音传来,“住手,算了,我们走,今日就当碰到个疯子,算本公子倒霉。”

    “以后别让本公子再碰见你。”

    他憋着一口气,冷哼了声后,拂袖而去。

    一场闹剧就此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书生连连向少年道谢,避在一边的路人也纷纷在心里叫好。

    然而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谢鸳,则是挥手将雨棠招来身边,低语了几句。

    “是,公主。”

    雨棠领命离去。

    出了福仙楼,在拐角处叫住正要离开的少年,“公子请留步。”

    少年的身影顿住。

    雨棠便道:“我家主子想请公子吃顿饭。”

    半晌,少年才慢慢转身,漂亮清秀的脸上笑容古怪,他缓缓挑眉,揶揄道: “还有这等好事?”

    “还请姑娘速速带我前去。”

    他说话的语气一股子轻浮浪荡的味道。

    雨棠眼角抽了抽,忍住心底的不忿给他带路,可瞧着少年手里的破碗,还是忍不住问:“你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以乞讨为生?”

    少年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长长野草,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我不骗不抢,也是靠双手挣钱,姑娘又为何要生气?”

    雨棠道:“不劳而获,实是无耻。”

    少年笑得有些张扬。

    “大晋可有律法不准行乞?可有规定不能不求上进,快意过活?”

    雨棠:“......”

    算了,这是公主的客人,她该礼让三分。

    索性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二楼,雨棠推开雅间的门,朝里面喊一声,“小姐,人来了。”

    谢鸳抬起头,便看见少年懒洋洋地从门外走进来,身形颀长,身姿却十分瘦削,一袭破旧衣衫穿在少年身上有些宽大,他随手拎着草帽,不经意地转了头,脚下便骤然停住。

    当少年抬起一双透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谢鸳看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片刻后少年垂下眼睛,长睫盖住他雪亮的瞳仁,掌心里起了毛边的草帽在指腹间反复摩挲。

    他想起一些往事,但眼前的少女怕是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少年喉头滚动几下,而后竟轻笑了一声。

    “小姐生的好生漂亮。”

    话音未落,少年自来熟地走进来坐下,又变成那副浑浪松散的模样,长腿交叠,靠着椅背,明知故问道,

    “小姐便是要请我吃饭的好心人吧,”

    谢鸳点头,“公子随意。”

    少年咧嘴一笑,“那我不客气了,小二。”

    说不客气,当真不客气,少年手指在食单上划过,竟是将上面的菜都点了遍,就连饭后的糕点也没放过。

    记菜的小二神色震惊,犹豫道:“这位公子,这菜是否有些......”

    然而少年只是冲他斯文一笑,“麻烦你了。”

    见屋里其他人神情无异,小二低头退了下去。

    不过须臾,五六个蓝衣小二托着木盘排着队地将饭菜端进雅间,菜源源不断,一道接着一道,桌上摆满山珍海味,香气四溢。

    少年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扬了扬下巴,问,“你们吃吗?”

    谢鸳摇头,“我们吃过了。”

    少年露齿一笑,又道:“那我不客气了。”

    然后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完了八碗饭。

    雨棠和织春看得目瞪口呆。

    这怕是饿死鬼投胎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谢鸳却注意到,少年虽然吃得很快,但吃得却十分干净,一粒米都没漏出碗,而且他只吃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菜。

    就在此时,少年却忽然抬头,对上了她探究的目光,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懒懒拖长了腔调。

    “小姐一直看我,在下生的是有些风流倜傥。”

    “公子长相确实俊美。”

    谢鸳看着他点头。

    少年面如冠玉,五官俊朗,一双桃花眼出奇的漂亮,整张脸更是俊美得无可挑剔。

    谢鸳又道:“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少年吃饱喝足,餍足地伸了个懒腰,不怀好意地摇头,“吃不完。”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招了小二进来。

    “将剩下的饭菜和还未上的糕点都包起来。”

    “好,好嘞。”小二有些疑惑,却还是照做。

    等人出去后,少年才又转头看向谢鸳,“小姐请我上来,不止是请人吃饭如此简单吧。”

    谢鸳开门见山道:“公子猜的不错。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方才你在福仙楼门口得罪的人是左侍郎康大人的次子。”

    左侍郎康为,自从他的嫡子被皇后废了□□后,他便将唯一的庶子扶正,把他护得比眼珠子还宝贵。

    少年听明白了谢鸳的意思,神色却依旧懒散,他将草帽戴到头上,毫不在意道:“我管他是谁。”

    谢鸳微微一愣。

    少年大半张脸陷进草帽的阴影中,那年轻的眉眼在光影里有了些许锋锐,像是一把出鞘的冷刀。

    日照窗头,金黄一片。

    谢鸳不知道为何,竟又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你纵是不在意,但世上却总有规矩。”

    少年一声嗤笑,“世上规矩是圆的,我就把它搓成方的。”

    话音刚落,谢鸳心头却是一震,再看少年时,她的目光已全然发生了变化。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唇角勾了一勾。

    “今日多谢小姐款待,他日有缘再见,那时小姐说不定已经知道我的名讳。”

    谢鸳想了想,又问:“我与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胸腔里漫出几声笑,他走到了门口,才回头道:“小姐贵为皇太女,怎么会与我这等平头百姓相识。”

    “不过我与殿下有些缘分,名字里也有个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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