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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终老

    回程的马车里只有谢鸳和沈浮白。

    两人对坐,谢鸳盯着沈浮白看了半晌,见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口。

    “往年权贵都是暗中行贿买官,如今被陆九承捅到明面上,民间异议颇大,朝上更是议论纷纷,本宫知道父皇先前因此事找过你,但谋事在人,你再想为民请命,也不能操之过急。”

    “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就盼着你出错,现在六部基本都掌握在林则手中,所以你不可能从他们手里拿到一分钱。”

    “沈浮白,你要是真想拿沈家家财去填补天下学子的考费,明日你就会流落街头。”

    谢鸳絮絮叨叨,一直沉默的沈浮白毫无征兆地抬头看她,竟问:“你认识陆九承?”

    谢鸳一愣,下意识摇头。

    沈浮白面无表情,“那你为何要请他吃饭?”

    谢鸳便将福仙楼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在说考卷钱的事情,怎么扯到她身上了,所以她方才说的一大堆话,沈浮白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谢鸳顿时气笑了,“沈大人,你要是饿了,本宫也能在福仙楼请你吃一顿好的。”

    话音才落,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哼唧声。

    谢鸳当即勒令雨棠停下,又吩咐织春下去看看。

    不一会儿,织春便去而复返,怀里还抱着一只未睁眼的狗崽子。

    沈浮白看了一眼,便道:“这狗有半日没吃奶了,怕是活不过今夜。”

    听了这话,谢鸳沉默了片刻,道:“算了,这狗命不该绝,带回府上养着吧。”

    织春坐进马车,犹豫了下,“公主,府上怕是没人知道狗崽子怎么养......”

    “有狗奶就喂狗奶,没有就喂些羊奶,隔两个时辰喂一次,再准备一张毯子,别让小狗着凉,若是它还叫......”

    “等等,”谢鸳突然出声打断沈浮白的话,迟疑着问:“你不同我回府?”

    沈浮白只望她一眼,道:“臣还有公务在身,这狗饿的急,公主还是趁早带它回府喂奶吧。”

    说罢他便下了马车。

    谢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了眉头。

    今日这是怎么了,遇见的陆九承是个怪人,沈浮白也奇奇怪怪......

    .

    落日余晖,烧红了整个西天。

    沈浮白走进贡院时,没想到里面有人。

    一张宽大的书案上摞着半人高的文书,案前坐着晌午便回去管衙的张量,他手里持着一卷文书,抬头看见门口的沈浮白,神情很是惊讶。

    “大人,您怎么来了?”

    沈浮白走进屋里。

    “过几日便是会试,我来这儿看看前几年的考卷,你怎么没回去?”

    张量脸色有些涨红,低声道:“管衙里的文书都被康大人管着,我便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想着兴许能找到大人要的东西。”

    沈浮白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文书,摇了摇头。

    “既然这些文书能被放在这里,那便是无关紧要的。”

    张量道:“陛下要大人查清科举舞弊之事,除非康大人肯交出手里的文书,否则大人无从下手......”

    沈浮白看他,只道:“行弄虚作假之事,总会有案可稽,万事不急于一时,也不会困于一处,但你心若乱,阵脚自乱,又怎么能查明真相。”

    张量怔住。

    沈浮白温润一笑,“天色已晚,快些回去吧。”

    张量踌躇地站起身,鼓起勇气道:“大人应该不知道考卷在哪里,我帮大人去取。”

    话音未落,他放下手里的文书,走进侧室。

    沈浮白在书案前沉默地立了良久。

    其实皇帝要的从不是讲科举舞弊查得水落石出,而是一个罪魁祸首,因为若要细查,堂上之人又有哪一个是一清二白的呢。

    天色昏黑。

    长街上的人影渐渐稀疏。

    沈浮白回府时,皇城各家府邸都点了灯。

    “大人,府上今天送来了好多拜帖,还有......”高福跟在沈浮白身后,压低了声音,“大人自己去看看吧。”

    长廊曲折,灯笼在风下浮动,沈浮白刚走进院子,便看见了满院密密麻麻的箱笼。

    他蓦的停下脚步,站在廊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高福站在沈浮白身后,想起白日里的情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地行贿,在府门口丢了金银就走。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院子里静悄悄一片。

    沈浮白垂下眼帘,长睫在他的眼睑下留了一片浅薄的影子,沉默许久,才慢慢道:“高管事,往后送到府上的财礼,不用拒之门外。”

    声落,高福愕然抬头,惊惶地望着沈浮白挺直的背影,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大人,这......这是行贿......”

    沈浮白从容道:“我知道。”

    高福惴惴不安看他,“大人,您知道您还......”

    知法犯法四个字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沈浮白却是唇角勾了一勾,没有说话。

    行贿之人如此明目张胆,无非是仗着法不责众。

    往年礼部是康为主持春闱之事,如今陛下下旨要彻查,康为要和行贿舞弊撇清干系,便乐得不插手春闱之事,可他能坐住,便有人坐不住,那些藏起来的蛛丝马迹正一点点地在显现。

    夜色很长,另一头的皇太女府上灯火通明。

    谢鸳坐在书案后面,一手支着太阳穴,目光只停在眼前的信函上。

    这是姜柳从合阳寄来的信,那批贪污的白银辗转了五六个地方后被运到了临县码头,姜柳亲眼看着白银被人搬上货船,然后消失在水面上。

    货船接应,水路运银,绝非朝夕之事,如此小心翼翼,这批白银究竟被运去了哪里.......

    谢鸳揉了揉眉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日捡回来的狗崽子在帘外叫个不停。

    谢鸳听的烦,起身将狗抱起便往外走。

    雨棠问:“公主,您去哪?”

    谢鸳丢下一句。

    “找沈浮白看狗。”

    夜沉如水。

    沈府书房里,沈浮白手中正要提笔落墨。

    “嘭”一声重响,门被人一脚狠狠踢开。

    沈浮白抬起头,墨水氤氲了宣纸。

    谢鸳抱着狗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门外的高福一脸欲哭无泪,“大人......”

    沈浮白望着谢鸳,轻轻搁了笔。

    “高管事,你下去吧。”

    高福立刻退下。

    谢鸳把狗递给沈浮白,问:“这狗怎么一直在叫?”

    沈浮白瞥了眼小狗圆滚滚的肚子,目色有些无奈,然后他找了块布条把狗抱了出去。

    “你在这儿等我。”

    沈浮白很快去而复返,回来时狗已经不叫了。

    谢鸳惊讶地望着安静趴在他手中的狗,问:“你做了什么它这么乖?”

    沈浮白轻咳一声,才道:“这狗太小了,吃了奶还叫便是要小恭,公主吩咐下人帮它排出来就好。”

    谢鸳听了,点头道:“沈浮白,你以前养过狗啊?”

    “没养过,”沈浮白的声音顿了顿,“但给狗上过坟。”

    谢鸳诧异:“给狗上坟?”

    沈浮白点头,走到书架前,小心地取出锦盒里的画像,然后挂到墙上。

    谢鸳一见,立刻认出画像里的年轻女子是先女帝谢舒,而站在她旁边的男子不出意外便是沈湛。

    两人亲密依偎,怀里抱着一只小黄狗。

    沈浮白指着画像上的狗道:“它叫雪团,是谢舒和沈湛一起养大的。”

    谢鸳仔细将他几句话一品,不可思议道:“沈湛不会是孤独终老吧?”

    沈浮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谢鸳看向他,道:“怪不得你和沈湛长得不像。”

    沈浮白便道:“公主和谢舒长得也并无相似之处。”

    话音一落,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狗上。

    这狗崽子虽还没睁眼,却已和画像上的狗已经有五成相似。

    谢鸳莫名笑了下,忽然又问:“你现在怎么不痛恨谢舒了。”

    沈浮白抬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个东西,递给谢鸳。

    谢鸳低头一看,竟是一封尘封已久的书信。

    沈浮白解释道:“这是沈湛留下的,你看完便明白了。”

    听得此言,谢鸳慢慢展开了信封,越往下看,越是吃惊。

    信上沈湛说,他与谢舒来自同一个地方,彼此惺惺相惜,沈湛离京隐世,是不想与谢舒互相折磨,不想她愧疚一生,痛苦一生。

    沈湛又说谢舒寻欢作乐非她之过,而是他不够好才会让谢舒看见旁人,望后人千万莫怪她......

    轻轻两页纸,皆是负罪引慝,把谢舒摘得干干净净。

    一股悲哀没由来地涌上来。

    谢鸳抬头望着画像上的沈湛,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画纸,看到他眼底浓烈的爱意。

    世人将他奉如神明,为他鸣不平,他却也为一人鸣不平。

    沈浮白听见谢鸳长长幽幽的叹息声,心中想到,沈湛的墓穴里,还埋着一只同他一样孤独的狗,而他们都在等一个人......

    世间情爱,没有谁错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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