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洲手搭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轻点,扭头,看向贺兰澈,一副宣誓主权的姿态,“你说呢?”
小哥竟然和顾硕颀的姐姐在一起了?!那顾硕颀岂不就成了小哥的妹夫,自己和他岂不是就成了亲戚?
小姑娘瞪大眼睛,怔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劈,久久没回过神。
世界瞬息变化,她有些跟不上了。
曾巧兮看着小姑娘那副差点惊掉下巴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心底有些失落。
“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顾硕颀,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一会儿,对贺兰澈说:“还讲不讲题了?要听赶紧进来。”
小姑娘看着他,他的神情淡漠如常,没有丝毫的吃惊,看来早就知道,贺兰澈顿时生出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凄凉感。
“你们都知道,就不告诉我!”她娇嗔着奔回房间。
曾巧兮抿了抿唇,有点不自在,“要不.....你去解释解释?”
贺之洲拍拍她的脑袋,安抚:“没事儿,小丫头片子,气来得快去得快,况且有你弟呢,不用管。”
曾巧兮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再说话,起身,去炒菜,很快便端着四菜一汤出来。
贺之洲摆好筷子,替她解开围裙,刮了刮她的鼻尖,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我女朋友真能干,还这么漂亮。”
曾巧兮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却很受用,走到房门口,敲了敲,喊两个小鬼出来吃饭。
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顾硕颀走在前边,贺兰澈跟在后边,不知为何,她一改颓色,似乎很高兴,嘴角轻轻扬起。
“哇,好好吃,嫂子,你的手艺真好!”
小姑娘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竖起大拇指,形容夸张,颇有拍马屁的嫌疑。
上一秒还在愤愤不平,下一秒就改口叫嫂子!曾巧兮不禁失笑,看了眼贺之洲,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吃完饭,贺之洲送小姑娘回家。路上,小姑娘盘问他:“我哥知道你脱单了吗?”
贺之洲一手插兜,慢悠悠斜她一眼,“知道。”
贺兰澈小脸一沉,嘟起粉唇,捅了捅他的腰,骂骂咧咧道:“还是不是盟友,你竟然告诉缺心眼,不告诉我!”
贺之洲瞟她,“你哥那只老狐狸,还需要我说?”
“......”
这......倒也是,从小到大,什么都瞒不住缺心眼。
小姑娘瞬间释怀,不再纠结,转而追问他有关顾硕颀的事儿,贺之洲掀起眉眼,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小姑娘低下头,闷不啃声。
“你哥知道吗?”
“不许告诉他!”
得,一不小心承认了......
贺之洲啧了一声,“你这眼光......”
小姑娘心思敏感,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心上人的不好,立即瞪了过去。
“顾硕颀可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连老头都捧着他,人长得也帅,好多女生喜欢他!”
“呵......”还挺护短,“我想说,你眼光不错,这点像我。”
“......切。”
小姑娘一甩马尾辫,踩着方砖,蹦蹦跳跳往前走,贺之洲跟上去,唇角轻抿,心想,一不小心就把人姐弟俩一锅端了啊!
贺之洲:“对了,问你个问题,你要客观回答。”
贺兰澈以为他要说正事,当即收敛了笑容,严肃道:“什么?”
贺之洲看她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我和你哥,谁帅?”
贺兰澈一言难尽地扫他,心道这是谈恋爱谈魔怔了?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特别义气,“......你!”
贺之洲骄矜地,笑了。
贺兰澈:......
接下来几天,曾巧兮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贺之洲也在忙着办理毕业手续和找工作,两人虽然住在楼上楼下,却也没碰过面。
这天,贺之洲交完资料,给曾巧兮发消息说去接她,她没回,想必是在做手术,他便直接去了医院。
走到花坛附近,手机忽然震天响地,翁嗡嗡个不停,掏出一看。
几十条新消息,十几通电话,大半出自黄女士之手,剩下的被其他亲戚包揽。
他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贺兰澈这个小鬼说漏了嘴。
本也没想藏着掖着,倒也坦然,下一秒,黄女士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颇有一种要把他手机打爆的架势。
黄女士又是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教诲,他漫不经心听着,也不打断,等她说完,才略略收起散漫的神情,但语气还是玩世不恭的。
“妈,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就是喜欢她,非她不娶,您要是不同意,那就让我孤独终老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贺之洲大咧咧往花坛一坐,揪了片树叶,放在手心把玩,真假掺半道:“贺家的香火要是断了,你可别怪我。”
“......”
黄女士气得没说话,沉默一会儿,猝不及防按掉电话。
贺之洲望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无奈牵起嘴角,那笑里,有苦涩,有笃定,有甜蜜,有迷茫......
可他的眼睛始终坚定,直直盯着那扇窗,别的什么似乎都入不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发了会儿呆,他收起手机,起身,拍拍屁股,往医院大门走,谁知竟遇到了刚刚下班的老孙。
老孙似乎没料到会看见他,怔愣了一瞬,热情地朝他挥手,两人拥抱了一下,像是久未见面的朋友。
老孙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小贺啊,真是可惜了。”
贺之洲无所谓地笑笑,经历了生死,对他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不等贺之洲回答,他兀自一笑,八卦兮兮道:“是不是来找曾医生?”
贺之洲不置可否,微微点头。
老孙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有些感慨,“小兮这姑娘啊,对人对事都冷冷淡淡的,但上次,你晕倒被送到仁和,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慌。她刚入院实习都没这样,她对你,不太一样。”
“......”
“好好珍惜,她是个好姑娘。”
贺之洲牵起唇角,点头,“我知道。”
他一直知道,她很好。
两人寒暄几句后,老孙匆匆走了,贺之洲上楼,看着熟悉的走廊,有点唏嘘。
众人知他是因身体原因才辞职,不仅摒除了原有的偏见,还对他含了几分同情,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小喇叭凑上来,“小贺医生,你可真行啊,瞒得死死的,要不是曾医生把你转到咱们院,我们还以为你是另谋高就去了。”
贺之洲挠挠头,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半开玩笑似的,“都怪我,害大家误会,还得多谢各位不计前嫌,救我小命。”
大伙摆摆手,谦虚说都是曾医生的功劳,贺之洲顺嘴问:“我师傅人呢?”
小喇叭指了指办公室,努努嘴,“刚刚看到她和苏颂过去。”贺之洲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告别众人,往办公室走去。
“我怎么感觉,这小贺医生听见苏颂来了,有点紧张啊!”一个女护士道。
“我也觉得。”小喇叭摸了摸下巴,点头附和。
当事人走到办公室门口,正欲推门,却见苏颂戴着淡蓝色口罩,从里面出来,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贺之洲退后两步,面色沉郁,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不善,“你怎么来了?”
苏颂以同样的话回敬他,“你又为什么来?你不是辞职了吗?”
“我和她的事儿,用不着和你解释。”
苏颂冷冷一笑,拎着病例走了。
贺之洲推门进去,里面没什么人,他走到里间,轻敲玻璃门,里面的人抬起头,朝他望来,看见是他,眸中染上了几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你看看手机。”
觉察到他不悦的情绪,曾巧兮乖乖拿起手机,扫了眼,“刚刚再给病人复查,没看消息。”
贺之洲抱着胳膊,瞟她一眼,冷冷道:“什么病人?”
曾巧兮犹豫一下,如实禀报:“......苏颂。”
贺之洲面色沉了沉,两人回家路上,他也是这幅神情,谈不上生气,但也不怎么讲话,气氛怪怪的。
曾巧兮一直想和他解释清楚自己和苏颂的关系,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生怕说了会让他反感,而她一直是个乌龟性子,他不问,她便一直沉默。
可现在似乎到了非解释不可的地步......
“那个......其实我和苏颂没在一起过。”
“......”
“他想退出娱乐圈,找我假扮女朋友,我们没什么的。”
“......”
“刚刚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只要白菜。”
贺之洲想起两人之间的调侃,忽的咧嘴一笑,“我知道。”看她一眼,补充:“我是说你和苏颂的事儿,我都知道。”
曾巧兮一怔,微微蹙眉,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的?”
贺之洲抿了抿唇,“你弟告诉我的。”
“......”
难道这才是他对小硕这么体贴的原因,他们竟背着她勾搭上了?
见她不说话,贺之洲心有点虚,刚刚那点郁闷瞬间化为乌有,捏捏她的脸颊,“怎么了?”
曾巧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种庸人自扰的羞耻感,搞了半天,他早就知道,她还傻傻怕他误会。
“生气了?”
“没有。”
“就是生气了。”
“没有!”
“一定是生气了。”贺之洲叹气似的,拿起她的手,塞了块大白兔奶糖在她掌心,语气放软,“别生气了,我请你吃糖。”
曾巧兮盯着那块软塌塌的奶糖看了好一会儿,嫌弃道:“都化了。”
“你看,糖都被我的真心感化了。”
正值盛夏,本已安静的蝉都听不下去了,嘶鸣以示抗议。
“......”
曾巧兮失笑,心底的坏情绪随之被吐出胸口,格外畅快。
晚风拂面,扬起少女柔软的发丝,昏黄的路灯下,他们肩并肩,手牵手,一起往前走,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