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萝之死

    申时刚过,天彻底黑了下来。

    秦恪披着身单衣怔怔地坐在院外的石椅上,一言不发,丝毫没有感受到初冬的丝丝凉意。

    身后的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烛火,时不时传来女子的温言细语,孩童亦渐渐入了梦乡。

    秦恪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屋里的女子走了出来,是始终伴他左右的梅娘,亦是她的夫人。

    随即梅娘将手里的披风披到了秦恪身上,“老爷天冷了,快进屋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明日再想也不迟。”

    秦恪没有回应,而后缓缓开了口,“梅娘,你也有好几年没回凉州了,明日你就带着小宝回去吧。”

    “老爷,在这件案子未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梅娘语气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的。”

    秦恪长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梅娘低头不语,静静地陪着秦恪。

    次日一大早,叶泽兰去了县衙。

    昨日杜郁宁说出自己是杀害玉萝的凶手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震惊的,反应最激烈的还要属他的父亲。当时杜礼气得差点就要晕厥过去,秦恪也没好到哪里去。

    杜礼的表现叶泽兰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为什么秦恪倒是一反常态,找出凶手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吗?

    叶泽兰带着疑问来到了县衙,见秦恪眼底泛着青色,不免有些担心,“秦大人,你不会一夜未睡吧?”

    秦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可不是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睡得着?”

    说完,秦恪的夫人端来了早膳,见叶泽兰来,又去拿了些糕点。

    叶泽兰也不客气,当即同秦恪坐了下来,“大人,案子还未破解,你可千万别倒下了,到时候我去找谁要银两去?”

    秦恪身子一僵,“案子不是已经破了么?凶手不是杜小公子吗?”

    叶泽兰摇了摇头,又塞了一块绿豆糕放入了嘴里,口齿不清道,“不不不,谜团还没有解开,杜郁宁也未必就是凶手。”

    “叶姑娘你不是在唬我的吧?还是我昨天听错了?”秦恪的脸色明显有了动容,叶泽兰明显从他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颤音。

    叶泽兰无奈一笑,“昨天我们都没有听错,但是杜郁宁未必说了真话。”

    “那到底谁是凶手啊?”这下秦恪彻底搞不明白了,只得向叶泽兰投以求助的目光,“还请叶姑娘为秦某解惑。”

    叶泽兰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碎屑,“解惑说不上,只是我结合了先前搜查的物证对此有所怀疑。”

    说着,叶泽兰顿了片刻,“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大人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等秦恪答应,叶泽兰已经问出了心中疑惑,“昨日见大人如此慌张地赶到杜府,而且从大人的表现看来,好像很不希望凶手就是杜郁宁,这是为何?还是说大人对此案另有隐情?”

    “这……”秦恪有几分为难,随后苦涩一笑,接着屏蔽了候在一旁的侍女,缓缓开口道,“说出来不怕叶姑娘笑话,之前跟你提道的上边那位,其实是永安侯。”

    秦恪接着说了下去,“而这永安侯也正是杜小公子的舅舅。虽说两家关系不怎么样,但永安侯可是疼及了这位小公子。”

    “蜜罐里长大的,怪不得这副脾气。”叶泽兰一副恍然,“照这么说来,若是你判了杜郁宁的罪,永安侯必定会来找你的麻烦。”

    “其实远不止于此。”秦恪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其中牵扯到的利害关系远远不止于此,叶姑娘还是不知道为好。”

    “行吧,大人你已经回答完我的问题了。”叶泽兰也不想过多牵涉其中,遂跳过了这个深沉的话题,“现在我就来说一说对此案的看法吧。”

    “我先从玉萝胸前的伤口说起,”叶泽兰轻抿了一口茶,“首先致命伤是一把匕首刺中心脏造成的,后来我随师兄又验了一次,玉萝胸前除了匕首刺中的伤痕之外,还有一柄名剑的剑痕,是有人后来补上去的。其次我们还发现了玉萝衣裙上染了蔻丹。”

    之后,叶泽兰停顿了一下,也算是给了秦恪消化的时间。

    紧接着,秦恪提问道:“那就是说凶手有两个人?”

    叶泽兰点了点头,“所以经过我们初次判断,第一个凶手应当是名女子,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让大人盘问听枫阁一众人等的原因,之后我又让大人彻查了听枫阁,虽然没有找到那把匕首,可却有了意外收获。”

    “叶姑娘说的是在连翠房间发现的缠枝莲纹霁蓝烧釉花瓶?”

    叶泽兰记得她只是说了花瓶里的线索,可没说是什么样的花瓶,秦恪怎会知道的?

    见叶泽兰面露疑惑,秦恪解释道:“是那日与你同去的小谢和我说的。叶姑娘你不要怪他,是我随口问的,他就是向我汇报当时的情况。”

    “哦,我说呢。”叶泽兰倒也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说道,“没错,那缠枝莲纹霁蓝烧釉花瓶里的缺口正是匕首所致,另外,我让大人排查了听枫阁内染蔻丹的女子,查到了近日染蔻丹的女子共有五名,无一人有作案嫌疑,可是后来我们从芙蓉坊的老板口中得知,案发前一日连翠曾让玉萝去店里买了一篮水仙。可我们在连翠的房中并未发现水仙,有的只是几枝枯了的四季海棠。这些都足以证明连翠在说谎。”

    秦恪摸了摸下巴,沉思道:“这么看来,连翠杀害玉萝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不过,那杜小公子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杀了玉萝呢?”

    叶泽兰呼了一口气,“这点嘛,可能是杜小公子爱慕连翠,自愿替她担任罪名。也有可能是他们二人联手杀了玉萝,双方的供词还没有来得及串通。总之这件案子就快要接近真相了,大人您就等着付款吧。”

    听完这一番话,秦恪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叶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啊!有了姑娘的这句话,我秦某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待查明此案后,我一定会将五百两双手奉上。”

    “好的。”说着叶泽兰准备起身离开,后又转头笑笑,“不过在彻底破案之前,还得需要秦大人帮一忙。”

    “叶姑娘请说。”秦恪回以一个和善的微笑。

    接着,叶泽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只见秦恪的眉头皱了又皱,最后面带笑意地离开了。

    ——

    三日后,酉时,日落西沉,县衙大牢。

    看守大牢的衙役用完晚膳,又喝了几口小酒,之后又剥了几粒花生米放入了口中,随后东扯西扯起来。

    其中一个瘦脸的高个子衙役先打开了话匣子,“老弟,你说这杜家的小公子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小的侍女呢?”

    “我哪知道。”一旁的圆脸小哥回道,而后神秘兮兮地又说了一句,“哎,我听说这次可闹大了,连上面的人都知道了,指不定杜小公子要吃苦头了。而且我还听说这次杜家小公子要被……”

    说着,圆脸小哥朝自己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瘦脸衙役惊呼一声,“不会吧?那永安侯能答应?”

    “他不答应也不行啊,这可是上面下的旨,可惜喽!”圆脸小哥连连惋惜。

    这时,黑夜里的一处牢房,连翠缓缓睁开了眼,静静地听着两名衙役的对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响,门外没了说话声,紧接着连翠听到有人进了牢房,脚步急促,听声音是朝她这个方向来的。

    然而脚步声在距她这间牢房十丈外停了下来,随后是一个淳厚的男声,“逆子,我再问你一遍听枫阁的那个小丫环是不是你杀的?”

    “我最后再说一遍,人是我杀的。”

    熟悉的声音悠悠地传入连翠的耳中,是一直缠着她的杜郁宁。

    此时连翠的脑海里一遍遍闪现过杜郁宁纠缠她的场景,她明明不喜欢花,杜郁宁却隔三差五地给她送来一大束金丝海棠。

    她明明已经习惯了指尖因练琴而受的伤,可杜郁宁每次都会带上一瓶药膏,还是她最讨厌的薄荷味。

    她的妆奁里明明有很多珠钗耳珰,可杜郁宁每次都会亲手做一支赠予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到来有了期待?连翠如是想着,随即轻轻叹了一声。

    当连翠想要进一步听清楚他们的谈话时,牢外的男子已经离开了。

    可是她还是听清楚了男子最后的一句,“两日后,为父会来送你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杜郁宁你怎么这么傻?我都已经说过了我的事与你无关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执拗?!”随即连翠眼里渐渐涌出了泪花,后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就到了杜郁宁行刑的日子。

    巳时三刻,杜礼拎了一盒饭菜来到了大牢,之后默默地看着自家儿子吃完了最后一顿。

    紧接着,秦恪带着衙役们走了过来,轻声道:“杜大人,您该离开了。”

    杜礼沉重地收拾好了食盒,接着又给杜郁宁理了理发丝,一脸沉重地朝门外走去。

    就在秦恪命人带走杜郁宁的时候,连翠大声喊道:“秦大人,杜郁宁是冤枉的,真正杀了玉萝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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