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赶到的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腰板挺得笔直，背影却单薄且落寞。

    她缓了缓，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有怀，我来晚了，对不起。”

    碰到他肩膀的一刹那傅有怀整个人弹了下，他慢慢抬头，一双眼睛空洞又呆滞，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一点生气。

    看他这个样子盛宴的眼泪瞬间就决了堤，她无力的蹲在他面前，哽咽着开口：“傅有怀，你难受就哭一哭，开心就笑一笑，不要像现在这样好不好，我害怕……”

    傅有怀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辨认她是谁。过了好久好久好久，他一直绷直的腰背忽然垮了下去，整个人都软倒在轮椅里。

    “……没事，盛宴，我……”他的薄唇苍白无色，说话对他来说都成了费力的事情。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他和我说对不起……”

    盛宴一愣，然后明白了傅有怀嘴里的他是谁。

    “这是我潜意识里一直等待的道歉，可这个执念真正被消解的时候，我又觉得空空的，好像道歉……也不是我的心结，不是我要的东西。”

    他慢慢垂下眼眸，眼睛干涩的发疼，傅有怀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方发呆，忽而轻笑一声，瞬间就揪紧了盛宴的心。

    “傅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至亲了，他现在也没了。他对不起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人要我。”

    傅有怀抬起头，冰凉的手慢慢抚过她每一寸眉眼，他凄然的笑着，万念俱灰。

    “所以盛宴，我没有家了，永远都没有家了。”

    “不是的傅有怀！”

    盛宴用力的摇头，她边抽泣边抹眼泪，慢慢平复心绪止住哭泣，然后在傅有怀呆滞又怔愣的目光中，她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嘴唇。

    “傅有怀，你失去的是别人的家，现在我给你属于你自己的家，你要不要？”

    傅有怀表情空空，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盛宴手上微微用力，眼睛里还有泪花：“我说，傅有怀，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家，以你我为中心的家，我们结婚吧。”

    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炸开了，傅有怀能感觉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变得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想逃。

    结婚？他这样的人，还配有家？

    他哆嗦着开口：“盛宴……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傅有怀，我们结婚吧，你只需要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认真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傅有怀无意识的抓住自己的腿。

    没有感觉无法站立的腿，一用力就刺痛难忍的手腕，还有他那残破不堪的过去……

    拥有这些的他，怎么配拥有一个家？还是和她一起的家？

    “我——”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他就停住了。

    此刻的傅有怀在心里杀了自己千万次，他觉得自己实在自私，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居然真的开始期待有她的家。

    盛宴安安静静的等着他的答复，那双眼睛实在是迷人，那三个字在喉咙里翻涌着，这诱惑太大了，他简直无法拒绝。

    可是，他能这么自私吗？他能给她什么？

    傅有怀强迫自己硬生生的避开她的目光，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这么说……”

    “我问你傅有怀——”盛宴有些生气，“如果抛开一切，比如你的轮椅，比如你的病，比如你在意的那些包袱，你愿不愿意娶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傅有怀微微点头，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面容一点点的模糊起来，又突然变得清晰。

    “我也不完美，傅有怀，我也有我的包袱和梦魇，我也怕牵累你，怕你不要我。”

    盛宴看着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轻笑，抬手一直去擦他的眼泪，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毫无原因的在你身边陪了五年，为什么非你不可。这个问题你和沈净都问过，估计清时也和你说了一些。”

    她没有逃避，没有躲开目光或者垂下脑袋，而是坦然又平静的看着他，云淡风轻道：

    “因为我的亲生母亲也患有重度抑郁，而且她自杀成功了，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