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留香阁上好包房内

    陆显翊大快朵颐的享用美食,嘴里塞满食物嘟嘟囔囔的,手上不停给夫人布菜。

    时凌严冷眼斜睨这两口子,一个憨傻饿鬼,一个端庄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贵小姐被迫下嫁个穷鬼小子。

    许是食物香浓,教人心情也松快许多,陆显翊善心大发往时凌严的空碗里夹了几片菜叶子,肉菜全数进了自己口中。

    时凌严忍住骟了他的冲动,冰冷面孔裂开,咬牙道:“找我何事?”

    陆显翊酒足饭饱,感慨一番:“出来久了,我这贵公子如今落魄得”

    “你再废话”时凌严杀气四起。

    “好好好,本公子错了。我问你,你让我救那个脏东西,你是怎么想的?”

    楚絮柔与自家八卦的夫君不一样,不爱沾染他人的因果俗事。只是救苏富生这件事与苏吟有关,不免看向时凌严。只见他收了佯装的怒气,身子略倾,表情玩味,熟人面前才见得到的风流不羁模样,不再是天子门生官家作派。

    “陆包肉,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出来久了脑子也锈了?”

    “时凌严!你再喊这个名字试试,我立马带夫人游山玩水去,看还有谁帮你!”

    时凌严轻笑,“你还记得,太子伴读时,魏国公家的魏逊是如何退出伴读的?”

    陆显翊饭后发晕,也是离都许久,一时竟没想起魏逊是谁?他迷惑地看着时凌严那双深邃暗眸,一个胖胖的孩童身影逐渐浮现眼前,神情逐渐明朗。

    “哦,长安猪霸王啊!”

    “噗”楚絮柔听见这名号,饮下的桂花茶喷了陆显翊一脸。陆显翊淡定地掏出绢帕,边擦去桂花叶边回忆往事。

    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皇帝从世家大族中选拔了一批同龄子弟作为伴读。那时三皇子还小,没成气候,皇帝自然将心思全放在太子身上,伴读人员也是精挑细选。

    往上百年皆是重臣的名门贵族时氏,皇后娘家陆氏等列为其中。时氏中惟有时凌严,天门早开,性子稳重,读书骑射礼乐样样精通,皇帝时常赞誉,惹得长安城贵胄人家都羡慕不已。

    陆显翊虽未及他,却也是个拔尖的。家中若能出个陆显翊,便也是有了兴旺家族的希望。

    其他伴读也各有长处,除了魏国公家的魏逊。他是皇帝生母亲兄弟的孙子,自小飞扬跋扈,顽劣不堪,顶着他皇亲国戚的身份,到处作威作福。

    进宫后不好好读书,整天撺掇着其他贵家子弟捉弄他人,书是一点不背,歪点子层出不穷。

    他瞧不起时凌严故作清冷的模样,却也不敢惹,时凌严那双超乎年纪的暗眸,以及那个好使的脑子让他心生恐惧。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见到时凌严便绕道走。陆显翊与他家沾亲带故,表兄弟关系一般,心照不宣的互不招惹罢了,更何况他与恐怖如斯的时凌严交好。

    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背景最弱的吴通身上。吴家的声望在长安城排不上号,吴通能被皇帝选中,因为他也是个少年天才,对算数天赋异禀,今后也能为太子所用。

    吴通性子儒弱,长着一根筋,除算数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上书时,魏逊命人将塞满屎的□□藏在吴通的案桌上,被□□喷了一脸屎也不敢告禀太傅。

    吴通做伴读多久,这样的事便每日都在发生。魏逊那帮混账,有的是不露伤痕的法子。吴家碍于贵族们的身份,只教吴通忍气吞声。可谁能想到魏逊最后被除封号贬为庶人,后遭人暗算致死,是吴通背后所为呢。

    “啊?那他是怎么做到的?”楚絮柔听得入迷,兴致大发,急忙向亲亲夫君问道。

    陆显翊撇撇神情淡然的时凌严,咧笑道:“事关皇室,许多内情自然不为外人所知,被贬庶人除去爵位封号,大家也只是猜测是吴通,毕竟他是被整得最惨的那位。其实,吴通那个死脑筋,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还不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伴读时间越长,被猪霸王整过的人越多。都是天潢贵胄,受了屈辱也只能硬吞,无人敢挑头反抗。时凌严表面上事不关己的冷峻模样,他竟偷偷背着我,时不时找教书的老考究们下棋。他才学胆识皆是上等,太傅喜爱他,居然真让他哄着老考究们改了学程。

    开始教历代忍辱负重最终成器的人物故事,再加上他课上与老夫子激荡的辩论,将治人的法子融于那些言论中,现场子弟们听得心绪激昂。猪霸王那群蠢货听不懂,他瞧见他们心潮澎湃,义愤填膺的模样来,他们被欺负得愈甚,好几个直接被打得告假回家。

    他们终于忍不下,太傅也知此事,又说了一个故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们聚首上书房,分成三个小队,一队负责给太子耳边吹风,一队负责挑拨猪霸党的内部关系,一队负责暗算。”

    “最后太子受伤,集体作证是猪霸王,便将之前的事一并案发,这才办了猪霸王吧。”楚絮柔抢答道。

    “嗯,只有太子出现了生命威胁,皇帝才会严惩。”

    “时大人好手段。以人心做弓,以人性做镞,数箭齐发。又将自己摘得干净。”楚絮柔说罢,陆显翊搂着夫人便离时凌严坐远了些。

    “难道,你想旧戏重演?”陆显翊眼前划过一丝精光。

    “嗯。火上浇油,借刀杀人你又不是没做过?”时凌严端着茶杯悠悠道。

    “什么我做过!那还不是你撺掇的!差点被猪霸王发现,哼”陆显翊斜睨他。

    “那苏吟呢?你会告诉她吗?”楚絮柔再次问道。

    “我吃过了,你们慢吃,时一结账。”时凌严面上即刻恢复往常神情,起身离开。

    陆显翊摩挲着夫人是玉手,轻声道:“我也是知他几分的,不愿说的事刀架脖子也不会说,别的倒不怕,怕的是连苏吟也是其中一环。”

    “你说他会利用苏吟?”

    “时凌严从未有过情,在权谋中历练自己,连只狗他都能利用。夫人,咱不提他了,我们替苏吟好好宰他,吃不完全部带回去!”

    ——

    马车上

    时凌严端坐一旁,脑海中浮现方才出府前苏吟柔弱的画面。

    时凌严听见身后的娇咳不断,似在隐忍,绵绵密密地钻入耳中,心烦不已。

    理智告知自己应该往前走了,身子却已转身。跨步向廊檐下曲身捂唇的娇弱身影走去。

    苏吟咳得面目红润,双目盈泪,闻脚步声抬首时,眼尾一滴珠泪滑落,轻抚那颗勾人的泪痣,轻捂唇鼻的绢帕随水袖微微飘动。

    时凌严没想到美人连咳嗽如此摄人心魄,心里似是钻入一个小虫子,融血而流,流至心的最深处,细咬不止,有点疼有点痒。

    他弯下身抱起苏吟,突如其来的亲密,苏吟吓得呼吸声更重了。

    她皙白的纤指轻轻按住时凌严的健壮臂膀,轻声道“大人,你不是要出府吗?”

    “难道要放任你把自己咳死?”

    苏吟垂下美眸,真的停了咳嗽,抵着时凌严胸前的手握了握,“大人,我不咳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药香伴兰花香扑风而来,时凌严不再开口。抱着她的双臂更紧了。落日斜光扫在二人身上,亲昵又疏离。

    直到看着苏吟喝完药,他才离去。

    她这要强的性子,若知道苏富生即将无罪获释,甚至比从前活的更好。她会怎么样?

    时凌严暗眸中的寒光乍现,什么时候他会考虑旁人的心情了?大计要紧,压下繁乱的心绪,忽然不想回府。

    “时一,去鎏亭长街。”时一内心惊诧,他家主子今夜没有约人啊,难道他漏了?

    “主子,今夜您有约人吗?”

    车内冷冷道:“没有。”

    “知道了。”扬州不是个好地方啊,他家性.冷的主子竟然主动去花楼一条街。时一不敢细想,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一辆庄严的马车停于翡衾楼下,小厮通传时误以为有大事发生,跑去通报妈儿时,唇齿打颤。

    “愚蠢,真找事儿会坐马车来?走吧,去瞧瞧。”

    妈儿摇晃着金雀扇,身姿袅娜,紧实的肤质,看不出妈儿已年过四十。双眸妩媚,举手投足间风情绰绰,神采飞扬,全然不似别家老.鸨阿谀逢迎,谄媚讨好。

    妈儿正下楼,便见到近日扬州最大的谈论中心,长安来的时大人。果真如传言般山寒水冷的,昂藏七尺,那双柔了冰霜的桃花眼,勾了多少女子去。

    “居然是时大人,翡衾楼今日不胜荣幸啊。”妈儿立于红楼间,俯视看向时凌严。

    周遭听闻是时凌严,姑娘客官纷纷投视而来,探究不已。时凌严也不是没去过花楼,只是今晚心情不佳,风流模样切换失败,只是沉声道:“麻烦,一间安静的房间,不用服侍。”

    “是,殷儿,快去安排。时大人第一次来,我来给您带路。”

    “有劳。”

    妈儿在前领路,伶女们遇见如此气质出众的贵公子,皆忘了妈儿的悉心教导,诱而不显,怜而不露。能做到鎏亭长街第一花楼,自是与别家的脂粉不同。

    各个忘了欲拒还迎的矜持,飘来的钩子都能称斤卖了。妈儿不禁扶额,这群没见识的东西,回头定要好好惩戒。

    妈儿咳了两声,各自不舍地退避离去。

    “见笑了,时大人。”

    时凌严颔首,难得开口赞道:“不愧是扬州第一楼,妈妈教的不错。”

    到了名为“取莺”的雅阁,妈儿礼貌转身回道:“那便请时大人多来捧场,我相信有时大人的帮助,翡衾楼能做天下第一楼。”说罢颔首退下。

    雅间布置的颇有风韵。一扇树下侍女游玩图的屏风,小窗微张,飘进丝丝凉风,吹动覆海下的滩花灯,灯光摇曳,映照屏风上,侍女似从画中走出,活灵活现。

    乔酒下肚,从窗外看,重叠交错的小桥上,站满了衣衫袒露的女子,满脸讨好,忍受恩客的各种癖.好,面上露着无限欢愉,心里早麻木了罢。

    若是苏吟沦落至此,时凌严不敢想。怎的平静些了,又想起她。

    “砰砰”敲门声敲断了乱念。

    “进。”

    是妈儿双手捧着金丝红盘,盘内放了一张请帖。

    “时大人,不知您可听说过隐愫。他是时下最红的画家,画作极少,千金难求。碰巧三日后是扬州的丹青节,由我们翡衾楼年年承办,方才得到消息,神秘非常的隐愫也会来。您有兴趣吗?”妈儿刚说完,一名瘦小略佝偻的小厮忽现,见到妈儿在此,直直闯入房内。

    气得妈儿拿起手中的金扇子扑他。秦无笙边躲边喊:“好妈儿,忘了告诉你,明日我便送来印章。别打了别打了,你不知道金扇子扇人多痛啊!”

    “快滚,皮猴子,一点规矩没有。瞎了眼的王八,没见到我贵客在此啊。”秦无笙一溜烟跑走,妈儿才稳稳身形,按下怒意,扭曲的五官恢复先前的妩媚。

    时凌严不动声色接过请帖,不经意问道:“此人是?”

    “哦,扬州有名的牙侩秦无笙,先前在街上卖画,后不知受哪位高人指点,摸索出一套利害的生意经来,隐愫就是被他带红的。而且无人知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隐愫,整个扬州只有他见过隐愫真面目,往年的丹青节他虽也来过,但他不喜真人面世,总戴着面具。”

    时凌严内心欢喜,赏了些金子给妈儿,怀揣请帖便离开。

    回府路上

    “时一,查清楚秦无笙,并跟紧他,每日来报。还有,三日后,推掉所有公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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