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慕如”,连宋见着慕如渐变色的脸,继续道,“你许是觉着我无情。红莲姐为我而死,我却能依旧冷静处事,眼下,竟能说出他们无错之语,似是全无心肝一般。”

    “我并未如此想。”,慕如有些生气,“但我确实不能理解你为何如此说。红莲后事之事,我能明白,你是为了她身后的两个孩子,要他们能活下去。可你说他们无过,纵然你再如何强辩,便纵有旁人如何理解他们的苦衷。可是,你,我,在这个事情中,如何可以云淡风轻!便是田二,因着此事,怄气多时,并不如何理会村里的人,你如何就能说出如此轻松的话语来。”

    \"因为要活下去!\",连宋道。

    \"什么\",慕如道。

    \"当日用密林防护牵制众人,是为了解当日之困。今日,劝服自己,劝服你,要原谅他们,是为了平来日之忧!",连宋依旧声色不动,缓缓而道。

    \"什么",慕如气头之上,听不进去任何的言语。

    连宋也并不理会,继续道,\"我们来日总是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三个孩子,要在这里繁衍生息,若然以一己之力,与众人赌气,有何益处?没错,眼下因着密林防护的事,因着逼死红莲姐的愧疚,他们会对我们频频示好,百般忍让,可天长日久呢?机关技巧是可以学会的,愧疚之情是会淡的,若然为了一口气种下了日积月累的仇视与冷漠,等到你我无用那天,等到他们对你我毫无感情甚至厌恶那天,我们要如何自处?你我死也便了了,孩子们呢,孩子们的孩子呢?他们当如何!"

    \"我。。。",慕如说不出话来。

    连宋轻叹一口气,继续道,\"这些时日,你虽领着大伙修着河道,可大伙都能看出来,你懈怠了许多。是你不具才干不能做好吗?不,是你仍堵着一口气,与大伙赌气罢了。不然,纵然是人力不济,此刻修河道之余,筹备木作坊,引着大伙造屋造物,也并非不可。前些日子你做那婴儿车,多少人家要来学,你推脱忙打发了,可往些时候,你纵是再忙,何曾推拒过?这期间差别,旁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难道便不能够吗?我又非圣人,心凉至此,还能如何继续待人热忱?",慕如不甘地说道。

    连宋抓起慕如的手,轻声道,\"自然是人之常情。所以眼下,大伙终究也不敢说些什么,不过都依着你罢了。可日子不是只有眼下,还得看往后。若此时便把人得罪光了,来日若有个什么,可不是好思量的。终究是要祖祖辈辈,长久相处下去的,何苦平白结了世仇,惹了众怒。"

    慕如眼里略略泛红,什么也不说。

    "不若借着这个机会,发发心中的怒气,也点一点乡亲们的莽撞。而后,顺坡下驴,借着乡亲们当下这股子悔意,把该办的事办了。眼下你若来说要治百工,大伙纵然没日没夜苦干,也不会提一个不字。\",连宋道,"至于心中的憋闷,哪能光为了这股气就不要以后的日子了。\"

    慕如一句一句听着连宋的话,他怔住了,看着连宋竟有些失神。论理,当真是挑不出错,可论情,如何能这般因势利用,如此冷静自若?可是,要活下去,可不就得这样吗?个人情绪何足挂齿,形势易变,若不能在变化中随机应对,如何能稳当无虞地活下来?连宋,一个孤女,在宫中的那些年,可不就是这样保全自身活下来的。

    可是,可是,那是红莲啊。

    慕如红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并不看连宋,连宋如何没有察觉,但她安静着,不再说话,她想给慕如点空间,释放掉情绪。因为她知道,情感会遮蔽一个人的眼睛,愤怒会,喜欢也会,只有给情绪空间,让心境平和,才能有理智的对待。

    慕如回头看了看连宋,看着连宋依然淡然的神情,情绪愈加复杂。连宋一贯冷静自持,并非现在才是,不过一个孤女明哲保身之道罢了。可如今,她一脚踏进了这样的局面,她人生唯一的一次率性而为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对自己的情谊吗?自己因她的心性动情,眼下却要觉得她凉薄了吗?红莲的死,连宋又有什么错呢?何苦要受着自己的灰心丧意,为了自己和孩子,在乡亲们跟自己之间周旋调停?难道要一起被痛苦吞噬,一并万劫不复再无以后吗?

    想到此处,慕如又愧疚不已,带着愧疚看向连宋,连宋并不再说什么,只看着慕如,依旧恬淡一笑。

    "得走快些,孩儿们都跑前头去了。",连宋道。

    \"好,我们走快些,饭菜可不能凉了。",慕如终于有了一丝丝笑,牵着连宋的手,一起走回去。是啊,日子要过下去的。

    两个人挽着手,走着,时不时看着走在前头的孩子,多么难得可贵的幸福。总是要为了他们的平静。

    \"慕,慕如。"

    一家人刚回到家门口,便听到有个人喊了慕如。回头一看,竟是易甲。

    连宋看了看慕如,怕他冲动起来,毕竟,当初乡亲们闹起来,跑不了易甲的缘故。

    慕如看了看连宋,开口道,"你和孩子先回去,饭菜且热热,我一会就来。\"

    连宋不放心,还想再说些什么。

    慕如道,\"放心。"

    也是,总要有个了结的,连宋也不再说什么,领着孩子回了屋。

    "慕如,你原谅我吧,我当真不是有意的。我并不知事情会这样。\",易甲扑通一声跪下了,声声道着歉意。

    眼下慕如在源中颇有威望,乡亲们对慕如所言无有不从。若然慕如记恨他挑事才害了红莲一条命,如何能饶过他。

    这几个月,易甲屡屡想寻机求情,可慕如总不愿与他碰面。易甲在源中,本无根基,又不会田里那些活计,一点教书的活计,还是大家看着慕如连宋的面才给的面子,若然不能讨的慕如原谅,那可如何是好。

    慕如看着易甲这般模样,心中不免唏嘘。当初二人同为刘崇效力,易甲也颇为得用,意气风发之下也多有得理不饶人之处,何曾有过这副落魄模样。

    连宋方才之言,果是苦口良心的智慧之语。若然自己一味犟到底,难说不会如易甲此刻一般失了众乡亲的信重,若非毫无根基的惶恐之心,易甲何至于此,若然自己有一日在源中既无用处,又无乡亲的情谊,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此处,慕如释然了不少。是啊,总要活下去。

    "你为何要这么做。\",慕如问道。

    易甲爬在地上不敢起来,颤抖地说,\"我是因为害怕,害怕啊。连宋姑娘说这有多隐蔽多安全,可谁知竟是有官兵来搜山。"

    "那你就要冤枉连宋出卖大家吗!",慕如大声质问道。

    "乡亲们在问我,知不知道你跟连宋姑娘的事。你也知道,乡亲们一向不待见我,一开始教学的时候,对我还算客气,可自从那两个娃险些走失了,乡亲们便再对我无好脸色,我百般讨好也换不来好脸。既有机会能与乡亲们攀谈拉进距离,我才多言了几句,顺着嘴帮腔了几句,才演变成后来的样子。",易甲越说越小声,心里依旧惶恐不安。

    易甲见慕如仍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心里七上八下毫无依托之处,慕如冷眼的沉默就如钝刀一般,来回拉扯着割肉,拉扯着,每刻的沉默都那么的漫长,没有表态的沉默,就如同一直悬在头顶的刀,不知落不落,不知何时落,每一秒都那么的煎熬。

    终于,易甲实在忍不住了,怒而起身,咆哮着,"是,我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出卖了你出卖了连宋姑娘。可我并非有意的啊,我只是想讨好大家啊,我只是想活下去啊!你知道活在漫无边际的无视里是多么艰难吗!我不会种田,我若不讨好他们,谁给我米粮,我要如何活下去!后来发生的事,我也不想的,红莲嫂子待我也很好,我也很难过啊!可是,我要活下去啊!真的要为了我一点无心的过错这般不肯放过我吗!啊!"

    慕如看着易甲这般,眼中微微有了波动。当一个人的悔过迟迟得不到回应,这点悔过只怕也会变成怒火,连宋说的,果然是用心良苦,明知自己可能会误解她无情,宁愿自己误会她无情,也不想让自己走到这个地步。连宋,我。。。

    易甲见慕如眼中有了变化,知他是肯原谅自己的。见此,易甲忙上前,求着情,说着旧情,表着心意,想趁着慕如此刻的心软求的谅解。连宋说的对啊。

    "你以后,好生教好娃娃们,做好该做的本分。日久天长,大家自然是要敬重读书人的。",慕如温言道,竟没了一丝怒气。

    易甲不敢置信,他知慕如是可能会原谅他的,哪怕可能爆揍一顿,大骂一场,却不曾想,竟是这般毫无怒意。一时之间,他反到不敢相信。

    "你,你真的愿意原谅我。",易甲战栗着问。

    慕如点了点头,道,"我们以后是要在这荒源世世代代活下去的,源中缺有学问的人,连宋一人忙不过来的。"

    "我们,都好好活下去!",慕如一字一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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