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

    墙根底下,蹲了一圈娃。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斗败的公鸡。为首的胖墩,也没了神气。

    “胖墩哥,咱都走了一个月了,啥子都没看到,你到底有没有找到路”,梅香第一个忍耐不住了,埋怨了起来。

    “就是就是,这一个月,天天扛着爹妈的骂,还得防着无谬他们,大伙可是累死了,可即便累死了,竟是一点出口都找不到。罢罢罢,好地方哪是那么容易找着的”,铁柱跟着抱怨道。

    这一个月来,他们只要一散学,就沿着墙根一点点找着,可找了许久,愣是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见没了颜面,胖墩狠狠地吐上一口唾沫,“也不知,当初爹妈们找这么个地方做什么,硬是把咱们框在里头。可有什么趣”

    此言一出,大伙倒是都微微地点了点头,倒是梅香先开了口,“胖墩哥,听说你是跟着你爹妈从外头来的,外头到底是啥样”。

    这话倒是让胖墩不好意思了,他那会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娃娃,哪里记得这些,就光记得爹妈慌慌张张拖着家当抱着他经过了密林,穿过了山,来到了这里,再以前的,他哪里记得。

    可好不容易撑起的一些派头,胖墩哪里舍得就这样灰头土脸。这些年,他可是羡慕竹儿和无谬,在源中人缘好,不仅大人们喜欢,娃娃们也都可听他们的话了。

    竹儿便也罢了,源中娃娃里,他年岁算是很靠前了,算是哥哥,少不得要听上几句,可无谬算啥,比起胖墩来,可还小着呢,怎么也能在课堂上学着先生的派头发号施令,女娃娃们还都听他的。这可是让胖墩不服气了。

    不行,出走这个事必须得成,总要办件大事,压压威风。

    胖墩心一沉,像着大伙做了做靠拢的手势,见大伙半信半疑,不怎么理会他,他开了嗓,“倒是凑过来听听”

    大伙总算动了动,倒想听听他还能说啥。

    胖墩清清嗓子,又故意看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嗓子,一副煞有介事地样子,“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得好好学着连宋姑姑的课,难归难,可为了自由,难一点怕啥”

    话是这么说,可那个课,谁听的来,难着呢。

    铁柱先开了口,“要不,你去学,你比我们都大,肯定学的比我们快”

    胖墩一下被架住了,本来想哄着几个小的去学,怎么还把他架上了,这哪是他能学的来的,可可可,眼下这会能咋办。

    胖墩下不来架子,硬着头皮,“我肯定能学的会,我可能学不会吗,必须得会”

    大伙半信半疑,还有些窃笑。

    梅香出来替胖墩解围,“我跟胖墩哥一起学吧,平日里,无谬哥哥待我最好,我去问他,定是肯细细教我。连宋姑姑总夸我聪明,我定是能学的来的”

    这倒是个办法,大伙总算赞许地点点头。

    可胖墩可不买这个账,好你个梅香,可是来抢我风头的,你和小丫头能学会啥,我定是要学的比你快。可胖墩又不好明面上驳斥梅香,也只得挤出笑来点点头。

    胖墩又继续布置任务了,“为了不让大人们起疑心,大家这段时间倒是要多听话些,课堂上认真些,免得大人们一直盯着我们”

    这个话大伙再赞同不过了。

    一番计划后,大伙便散了,各自忙去了。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个模模糊糊远方的梦,想起这个梦就那么激动,可又不知道怎么走向这个梦,每每想到这,便在心里暗暗说上一句,这个梦总归是好的,就是我命不好,才去不了。自我安慰后便又继续憧憬这个梦,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

    可能少年都是这般,只信自己亲眼所见,哪怕历史再斑驳,血泪再凄厉,也不过觉得就是故事而已。以为自己为之向往地便是人间至美,值得自己一场奔赴。对身处的现实生活嗤之以鼻,只一心向往着一知半解的梦。只怕要亲自撞了南墙,才知道悔恨吧。

    往后的日子里,娃娃们倒真是都收起了调皮的心性,课堂上专注不已,课下也缠着先生和无谬问问题。

    易甲不防,只当孩子们开窍了,肯上进了。自然乐得很。

    只是,功课哪里是那么好追赶的。也不过努力了几日,见无所突破,一个个便跟泄了气的鼓一般,瘪了。看着这般不争气的样子,易甲恨铁不成钢。

    倒是胖墩憋着一口气,倒是怒学了一阵,倒是小有突破,只不过是学业艰深,到底支持不下去,便也弃了。

    出逃小组最后一个中坚力量倒了,娃娃们便也都歇菜了。得了,这辈子只能在这无趣的地方蹉跎一生,再不能如书中那般无拘洒脱,快意恩仇。没有自由,没有热闹,有的只有日复一日的读书劳作,爹妈唠叨,只能读书,将来接过爹妈的担子照看家里的产业,给桃源仓库交货,就是这般无聊无趣没有自我的一生。

    这般沮丧下,娃娃们垂头丧气了好一阵子。不过也只是一阵子,很快便又在桃源中寻起新的乐子来,毕竟日子还是要过。

    只是一碰到不如意,便暗自埋怨着出不去这牢笼,羡慕着外头的天地,气急处,再骂骂当初的创始人,怎么那么不开眼,来了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也只是骂一骂,私下里相护埋怨一通,他们可没胆子当着爹妈面说,没得就是一顿好打,更是不敢到慕如连宋面前搬弄,没得便是全体大人的围攻。也只得是在个安全的角落,凑在一起,折着树枝,画个圈圈,咒骂一番。如此散气后,便也继续乐呵乐呵过着“无趣”的生活。

    总归,还是饭吃的太饱,过的太过安逸,才有这时间怨天怨地。向往外边的天地,又不愿意下苦功学本事。既懒又笨,到底是罪孽还是福气。若是哪位有志气地下苦功学会了,真带着大伙找到了新天地,迎面而来的怕不是自由的气息,而是铺天盖地绞杀的官差了。如此看来,这愚笨与懒散,倒是保全了这些蠢娃娃们的太平日子。只是,他们哪里能有这番觉悟呢。

    事情没到头,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好与坏,不过都是脑中的臆测罢了。

    话说回来,近来源中,倒是多了件怪事。

    连宋僻了一块地,搭建起了新屋子,对外只说,竹儿大了,马上就说亲事了,住不开。没几年,无谬也大了,不如趁早打算安排了。

    反正桃源中地广,往常少年郎成亲要盖新屋,开地的事倒是常见,这一番说法倒是说的过去。

    只是,朝夕相处的慕如,哪里会相信便就这么简单。近来,连宋与往常大有不同。连宋向来不是扭捏性格,可近来面对慕如却多有疏远。慕如心中隐隐猜测,怕是连宋知晓了慕如并不愿成亲决意放手后才有这番举动。

    可慕如,没有勇气去问连宋,只怕问了后,连这点默契也没有了。眼下如此,仿佛便已是最好。

    五伯倒是察觉了不对,自从乔乔成婚那天,在祠堂对慕如恳谈一番后,连宋小娘子便不似从前,待慕如也有了分寸。只是那夜过后,源中发生了许多事,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上这事,便一拖再拖,拖到如今了。

    只是如今,连宋小娘子另建新屋,只怕是真的跟慕如离心了。连宋小娘子一心为了桃源盘算,怎舍得见她这般委屈。

    寻着机会,五伯便把慕如堵在了屋中。

    “你这后生,这事是如何办的。让你去与连宋成婚,怎么地还分了家,你这个后生,甚是不知好歹”。

    五伯上来便是一阵捶打。

    五伯在桃源里年岁最大,除了刚来桃源那会糊涂了一把,历来处事也算公正,源中也多半敬他,库房盘点,也多请他居中裁决。

    如今他这般,倒真是长辈对晚辈的模样,言语虽厉,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慕如也不说话,便任他捶打。能说什么呢,说无谬的身世吗,说红莲的死吗,说田二的死吗,说自己虽爱却放不下的难堪吗。

    他什么也不想说。

    五伯的打骂愈发大声,屋外瞬时围满了人。可没有一个人敢进来劝,他们也都盼着慕如与连宋早成连理,也都盼着五伯这一番打骂,能替连宋出气。便是竹儿与青儿,也都在门口看热闹似的,并不进去救一救爹爹。他们早盼着爹爹能把小姑姑娶进门了,可爹爹总不知在别扭什么,连带着无谬都冷着不亲近。

    可不管五伯如何责骂,门外的人如何隐隐附和着劝,慕如愣是一声不吭。

    倒是门外闪进来一人,紧紧抱住慕如,挡在他前面。

    “五爷爷,你要打便打我,为甚打我爹爹。”

    五伯定睛一看,不是无谬又是哪个。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缘由,无谬从来都是护着他这个爹的,无论慕如如何冷待他,无谬从来都是最听慕如话的那个。

    五伯还来不及开口,便见连宋从门外进来。

    五伯赶忙上前道,“连宋你放心,这事,我定然为你做主,我们都替你做主”

    门外的人也纷纷响应着。

    连宋并不言语,只深深福了一福,谢了大伙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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