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慕如,慕如,慕如”

    慕如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前路迷蒙,他看不清楚。他也听不清楚是谁的声音,声音多而杂,好似有好多人。

    慕如觉得眼皮很重,睁不开眼睛,可这声音吵的他头疼欲裂。他拼命挥舞着双臂,想把声音都赶走,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声音都一直围绕。

    慕如感觉头都要炸了!

    忽然,他感觉一双手抱住了他,慈爱地说着,“如儿,不怕”

    这样的声音,让人心安,慕如缓缓睁开了眼睛,竟是祖父。祖父还是那样精神奕奕的样子,纵然眼角有些泪,皱纹有些深,可眼中都还满是希望。

    “如儿别怕,有祖父在,祖父会代替你的父母,扶养你长大”。

    对,那是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是祖父细心养育。

    慕如好久没有感觉到这般的依靠与安心,慕如依偎在祖父怀里,稚子一般。

    忽的,天地一番变化!

    转瞬,祖父发丝凌乱,脸色沧桑,倒在昏暗破财的牢房里,挣扎着爬向慕如,“如儿,我虽获罪皇家,然此心不改,修礼尊古全祖宗之道,虽死,虽被皇家赐死,也不改此心。我护的,非皇家,而是祖宗,虽死无悔”

    那是祖父获罪下狱,给慕如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彼时,慕如不过弱冠之年。

    慕如闭眼流泪,对未来惶惶不可终日。

    一睁眼,天地又有了变化。

    眼前多了好多衣衫褴褛深情麻木的人来往忙碌,只有看到慕如的时候,会腼腆一笑,“木头,回来啦”。“咯吱”,推门而入的是满身疲累的红莲,一手牵着儿子,背上背着女儿,一见慕如,便笑着说,“家里凡事有我,相公你只管去奔前程,去给穷人改个活路,你若担心我和儿女,我便带着他们投河去”

    那是寄居酒坊却仍被苛捐杂税逼得没有活路。慕如不忍心看着红莲粗黑的手脚,只得背过身去,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脸焦急的刘崇迎了上来,爱怜地看着慕如,“如儿,若是找不回你,我可如何向恩师交代。如儿你既得恩师衣钵,自然应当奋力扶保皇室,九死不悔”

    那张脸,那般的忠诚,那般的稳重,慕如看着这样的脸,心头冷了许久的血又开始热了起来。慕如伸出手去,深深地做了一个揖。抬起头来,那张脸竟然变得扭曲,“你为何你为何毁了我的计划,你毁了我刘家!我的金银,我的金银,你去给我抢回来”,那张脸的双手伸了过来,死死掐住慕如的脖子!

    慕如被掐的喘不过气,用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定睛一看,又来到了一处小院。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美好。

    “慕如”

    背后有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安心。

    慕如回过头去,连宋倚在窗下,看向慕如,轻柔地说,“别唤我公主,叫我,连宋”

    那一刻,尘封的心,从此松了锁。

    那一刻,黑暗的前路,也似乎有了期盼。

    慕如笑了,他伸过手去,想握住眼前的美好。

    忽然,天地一变,宫墙里杀声四起!慕如在宫外寻到了连宋,拉着她的手逃命。

    他们逃到了岔路口。往左,是去往山洞的路,往右,是去郊外的路。

    慕如在这个路口停住了!

    连宋扯着他便要往左逃。

    往左吗?慕如心里一跳。

    慕如第一次开口了,“连宋,我们往右走”

    可连宋定定看着慕如,“往左,你不就是要带着我往左吗,我有的选吗”

    我有的选吗?我有的选吗!

    从来,从来,从来也没给过连宋选择的机会,就让她被动卷入了这一切,就让她承担这样的命运!

    苍天!为何会这般荒谬!

    慕如不再纠结,他坚定地看着连宋,“不,这一次,我选择右”

    说罢,他拉着连宋,往右跑去。

    这一次,他选择了连宋!

    “慕如,慕如”

    慕如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一路顺着声音找着找着。忽然他感受到了一阵光亮,晃得他的眼睛难受。

    他拼命挣扎,挣扎,忽的,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模糊模糊出现的,是连宋的焦急的脸庞。

    这个女人,终究心底是装着慕如的。

    慕如,终于醒了。

    他从床上跃起,一把抱住了连宋,一边抱,一边痛哭,“连宋,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不知道是为了当初道歉,还是为了在桃源的日子道歉。

    慕如瞥见了无谬在旁边,一把拉过无谬的手,“无谬,是爹错了,这么多年,都是爹错了”,慕如看了看连宋,又看了看无谬,“你们,能不能原谅我”

    无谬有什么不能的,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他等的,求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无谬的头点的跟啄米的小鸡一样。

    无谬赶紧回头看看娘亲,眼里满是期待。

    连宋还能如何,这么多年,她等的不也是这个吗。连宋满脸是泪,点了点头。

    屋子里一下子都高兴了,围在床边的竹儿、青儿,他们等的不都是这一刻吗,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终于是等来了。

    慕如感激地看着无谬,看着连宋,老天,谢谢你,还肯让他们原谅我。此生,我能有这样的福气,还能求什么呢。

    朦胧之中,慕如仿佛看见了红莲,欣慰地点点头。

    “我们,成亲吧”,慕如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连宋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竹儿和青儿,也跟着淌泪,这一刻,也是他们盼了多久的。

    可激动归激动,眼下的事还得办,连宋定了定神情,“好归好,可胖墩的事,得先了结了”

    对,这个事没有了结,源中的人断然不能安心。

    竹儿生怕这场亲事再有什么变故,抢着说,“这个事情,我跟无谬去办,爹跟姑姑,哦,不,爹跟娘尽管把婚事操办起来”

    这声娘,总算叫出来,可不能再有变故。

    无谬也跟着说,“对对,就这样办。青儿姐姐有身孕,亲事就让梅香去操持,爹娘,尽管放宽心来,你们操劳这么久,也该享享福了”

    青儿可不肯,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一刻,她怎么甘心坐着等,那是一刻也坐不住的,“那可不能够!我能做的事还多着呢,这么好的事要撇开我,不能够”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多么好的画面。

    这样的幸福,来的有点迟,好在,终于也是来了!

    或许吧。

    果然,这个消息一下子把桃源点燃了!大家老早就盼着这个消息了!都不等梅香上门去求人,帮忙操持亲事的人一波波上门,硬是要分派到差事,分派不到的还不肯呢。就这样,青儿终究还是只能坐在那里剪窗花了。

    至于胖墩,大伙终究不愿意伤他一条性命,又赶上慕如连宋成亲的大喜事,大伙也不愿意见血,便决议把他放逐出去,反正关口已重新修整过,再加强巡逻,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留他在源中,始终怕引进外人,不如放出去,让他在外面找一条生路。

    大伙起先并不同意,终究还是慕如说服了大家。慕如终究也不放心留着胖墩在桃源里,生怕他说了些什么,那么,他与连宋再无可能。但若要杀了他,终究怕他不管不顾喊出什么来。

    万般权衡之下,也就只有逐出去,这一条路。

    于是,便找了一日天黑的彻底,蒙上胖墩的眼睛,由无谬和竹儿带着人从关口出去,更是在密林中绕了饶远路,才把他远远地送到密林外。

    无谬与竹儿一回到关口,按照连宋的安排,源中的人顺着关口出来,沿着山壁做了一圈荆棘防护,随后一行人又迅速消失在关口里,并重新修整了关口。

    心善之余,也要保护好自己。

    经此一事,虽留了胖墩在外这个隐患,但是在密林里也加了一道防护,要再入桃源,只会更难。不懂避开的人,若要硬闯,只在密林中,便要折损过半。

    做足这一切,桃源中便只安心准备着慕如与连宋的大事!

    一时间,桃源中处处张灯结彩,红霞满天,比过年都要热闹。梅香和青儿,一针一线赶制着连宋的喜服。

    桃源中,也尽可能搬出库房的器物,唯恐不够一般。

    好在桃源中一切都是现成的,除了没人会做首饰,不够富丽堂皇以外,一切都是喜庆的。好在青儿手巧,会做些绒花,源中的女子素来最爱,如今,更是做了最漂亮的花来装点。本来嘛,青儿在学业上不通,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手工上,精巧的很!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真好!

    最高兴的,莫过于无谬了。这么多年期盼父亲的关注、怜爱,今天终于是得到了。

    慕如好似要补偿给他这些年的亏欠,这些日子慕如日日把无谬带在身边做事,指点着无谬,更是与他一起忙碌。早晚也怜爱地问询着无谬的情况。

    无谬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幸福包围了。

    每日回到家中,都兴奋地向妻子梅香说着爹爹今天带他办的事,说的话。叽叽喳喳,像个初学说话的孩子般话唠,仿佛是要把以前没喊过的爹一次性都补上。

    梅香从小就与无谬走的近,见惯了无谬从小的挣扎与纠结,这样的痛苦,随着他的年龄与日俱增。梅香无比心疼这个哥哥,明明这般聪慧好看,懂事明理,却要受这样的苦。

    也就是这样的惺惺相惜,无谬依赖上了这个能安慰他心伤的小女子,梅香也崇拜于无谬的隐忍付出。两个心越走越近,终成连理,共担苦乐。如今,无谬多年心事得偿,梅香打从心里替他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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