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你还是被发现了”,一个明黄的身影坐在上头,胖墩在下边跪着。

    “我早知连宋公主不一般,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么快便抓出了你。难怪能在那样一片荒芜中建立起这样一片天地”,那个明黄的身影发出由衷的赞叹。

    胖墩恭敬地跪着,完全不是刚来皇宫时候的样子。

    看来,他是识时务了。

    “太子”,胖墩恭敬地称呼,被遗弃农庄的那几年,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个跟无谬长的像的人,并不是无谬,而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至于他为何和无谬那么像,他想了很多年都没想明白,一度甚至以为太子也是慕如的儿子。直到他研究出了关口的秘密,太子才露出了真面目,并告诉了胖墩真相,并许诺了胖墩,若是能攻破桃源,便让他做桃源主。

    为了离开农场,也为了富贵,胖墩纵然有愧,但也是答应了。

    “太子,连宋不是一般的聪慧,很多事情,只要一个因头,她便能想到全局。桃源有她,确实不好对付”,胖墩禀陈着。

    “哦~”,太子玩味地看着胖墩,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年慕如投诚桓政时,桓政的表情,“如此说来,你这是要放弃了”

    “自然不是,太子容禀”,经过这几年,胖墩已不是当初脑袋空空的小子,能隐忍,会盘算,“连宋虽强,却有这个致命弱点。若她知道慕如欺瞒多年,定然不能容忍”

    “即使连宋不足为据,那还有个慕如,这也可是个厉害人物,当年刘家就栽在了他的手上。当年,若不是太祖果决,只怕现在的天下,就不姓郑了”,太子阴阳怪气。

    “慕如无妨,慕如虽有本事,却不果决,优柔寡断,心志远不如连宋坚定。若无连宋相助,慕如可败!”,胖墩信誓旦旦说道。

    太子这才有了些笑脸,“如此说来,你是有计划了”

    胖墩这会才敢略略抬头,“太子,我此前悄悄潜入桃源,便已是做了先手准备。而后佯装逃回去,便是做了另一番布置。我不敢比肩连宋的谋略,如今我虽已在明处,但暗处,尚有布置。虽无绝对把握,但尽可一试。”

    太子有了些兴趣,“如此,你打算如何着手”

    胖墩应答道,“我出来前,便已知道,慕如与连宋近日将成婚,届时可动手。我们可先埋伏在外,待内线给出信号,即刻可攻。到时,我们在暗,可一网打尽。”

    “你这计策甚好。可我怎么听说,你那内线有传来消息,自放你出来后,桃源便已对关口做了封闭,纵使你能推算出下个关口,又如何可攻”

    胖墩心里一惊,他留着源生这个内应之事虽从不瞒着太子,可太子如何就知道源生与他传递的消息。这个太子,真是可怖。

    胖墩镇定住了心神,“太子容禀。山沿之宽,凭那一晚之布置,并不能全部覆盖。而我不仅能推算下一个关口,也能尽数推算此前的关口。只要找到未封闭的关口,派上几个工兵悄悄破开,我们便可悄悄入内做好布置”

    太子拍拍手,“你呀,总算拿出了实际有用的办法。虽难办,到底是能找到入内的办法了。那剩下的事,你便去安排吧”

    太子一挥手,瞬时一个戎装模样的人,跪在地上,“这是绿营统领,共有千余人,归你调度。若你二人攻下桃源,便皆有功赏”

    胖墩看一眼旁边跪着的人,太子这终究还是不放心,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从命。

    太子挥挥手,二人便识趣地告退了。

    太子也随即出门,来到了皇后寝宫。

    “皇儿事情可安排妥当了”,娴玳温言问着儿子。

    “已是妥了大半,大体谋略已有,只待细务”,太子答复着。

    多年前的恩怨要摊开了,一个传言数次却没有踪迹的人,如今终于要重归眼前了,娴玳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是得意,还是害怕。毕竟那人,是连宋。当年便是聪慧入了桓政的眼,想不到消失这么多年,再得她的消息,仍是一个聪慧至极的人。

    娴玳深知,若单论智谋,她远比不上连宋,若然连宋当年选的是桓政,便没有她什么事。纵然这些年,桓政早将连宋忘的一干二净,可若桃源见了天日,以桃源之富饶物资,以连宋之聪慧,再有那么个儿子,哪怕出于治理需要,桓政未必不会心软。过了这么多年,当面固执不化的连宋或许也识时务了。

    娴玳胜过连宋的,也只在识时务这一样了。

    如此,娴玳既为儿子将开功业自豪,又为将来的隐患担忧。

    太子看出了母亲的忧虑,太子安慰道,“母后请宽心,儿子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放心。眼下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无妨”

    是啊,这个儿子办事素来稳妥,想来自有主张安排。

    “那你父皇那,要去说了吗”,娴玳小心翼翼问道。如今,她也是更多听着儿子的想法,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儿子冷静沉着,素来有主见。

    “儿子以为,是时候该去禀奏了。此事,只怕还得请母后出面,更为好些。”,太子缓缓说道,“母后便以有了多年那个孩子的消息去探父皇的口风,随后我再去禀陈捕拿计划”

    如此倒也好。先给那孩子泼上脏水,先断了桓政对那孩子可能有的孺慕之情。

    不多时日,桓政照例来到娴玳宫中。这么多年,桓政累于朝政,早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更有个能干的儿子,便瞬时让太子监国,自己也乐得清闲。也难为太子,能干又知进退,纵然监国,却对父皇恭敬有加,大事小情尽皆请示,既免了桓政案牍劳累,又消了桓政忌惮之心。如此,纵然后宫没断过莺莺燕燕,桓政总也要光顾下皇后。毕竟养育这样的孩子,皇后劳苦功高,难得的是,皇后又不骄矜,始终约束着外戚,只尽力办事,从不借皇恩生事。又打理得后宫井井有条。

    有这样的良妻贤子,怕是所有帝皇最大的福分了。

    娴玳照例准备好桓政喜欢的物什,也不多言,只静静地陪着桓政用完餐,而后借着月光,饮茶赏月。

    这般地月光,就如同那天甬道里一样。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桓政竟也有些动容了。大抵是有些年纪了,开始怀念起了年轻时候的岁月。

    桓政拉过娴玳的手,“娴玳,这么多年,还是你,始终在我身边。还得是你,给了我这样好的儿子。”

    娴玳温柔一笑,眼角虽有些皱纹,也还是那般温柔地样子,娴玳轻轻倚在桓政肩头,就像当初新婚那般,“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月光,我总能想起当年的甬道,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那是我第一次,走在你的身侧”,无人的时候,娴玳总是喜欢用这般地称呼,比尊称亲近许多,“那时我就在想,这辈子,我一定要,与你并肩同行,一直这样走下去”

    “好在,老天爷怜惜我,终究是成全了我“,娴玳满脸是幸福,虽比不得少女花朵般的娇羞,也别有风情,“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不是做了皇后,而是做了你的妻子”

    这样的话语,直说到了桓政心里。尊位多年,见多了阿谀奉承,也见多了,阳奉阴违,可娴玳却始终待他真心,在繁杂难处理的朝政下,这样的安心,让他很是受用。他知道,无论以后如何,这个女人,都会伴他一路走下去。

    “我始终记得那天你的样子,就是遗憾,那夜不是你去舞一曲,若是你,定然是比那个嫡公主好上百倍”,桓政温情地说道。

    娴玳眼下一动,时机是到了,“嫡公主空有嫡公主的名头,诸般行事还不如连宋公主稳妥。想当年,我一直以为能与她一同在你身边”,娴玳一边说,一边留意桓政的脸色。

    可桓政神色竟无波动,好似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连宋?”,桓政疑问道,“连宋是何人”

    果真是不记得了,看来,连宋也不值当是个威胁了。

    但娴玳仍温温柔柔道,“便是那个住在宫廷角落,落魄的公主,颇有才气,想当年,您还想迎她为正室”,这时候,娴玳又用上了尊称。

    桓政瞳孔略微一缩,一个模糊的影子浮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可憎的影子。两个不识好歹的人。

    “原来是那个不是识时务的公主,我许她以天下,她倒是一心倾心一个不中用的人。”,提起当初的事,桓政开始有些恨,不过,这般地恨已不似当年那般咬牙切齿。

    “是啊,当年若非她不识抬举,只怕皇后跟太子,都要换人做了”娴玳带着撒娇的情绪埋怨着。

    果然桓政很是受用,刮过娴玳的鼻子,两个有年纪的人了,倒似年轻人一般亲昵。

    “若她还在,也断然比不上你”,桓政哄着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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