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成婚

    人们常说,心动常常是突然降临的。

    世上总会有一个你命定的缘分在你生命的轨迹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云禧起初是一直不信的。

    直到她突然穿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早上。

    脑子迷迷糊糊,窒息感同光影晃过。再度睁眼时便是一片金色的火光。

    “姑娘唐突了。”

    空白一片的神经正闹腾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侧耳便听见了一股无比清透挠人心悸的少年音从自己的头顶传来。

    一旁的男人在她摔倒之际,手快的扣住她的腕。

    待她捂着头站稳了身子,透过盖在头上厚厚的红布,就看见了一双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如薄云般轻柔,又似古玉般凉薄。

    第一次摸到这么舒服的手,柔软的掌腹搁在手心都使她情不自禁的捏了又捏。

    耳边传来一阵细铃与铜器碰撞的轻响。耸入云天的古木,挂在其间纷纷扰扰的红絮子被大风吹满了天。

    男子似乎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顿住了。时间随着落花的飘零就这么骤停了几秒。

    “火盆着人。”

    他沉默了许时才出声提醒。将云禧脚边多余的裙边从火上提起,跨过了火盆才别扭的起身,背着她将头转了过去。

    声音暗哑,似乎在佯装着沉稳,颤抖中带着一股泪水的雾气,想再多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男子藏式编织的红色发带擦过云禧的脖颈,无数只坠点在上面的银铃煽动着翅膀随风响动。

    害得她被凉意惊起了一片疙瘩。她不适的避开男子的发,两人之间那捧红得鲜艳欲滴的红绸花随着少女退后的动作紧紧一扯,拽住了男子的腰。

    “别怕我”

    他向她凑得更近了。唇瓣冰冷刺骨,擦过她的耳骨。游走间带来一阵清冷寡淡的木制香,像被大雪覆盖的洋衫木又像在雨中被淋湿的香烛檀香。

    “好不好?”

    钩着拇指上的红绸撒娇似的扯了扯,将另一端绕在云禧的腕上的红绸和着少女悸动的心拽得泠泠作响。

    耳边一阵爆竹声,各色各样的欢呼声在四周炸开。

    他牵着她踏过一道长长的阶梯。

    “恭喜新人喜结良缘,踏马鞍!避凶祸!趋福吉!红红火火照家门!”

    古树下高高的祭台之上,几个红衣小童的用六条赤臂敲着比身子还大的红铜鼓,光着脚绕在台边缘又跑又喊。

    声音同鼓声一般震耳,喜庆得不得了。

    “你说这仙君还真娶亲了?他不是来咱汤谷渡飞升劫的吗?他这媳妇一取还要不要飞升啦”

    红色的热闹氛围中,两个一白一蓝的神域鸟人无所事事的闲聊着。

    “不知。但也莫要看轻了他,毕竟是大荒开世以来唯一一个修得仙缘妖族,连种族的门第都破了,说不定这姻缘劫他也就在汤谷一并解了。”

    “这姻缘劫可不好解啊,这几千年来得仙缘来汤谷飞升得到成神的凡人不计其数,哪个不是修的无情道,就算是没修无情道的对姻缘劫也是一避再避,宁可断一半的神识也要切了自己的情丝,这北境的小仙君倒好,对姻缘不避反迎,他是不是不知这姻缘有改神命的危害啊。”

    “黄鸟,他是妖。不把神命忌讳放在眼里,可能是常有的事。”

    “我们灵族自小生活在汤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妖族的人呢,精卫你说,他们妖族是不是都长得这么有灵气啊,比前几百年来汤谷飞升的凡人长得顺眼了不知道多少倍,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也偷偷飞下大荒看看,说不定还能寻个像他那般的妖族仙友呢。”

    “要去你自己去”

    “上清界的神灵从未有妖族排列是有道理的,世间的神灵如若都像他这般感性多情,怕是天都要塌灭了。”

    “你不是对他挺有好感的吗,怎么现在又一票否决了”

    “哎!等等老夫啊,精卫!你个臭鸟!放完屁就走了!”

    人群中的白衣公子吃恼地唾了一口唾沫,张开他赤金色的翅膀便向远处刚刚飞走的湛蓝大鸟追去。

    议论的谈话声消停了,婚礼仍然沉寂在热闹的喧嚣中。

    金穗子随着爆竹的破碎满天的飞,扶桑木在红绸玉布的装饰下也显得吉祥了不少。

    “火盆已过,按咱们灵族的规矩,两位新人交青丝,滴血入池,就算礼成了。”

    “一纸婚书,万世姻缘,上呈天意,下表地府。两位就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关系了”

    三尺高的白发老者站在巨石之上,手握金帛,声音却如黄发稚童,清脆而响亮。

    他望着眼前般配的男女,笑得褶子都堆了一半的脸。话语却冰寒刺骨,严肃得开不得一丝玩笑,像是预示,又像是警告。

    云禧被身侧的男子牵着走过流程,身体莫名的动弹不得。听完老者的话昏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半。

    四肢的血流逐渐回暖,思维开始集中起来,她才开始垂目向红盖头下方撇去,陌生又奇幻的环境不惊让她心头一颤。

    自己不会被迷药了绑来某个迷信的小山村结婚了吧。

    不会吧。

    她一个拥有雄图大志的新时代青年还没有开始她人生命运齿轮的转动,就这样被下迷药拐至小山村断送了一切?

    不会吧。

    不敢吧。

    不能吧!

    心中像是困了一只濒临崩溃边缘的异兽。

    “那个,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艰难的张开嘴,打断了流程,又不动声色的甩开男子牵住她的手。

    一定要冷静。

    少女在心中默念。

    大不了如果真的被拐卖,自己挟天子令诸侯,也不是活不了。

    想着想着,指尖已经悄悄探在了男子的腰侧,不着痕迹的钩下他的佩剑,将藏在衣袍下的利刃不动声色的对准了婚服男子的背。

    笨拙的指结握着粗质的剑柄,整个手臂都在发抖。

    她一定不适合当个医生。

    命运戏人,还没等她紧张完,当她掀开厚重的红盖头睁眼开始打量四周时,她才是彻底懵了。

    无边的玉山金林,上下相连的碧穹沧海。

    银发鹿角的赤膛仙人和金瞳蛇身的墨发少女....一大群长得各色各样的飞禽走兽,形态各异的怪人就这样围着祭台呆呆的眨着眼睛看着她。

    现场寂默得连精灵们振翅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是好事做多了,莫名死掉后成仙了吗。

    震惊得她张目结舌。

    周围的树木灌丛也大得出奇,泛着闪耀的金光。有的甚至都不像树木,通体透明得如同薄纱水影,形似树却没有一点构成木枝该有的元素。

    “不是,我是超度了?”

    她无措得咽了口唾沫,手心的汗都粘腻在了剑柄上。

    抬脚向身后退去便触到了一堵冰冷的“墙”。

    穿婚服的男子似乎并没生气。他轻轻抚了抚她僵硬的肩,托着她的后背靠近自己的怀里。

    “阿禧....”

    他的嗓音温柔又倦怠,手掌握住她执剑的手。

    两字一出将云禧的逻辑绕得更乱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像是认识了许久,那般缠绵的唤着她。

    “是你要和我成婚?”

    “你认识我?”

    她回头不着边际的问到他。

    风吹红纱,男子如墨般的长发被藏式花绳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花绳上白色的绒条从发上垂落在肩边,尾部掉了一直碧玉色的羽毛。

    他绯红的唇勾着对她笑,娇美而纯洁,灵得使所有的风景都失了色。

    看来美色误人,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总是一点错也没有的。

    云禧虽至陌生环境之中还是避免不了感慨。

    “不然你还要嫁谁”

    那人眼睑潋滟又清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皎面惶若是月下的清莲。

    骨相生得格外得好,偏向古希腊的眉骨,又带着东方皮囊里特有的漂亮,使人惊艳得说不出半句美丽的辞藻。

    他腕上的被红绳穿成一条的山鬼钱随这发间的银铃随风发出阵阵清脆的敲击声。握住自己掌心的手都楞是比着常人修长了半截,拇指缠绕在自己扣住大拇指逢的小指上。

    丝毫不在意被少女抵在自己背后的尖刀。

    “你是神仙吗?”

    看清了他的容貌,她才忍不住看他失了神,痴痴的问道。

    “那个,新娘子比较豪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想见夫君了。”

    站在司命旁边刚敲完红锣的六臂小童打望着这边的动静,连忙和宾客们解释,打着圆场。

    可底下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并没有随之减少。

    他们本来就对这位妖族飞升来的仙君颇有微词。

    云禧面前的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底下的言论,也不打算回答少女的问题。

    他只是明眸善睐的对她笑着,指头倦怠的揉着她手心的虎口,不敢用力,又舍不得离开。

    小心得如同捧珍宝,柔情得如若看故人。

    给了一个眼神给六臂小童,示意着掌婚的司命继续仪式。

    “你和我成婚,会不会吃亏了”云禧的声音柔和了不少,心底少不了的疑惑,小声对男子说到。“要不,还是算了。”

    “我怕我拉低了你孩子的颜值。”

    她慌乱的绕在他身前,格外认真的说道。

    “可我不打算要孩子”

    男子似乎不为无所动,从容的照着刚刚念的流程拿剪刀剪下他们俩发尾的一撮头发搓在一起。

    少女被他噎住,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似乎急了,跳跳哒哒的跑到他跟前,抬眸用着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但我不认识你,也不喜欢你。”

    “我们之间没有达到非要在一起的地步。”

    内心又是像是被一种异样的情绪侵入,总是弥漫着一种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怅然的悸动。说出这句话时总是别别扭扭的。

    可能她是有点喜欢他的脸。

    手心微湿。

    捏指便摸到了他从衣中拿出的偷偷递给她一颗纸皮包裹的方糖。

    “干嘛?”

    “红豆”

    他声音酸涩得委屈,默默吐出几字,像是云禧怎么了他一样。

    也不至于把他伤到了吧。

    少女在内心默想着,张着脑袋子想去偷看男子被树影遮住的神情。

    “你说的大白兔奶糖,我在大荒寻了很久,都没找到一颗,索性就照着以前你说的口感自己熬了一锅,一直等着你回来拿给你。”

    他给她的糖连糖纸都是软糯糯的,散着丝丝红豆的香甜留着男子手里的余温。

    但这几句着实把云禧打蒙了。

    她打开糖纸,将糖取出,便看到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现代黑字。

    ‘顺颂时祺,秋綏冬禧。’

    “你到底为什么认识我?”

    云禧皱眉,更加疑虑的问道。

    还没等她等到他的答案,男子便又继续用一簇白光刺破了她的拇指,滴下一滴清血和着自己的血滴入扶桑木下的莲池中。

    血入池水。

    金色的扶桑木瞬间如至暴雨之中,高耸入云的枝干随突如其来的狂风徭役瞬间褪色枯竭。

    周围的圣光也随着扶桑的枯竭被风吹散,红绸四起,飘泊在黑云流泻在空中。

    环境大变,瞬间如至地狱。

    “这个妖族小儿毁了我们汤池的扶桑!”

    人群中不知哪儿突然传来一阵爆吼。

    “我就说!我就说上清不欢迎妖族!通往上清的天门也被关了”

    祭台底下风云四起,明明先前还知礼的唤男子仙君的灵族们瞬间爆出自己的灵力,眉间的神印也从先前的清透变成了血红。

    很明显,灵族的杀意涌起来了。

    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开先的环境和男子的话。云禧便又被迫陷入了这瞬间变换的局势。

    “不是,你干了啥?”

    云禧揣摩着周围的杀意,心里慌的一批,提着自己漂亮华丽的小裙子便识趣得躲在了男子身后。

    “你做了啥啊,直接把人家这么大一棵树都搞没了。”

    她勾着身子,抬头打量了一下树顶正慢慢消失的金光。

    脑子思考了又思考。

    这就是他们嘴里的天门?

    男子不语,还没等她反应,反手就将她直接挂在了腰间。用莲池中的血水重新塑了一把巨刃,踏着狂风,从众灵头上凛然而过。

    衣玦飘然撒下如细雨般浓密的血刃刺穿人海防御的金罩,直逼仙灵们眉间的神印。

    “妖人!你要噬灵!”

    血红色的天边又猛的传来一阵高响。

    刚刚还在婚礼中高谈阔论的两个鸟人,此时正披着金棱的盔甲,气势凌人的长枪一把便挥散了细密的毒刃。

    “大哥,你轻点。”

    少女被他抗在肩头,欲哭无泪。

    “精卫!他在布血祭!”

    白衣鸟人玄黄踩着火轮,朝护着众灵的蓝衣鸟人高喊。

    毒风在他脸上吹开一条一条的细口。

    精卫逆着风吃力的抬头,便瞧见了被风吹开的红色纱布下挂在枯竭扶桑木枝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们都是近百年来来汤谷飞升的仙缘凡胎,此时被抽筋剔骨贴满了血符徭役在破败的风中。

    他在血祭仙灵,毁天门,唤天道。

    精卫看着自己靠近扶桑逐渐脱落的羽毛,忽的又明白了什么。

    “你杀了羲和!你杀了我们的母神羲和!”

    他眼眶逐渐残红,暴怒的情绪如同猛兽般爆发。

    灵族生于汤谷,灵力随着太阳之母羲和的灵力所壮大。

    此时众灵在雨刃中无力抵抗,而精卫的灵力也在无创伤下慢慢衰竭。

    汤池的崩溃也在预示着母神的陨落。

    精卫怒呲着被红血丝布满的目望着血阵中央的男女。

    “我要杀了你们!”

    “先别杀我!我不是和他一伙的!”

    云禧抱着挂住自己男子的脖子,生怕被鬼风吹了去,极其突兀的侧头向鸟人高喊。

    她低眸看着脚下诡异的符阵,红光瘆人的照在男子冷峻的脸上。

    “算了。我是和你一伙的。”

    看着他脸都要黑成炭了,又连忙对着的男子抬手解释道。

    墙头草,两边倒,只要不死那就好。

    虽然思索着阵外两鸟的对话,怎么听,这个红衣男人都不是一个好人。

    但自己的命毕竟在他手上。

    阵中一颗高大的扶桑枯木,各色各样瘆人的鬼符飘晃在空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两个身穿金缕婚服的男女就这样点缀在巨大之中相互尴尬的瞪着对方。

    精卫和黄鸟的怒鸣响彻在阵外,云禧尴尬的眨了眨眼。

    正想着继续问些问题,低帘便看见了少年藏在白色衣襟下的剑。

    瞳孔还未来得及紧缩,睁眼的时间便被那把漂亮的宝剑插入了胸腹。

    什么意思。

    一身的鲜血喷涌,她便倒塌在了地上。

    张嘴想说话,喉咙间又像是卡了一口粘结的痰,半天问不出一字。

    她到现在都无法描述出当时在她迷离之际看到的场景。

    漫天黄符漂泊和不知从哪来的蓝花楹,数不清的飘洒在天地间。

    少年高高的马尾在藏花绳下随风飘荡,像一场湍急的急流。

    他似乎是心疼她,用布满血咒的手施灵力帮她止住血,发带上缠绕的绒毛都染上了深红色的血。

    腕上的铜钱叮铃铃的响,她又望不到他的眼,只望见一滴一滴的泪源源不断的落在刀口。

    她到现在都无法描述当时的绝望,一个满怀憧憬的年纪,死在一个陌生的异世界里。

    既然一开始就要杀死她,为什么当初又要给她一颗糖。

    送她那句话。

    委屈于酸涩布满喉腔,明明还苟着一口气却说不了话。

    感受着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恐怖如斯的绝望感,看着和自己穿着同一套婚服的男子将剑上的咒怨下在了自己的躯体上。

    小指却痴恋的勾着自己的手。

    少年的脸颊,就那样柔和的渡化在朝阳的圣光中。

    红衣血海,一张至纯而痴情的脸。

    光与暗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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