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筝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
“你为什么总是把人往坏处想呢？”
“彼此彼此，你也没怎么把我往好处想啊。”
姚筝哑口无言。
姚芙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也不想斗气了。
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放心吧，有你爹和韩祁帮你，不会有事的。”
姚筝想反驳，接过茶又咽了下去，小声问了一句：“那你呢？”
姚芙心里一轻，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进的宫，起码她的良知还是在的，她自己还像一只惊弓之鸟，却还记得关心她。
“我？恐怕只有陛下知道了。”
“你早就应该知道伴君如伴虎，身为女子，怎么能去做那些惊世骇俗的……”她话才开了一个头，意识到自己说的太激动了，不安地看了姚芙一眼，“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就算陛下见死不救，我也会求父亲和韩祁救你的。”
姚芙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是你太相信你的爹娘了。”
“你不要这么说，他们虽然……可总归你也是姚家的血脉，我相信，只要误会解除了，他们也会好好待你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
姚筝毫不迟疑地点头。
“在你进来之前，令尊姚大人也来过。”
她云淡风轻地把姚大人和她说的话大致描述了一遍。
“要不是他亲自来过，说不准我就相信你了。”
姚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又找不出她说谎的理由，张了半天嘴，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早点睡吧，说不准明天一睁眼，你就可以离开了。”一晚上受了这么多打击，姚芙还真怕她想不开，安慰道。
“你也是他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那就是你不了解令尊了，在他的心里，家国天下、家族名誉才是排在最前面的，即便是把我换成你，他可能会更心痛、犹豫些，但是结果应该差不了多少，不过你也不用伤心，起码令堂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你还是韩祁，比我强多了。”
“不，他应该了解我们，应该相信我们是清白的，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你……”
“也许换做是你，他会相信的。”姚芙不想再和她掰扯，爬到自己的床上躺好，也催促她：“睡吧。”
姚筝坐着一动不动，许久，幽然说了句：“这些年，你受苦了。”
姚芙睁看眼睛看了看漆黑的牢顶，没有出声。
姚筝动了动，贴着栅栏，压低了声音：“我是认真的，不如你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头上吧，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你冒险去找韩祁、刺伤莫耶王子的勇气都有，还有什么不敢去面对的，这么点小挫折，没必要这么灰心丧气。”
“可是，自从我知道自己要当皇后以后，就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了。”
“你这可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啊，先不说当皇后好不好，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这也是姚芙一直以来的疑惑，“既然你不愿意，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呢？”
姚筝沉默了。
姚芙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你不喜欢萧恪？”
“你怎么敢直呼陛下的名讳，被人听到可是要问罪的。”
“现在就你和我，谁能知道。”姚芙不以为意，“你还没回答我呢。”
姚筝难为情地咬了咬唇，反问她：“那你喜欢陛下吗？”
姚芙一怔，轻轻摇了摇头：“你都说了伴君如伴虎，我又不嫌自己的命长。”
“那倘若陛下喜欢你呢？”姚筝继续，“他对你总是比旁人宽容。”
“所以我才沦落到这种地步啊，也许我就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吧。”她这么说服自己，去清楚心里那一点点迟疑。
姚筝认真想了想，算是认同了她的想法，“我也觉得君心难测，就好像我，分明是他亲口应允选我做皇后的，可他每次看我，我都觉得后背发凉，旁人还以为我多得宠。
就好比上次谢公子帮太后采买香草的事，他拿到了谢公子哄骗太后钱财的证据，却让我去送给太后，惹得太后对我也疏远了，现在想想，的确是像你说的，示好只是表象，陛下总是有他自己的用意。”
“是吧，我就是被他骗的太久了。”终于有了能懂自己的人，姚芙跟着附和。
得到她的肯定，姚筝也像受到了鼓励似的，彻底打开了自己的心扉。
姚芙这才弄明白，她进宫竟然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给姚家抹黑，顺便向韩祁证明，她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韩祁是被她给骗了，自己在信中并没有像韩祁说的那样污蔑她。
“你觉得为了这些值得吗？”
“能用命证明自己的清白，保住姚家的名誉，我心甘情愿。”
“你没打算真的当皇后？”
“与其日后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不如一死。”
“你不怕你爹娘伤心？”
“以后有你陪着他们的话，时间会淡化一切的。”
“你的心还真狠，可是也别想拉我下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也想开点。”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姚筝犹豫着。
“说吧。”
“你……喜欢韩祁吗？”
“不喜欢！”姚芙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又看了她一眼：“他应该另有喜欢的人吧？”
“谁？”姚筝满眼急切。
她刚要说话，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进耳朵中：「你知道的还真多！」
她心中一紧，差点从床上蹦下来，硬生生地忍住了，话题一转：“他喜欢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像他那样的身份，招人喜欢是应该的吧？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陛下虽然性情冷清了些，但也是英明神武，他既选择了你，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以后相处的久了自然就日久生情了，比一见钟情的见色起意要好的多。”
姚筝被她忽然转弯的口风弄迷糊了:“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
“我刚才只是说说气话，分明是我先进宫的，陛下却选了你做皇后，搁谁谁不生气？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陛下一定不会让我们蒙受不白之冤了，早点睡吧。”
“可是……”
“睡吧睡吧，我都困了。”
她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顺手把油灯给吹熄了，姚筝只能作罢。
黑暗中，她屏气凝神听了半天，也没再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她听错了？
事情果然像她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不到中午，姚筝就可以出去了。
“赶紧走吧，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看她磨磨蹭蹭，不时偷看她，欲言又止的，她催促道。
“我……”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我还真有一件事要求你。”
“你说，我一定做到！”姚筝竟然眼神一亮。
姚芙犹豫了一下，把瑶娘当初在芙蓉楼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瑶娘当时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日后她若无事，一定要去她们初次相见的地方去一趟。
虽然她觉得瑶娘只是故意制造暧昧，但这几日回想起来，总觉得她当时的语气很是奇怪，倒不如让姚筝帮她去看一看，就算没什么收获，至少能让姚筝出去的心安一些。
听到对方的身份，姚筝皱了皱眉，但还是答应下来了。
“你去的时候多带点人。”她不放心地嘱咐。
等人走了，她又陷入了落寞。
面对同一条人命，姚筝被莫耶王子欺辱，人们表现的群情激奋，而对于她，莫耶王子的死进一步激化了矛盾，人们强烈要求尽快严惩凶手。
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也许萧恪说的没错，她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如果在外面，恐怕早就被臭鸡蛋烂菜叶砸死了。
“你倒是会苦中作乐。”
她的笑意还没落下，萧恪突然出现在眼前，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在这里哭破喉咙也没用呀。”她咧了咧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陛下是来接我出去的？”
萧恪避开她的目光，没出声。
“那陛下是来给我送行的？”她的声音里还是带出一丝苦意。
萧恪嘴角微微一勾：“看来你的眼中只有生死。”
“陛下应该知道的，我是最贪生怕死的。”
话题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原来，你所说的愿意为朕付出一切都是笑话。”
“以前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让陛下见笑了。”
“如果你出去了，你还愿意留在朕身边吗？”
她迷惑地看着他：“我还可以出去？”
“先回答朕的话。”萧恪不置可否，“朕要听实话。”
她怀疑他昨晚的确是来过，还听到了她和姚筝说的那些话，可却没有求证的念头，也许以前她幻想过，但是现在她不能再天真下去了，他们之间不管有没有感情，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也许萧恪会在孤独的时候想起她，但也只是无聊时的安慰罢了，她从来就没有参与到他生活中去的权利，只能永远这么沉默的等待。
“如果能出去……”她觉得嗓子发干，“我希望能做一个自由的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亲身感受陛下给百姓带来的安宁富足。”
“你还真敢想。”
萧恪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出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