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桃源2

    正当空的太阳照耀下,一望无际的海面闪烁着白色的反光。

    陆小凤半靠围栏,极目远眺。

    这虽不是他第一次出海,却也不如楚留香那般自在闲适。置身无法轻易逃脱的大海,双脚脱离地面,摇摇晃晃,总会让一个武人心中不自在的。

    远端的海水汹涌不歇,拍打起来的浪花几乎溅到了甲板上。同为南方,闽地的海与粤地的海截然不同。粤地的近海已被来往通商的船只渐渐驯化,而傅应龙与柳英带他们进入的海,要更凶蛮、更冷酷,更具一种全然的野性。

    沙滩长满嶙峋荒石,离了岸,便是绵延不绝的单调大海。日光刺目而鲜亮,晒得人疲倦不堪、没有力气,难免对这没有尽头、亦无人烟存在的自然隐约感到恐惧。

    一点红抱剑在侧,他还是一身便于活动的短打,只是颜色变成了浅灰。观婳也换了一身淡青的袄裙,站在楚留香旁边。

    置身这日光、这刺目的紫外线下,谁若还穿深色衣服,简直是自讨苦吃。

    “红兄实在不必来的。”楚留香苦笑。

    观婳、陆小凤,他自己,每个人都有身陷囹吾的亲密之人,但一点红没有,他是根本不必来的。

    连花满楼都被陆小凤好言劝回。盖因他的流云飞袖,实在不适合在水中施展,眼睛又刚复明不久,陆小凤实在不愿挚友再卷入什么危机,让家中二老挂心。

    同样的理由可劝不走一点红,这恶狼似的原杀手,对待恩人也像对待猎物,死死咬住就再不松口。楚留香助他多次,又让他挣脱原本的命途,哪怕下一秒要他的命,此人也会拱手送上。

    观婳实在没见过这样死倔死倔,特别“古代侠客”的古代侠客,与楚留香说话时,忍不住不着痕迹地瞥上两眼。

    然后就收获了一个冷冷的回瞪。

    观婳:“……查询中原一点红好感度。”

    令人惊讶的是,一点红对她的好感还过了四分之一的关口,已能算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观婳:没想到这人还挺面冷心热么?

    殊不知一点红只是把她当做楚留香的朋友,给了一个随时可以变化初始好感罢了。

    “观女侠,楚大侠,前面就是那海沖岛了哩!”

    柳英抹了抹头上的汗,三步并做一步走到几人面前,咧开一个笑:“俺们就不跟着上岛了。按之前说好的,三日见一次平安。这条备用的小舟,俺牢牢系在这里,备着你们要用。”

    “此番多谢柳大娘!”陆小凤拱手。

    四人谢过柳英与傅应龙,拎了两个装食水的包裹,缓步下船。

    几人下了船,就踏上一片怪石嶙峋的海岸:石子是黑色的,断面泛出一层油润的光,海岛上空看不见任何盘旋的海鸟,除了风声和汹涌的海浪声,没有一丁点儿其它的动静。

    顺着柳英指的方向,众人走了两刻钟,陆小凤皱眉道:“你们可有感觉?我闻到一股死鱼的臭味。”

    嗅觉失灵的楚留香不提,一点红摇头:“只有海风的腥气。”

    陆小凤看向观婳,愕然发现少女居然表情带着点不好意思。

    “你……什么意思?”陆小凤是亲眼见过诡画的,顿时联想到些不好的结论,一步窜到观婳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观婳也学着他的模样,低低道:“我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不比你之前带我吃的蛇肉羹差。”

    似隐似现,若有若无的食物芳香萦绕鼻翼,让早已将地慝消化完毕的观婳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

    人很难忍受的两件事,一为饥饿,二为少眠。吃不饱,睡不好,最能摧残一个人的身心。没吃饱之前,观婳还能拼命忍耐,但尝过饱腹的滋味,持续的饥火就愈发难以忍受。

    陆小凤听到她的回答,恨不得原地昏倒:“……你,你怎么,怎么什么都想吃?”

    观婳无语:“是你主动问我的。”

    楚留香无奈,打断两人奇奇怪怪的小学生式拌嘴:“观婳,陆小凤,前面来人了。”

    盗帅耳力何其厉害,来者在百米开外,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步伐都沉重拖沓,不似有武力在身,但给他的感觉却颇为奇怪。

    他听过许许多多的脚步声: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数年下来,已经能从脚步声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性别年龄,极少出错。但来者的脚步声,给他的是全然陌生的信息,陌生得让楚留香都觉得惊讶。

    “呀!有人!是谁?”

    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背着一个草编篮子,远远望到生人,慌忙停下脚步。她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见此也警惕地望过来,从远处喝到:“你们是什么人!上岛有什么事!”

    两个人身高都不矮,少女穿着棉布短裙,裙摆有接过布的痕迹,青布洗得发白,俨然是补过的旧衣。男子的穿着与她相差无几,都有种捉襟见肘的局促感。二人举止亲密,长相却不接近,可能是年轻夫妻。

    观婳将推测说了,获得几人一致认可,陆小凤补充道:“这二人看着像是中原一带,略偏北地的长相,绝非南边过去的渔民。”

    楚留香扬声解释:“我们是‘闽霸王’傅应龙与柳英的朋友,他们曾救过你们的村民。造访贵地,无有歹意,是有要事相询!”

    “我听冒哥说过这个名字。”

    女子拉了拉青年的袖子,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才挪到几人近前。

    青年自称刘圭,少女叫刘宛。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沙塘村村民,这辈子都没见过外人,确认登岛之人没有恶意后,就显出一派年轻人的热情活泼。

    刘宛声音如黄鹂般清脆,连珠炮似的问:“你们就是外边的人?从哪儿来的?离这里远吗?可曾吃了?呀,你这衣裳料子可真好!”

    说着,她就自来熟地绕过来,小心地摸了摸观婳的袖口。

    陆小凤和楚留香都被这一连串彼此不关联的问题砸得哭笑不得,偏偏那刘圭也不觉少女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期待地看着几人,好像在等他们的回答。

    “我们是外边的人,从江南来的,离这里很远,今日已用过午食,多谢相问。”观婳唇畔扬起一个笑,大方地将衣服展示在刘宛面前:“这料子是蜀锦,你若喜欢,我下次带几匹来。”

    刘宛压下眼底羡慕,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什么也没做,怎能得你赠礼呢?倒是你这手臂……怎么没的呢,为何不治?”

    观婳与陆小凤对了个眼神,道:“不过是几匹料子,不值什么。这手臂是在一次意外中失去的。听你所言,是很容易治的吗?”

    刘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嗯?说容易也容易,但对有些人不容易……”

    “宛宛!”刘圭轻喝一声,伸手将少女拉到身后:“不可失礼。”

    “我妹子年轻不懂事,如有冒犯,还请谅解。”

    刘圭脸色阴沉,刘宛则有些发懵,但还是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观婳轻笑一声,缓道:“没什么失礼的。不过请问刘圭兄弟,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呢?”

    刘圭见她主动扯开话题,表情也好看不少,答道:“自然是去村长家里。”

    行走间,错落有致的村落渐渐在几人面前展开:房屋大多以茅草为顶,木为墙,豪华些的,大体由海石筑成。远远望去,约莫有百来户人家,对面积不大的海岛而言,不算是很小的村庄。

    时候不早,泥土路上自然有人行走做事,看见有陌生人进村,好奇的目光几乎要把几人淹没。

    刘圭似乎是村中比较有身份的人,村民见他在前带路,虽然有探究之意,却也压下了好奇,专心做手头之事。只有三两妇人,走到刘宛身边,低声问询。

    刘宛年纪虽不太大,但很明白事理,刘圭示意她不要多说,她就巧言转移妇人们的注意力。妇人们也不敢多留她太久,不多时,少女就重新跟在刘圭身后。

    略略扫去,沙塘村建筑风格与刘圭刘宛穿着仿佛,都是前朝流行的模样,在陆小凤等人看来,格外突兀陌生。

    此外,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座精心打磨的方尖碑,用的石料似是海底花岗岩,中央雕刻着一座栩栩如生的海神相:桃面檀口的女神头带冠冕,身着霞帔,身形丰满臃肿,长裙下摆似是陷在什么黏稠柔软的液体之中,手执长满倒刺的长鞭,劈向身前翻涌的海浪。

    让人观感不适的是,这海中女神,身体两侧如蜘蛛一般,整整长了八条手臂。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敢问刘小兄弟,这碑上刻的,是何方神明?”

    许是进了村子,刘圭更加放松,看到楚留香指的方向,露出一抹混着崇拜与敬畏的笑意:“这自然是我们村中供奉的海神,忌水娘娘。”

    “祭祀的祭?”观婳不由问道。

    刘圭看她一眼,摇摇头:“忌讳的忌。忌水娘娘神通达天,能巫善祝,掌管海上渔运,有息风镇水之能,是我等沙塘村人的守护神。”

    “所以这忌水,取得是‘避水’、‘辟水’之意。”观婳若有所思。

    “正是如此!你们来得巧,若有意在沙塘村多留几日,我们村里一年一度的鞭海节可热闹得很呢!”刘宛咯咯笑道。

    鞭海节?

    几人对视。这又是一个崭新的信息。虽然刘圭刘宛二人衣着陈旧,但言谈颇有条理,显然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又有忌水娘娘、鞭海节等全然陌生的传说习俗,让沙塘村更添几分神秘。

    “宛妹子,带了什么人来看老朽啊,笑得这样开心?”

    从村南边,最大的一座石制房屋中走出一个老人。老人年过花甲,须发皆白,以与年龄截然不符的稳当步子,慢悠悠地向观婳几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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