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阴影2

    陆小凤在进入密林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

    天幕昏暗,阴云低沉,一切景物都被笼罩在深沉的静默中。洼地里遍布大大小小的水坑,纹丝不动的水面映照出形状怪异至极的树影。

    走入密林的刹那,陆小凤徒然感受到一股森寒的煞气,大脑之中预感危险的那根弦猛地收紧,仿佛有人用一把小针刺他似的,浑身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林中虫鸣鸟啼声不闻,可陆小凤恍若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他踏进洼地的一瞬间,齐齐睁开,用一种可以令人连骨髓都冷透的目光,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

    好像在品味着、评估着,他这个人究竟有什么价值。

    中原一点红:“陆小凤,你有事?”

    陆小凤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停住了脚步,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一团烂泥。

    观婳说过什么来着……他能比别人更多地感受到诡画逸散出来的力量?

    “我没事,继续走吧。”

    陆小凤回答时,又发现了一件事。短暂却强烈的危机感过去后,肌肉只剩下隐约的痛感,而没有边际的宁静正在引诱他放松警惕,让他的心情变得宁和而慵懒。

    他的年龄并不算太大,但已经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传奇冒险,也遇到过许多可敬可悲可叹的奇人异士。

    ——但眼前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事!

    陆小凤的骨子里就流淌着冒险的渴望,这些奇妙的案件,诡异的怪物,深深勾起了他的兴趣,仿佛另一个久不见天日的恐怖画卷,正徐徐展开在他的面前!

    不多迟疑,他与一点红向扭曲密林的更深处走去。

    不知何时,也许是经过一棵树皮格外黑黝的怪树,也许是跨过了一条肉眼看不见的分界线,在那之后,密林对陆小凤来说,变得截然不同。

    一声哀鸣似的吟唱在耳畔缓缓响起,伴随着低沉的、黏腻的吐息和溃烂似的气味,一种奇特的感觉攫住了陆小凤的心神,半强迫地,让他向黑暗中望去……

    “伊德海拉……”

    潮湿的风中隐匿着古老的吟唱与乐声,仿佛有人在远方敲着鼓。这种远古时期就存在的乐器用绷紧的身体滚响浑厚的闷雷声,一下一下,由鼓膜传进心脏,引发身体内部的阵阵轰鸣。

    陆小凤看到一张惨白的、瓷娃娃似的女人面孔。

    大量的红、白、黑组成了一张秀丽绝伦的美人面,往下与两个修长的脖颈连在一起,向下是两个极粗的、蛇一般无毛有鳞的躯体。身周散落的长长的乌发似乎有着生命,有些遮掩身体,有些悬浮在空中。

    美人的面孔处于一种奇异的光亮中,她一分为二的身体扭结成一个阿拉伯数字“8”似的回环,头在圆形的一端,身体在掩于黑暗的另一端收窄相连,合二为一,拧成一个灰绿色的、带有模糊人形特征的鱼头。

    “——伟大的伊德海拉,她生于大海,并世世代代地与尘世间所有的生命无休止地交织在一起……在死亡诞生之前,她就已经存在了*。”

    细细碎碎的低语声海浪般涌来,无情的岁月汇聚成数量庞大的记忆,冲刷着观者的心灵。

    语言只能形容到这一步。更多的光亮、颜色、器官,陆小凤的大脑中找不出任何一个符合的词汇。他站在原地,心脏承受着超出极限的冲击,冻僵似的,感官失去知觉,在一点红的疾唤中跌倒在地,接着人事不知。

    ——————

    “……我那时已经彻底沉浸在幻觉之中,红兄叫我,我听得见,却也没有法子挣脱。”

    陆小凤坐在土炕上,只着一件中衣。他的红披风已经滚满烂泥,眼下也无暇清洗。

    据一点红回忆,当时与陆小凤说话时,最开始还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后面已是一种无法理解的语言,偏偏还不算胡话。只是回忆起陆小凤口中话语的音节韵律,一点红就打心底感到排斥憎恶。而陆小凤以为自己“冻僵”的时间里,一直在地上出拳摆腿地抽搐扭动,一点红不得已,只能将他打晕。

    楚留香沉声道:“伊德……海拉?你看到的东西,难道就是此处祭祀的‘忌水娘娘’?”

    “我不知道。”陆小凤苦笑。

    “我不认为一点红打晕你是挣脱幻觉的契机。”观婳听完陆小凤的讲述,神色难得有些沉重,“如果有那么简单,诡画也不必让师门中人以生命封印了。”

    “说到这个,我依稀记得,游离在那幻觉与现实的边界时,听到了一声鞭响。”

    “鞭响?”楚留香奇道。

    “你们看……”陆小凤伸出手,恍惚似的搓了搓,然后摊开在几人面前。

    他那两根修长有力的、连剑神西门吹雪也想用剑换的手指,侧面有一道指节宽窄的青痕。

    陆小凤听到一声鞭响,感受到袭面而来的劲风,原本不能动的身体下意识转肩扭腰,使出苦练过成千上万次的“灵犀一指”!

    “我夹住了一根银光灿灿的鞭稍,可那发生在幻觉里的事,却影响到了现实!”

    “也真是奇了。”连少言寡语的中原一点红,此时也不禁开口感慨。

    “我猜,唤醒我的人,恐怕就是広清门的某位道长。”陆小凤说。

    “既然是用鞭,那大概是二师姑龙千心。”观婳回忆片刻,回答。

    对比穷奇和地慝,很显然,每一幅被封印的诡画都处于不同的状态。游道子封印的诡画,如果不是观婳自己作死,恐怕还能维系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穿越初始将其斩于刀下的重要原因。

    地慝诡画,则是攻击力本来就不强,又未完全脱离束缚,可即便如此,好几人的性命也丧于其手。

    而鳣人诡画,要比观婳预想的更危险、更恐怖!伊德海拉,是克苏鲁体系中的外神之一,本生于大地,如今却与大海、与崇拜克苏鲁的深潜者挂钩,让系统都摸不着头脑。

    据游兰月的记录,这些绘制着克系生物的画作于前朝中期被人陆续发现,无论是画布还是彩墨都无法分辨其原料。有人猜测,此乃天外之物,并奉为圭臬,传闻还有人将一幅画进献给宫内帝王。

    很难说,前朝紫禁城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龙翻身,有没有受到诡画的影响。

    可是,在被人发现之前,这些危险至极的诡画是何人绘制,又如何流传到衍生小世界的呢?

    在众人思考之际,一声轻哼从东厢房处传来。

    是金灵芝!

    几人对视一眼,认识金灵芝的楚留香打头头,观婳紧随其后,去探看房间里悠悠转醒的女人。

    ——————

    从昏厥中醒来的金灵芝目光还有些呆滞,双手紧紧地攥着盖在身上的薄被,开裂的嘴唇半张着,唇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牙印。

    观婳已帮她脱去了肮脏的外袍,做了简单的清理,哪怕女人形容憔悴,也无法掩盖花容月貌的本色。

    见楚留香走近,金灵芝忽然瞪起双眼,厉声道:“你怎么还在这?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人?”

    楚留香叹道:“金大小姐,你要在下去救什么人?又去哪里救人?”

    金灵芝冷笑道:“我分明已与你说了!去西边!”

    “西边是沙塘村人准备祭祀的场地,再往外走,就是一片洼地。”观婳从楚留香背后踱出,一双黑眸充满审视,似是要看进金灵芝的心里。“那片洼地密林,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陆小凤已着了道。你要我们去的西边,需穿过洼地不成?”

    女人目光忽然闪烁起来,脸色微微变了:“是又如何?你又是什么人?仗着什么样的身份与我说话?”

    站在二人后面的一点红听了这话,一下子不耐烦起来,又窄又利的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剑尖已点在金灵芝的咽喉处,声音冷厉:“你本该被歹人掳去,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苦心孤诣将人往险处引,究竟意欲何为?”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瓜,金灵芝出现得很巧,又很蹊跷,让人不由不防。

    金灵芝将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要与一点红比一比顽固:“你?你又知道什么?我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惊吓,你根本不知道……”

    说着,她似又回想起什么恐怖的事物,双手环着肩膀,面色灰白,两眼清泪长流。

    见她如此,楚留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指轻轻推开一点红的长剑:“红兄,且再给她一点时间。”

    一点红收了剑,冷哼一声。楚留香沉吟着,说:“金姑娘,你失踪半月有余,究竟何人将你掳去?”

    金灵芝沉默片刻,涩声答:“是一个全身罩在黑袍子里的人……他在这座海外小岛挖了十余处地洞,我与很多人,被一起关在里面,不见天日。”

    “我听……我听守卫们叫他……蝙蝠公子!”

    观婳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但楚留香不禁怔了怔,急道:“地洞?蝙蝠公子?除你之外,还有些什么人在里面?”

    如果不是自控力足够强,性格也足够温和知礼,楚留香已恨不得上前抓住金灵芝的肩膀,从她嘴里晃出宋甜儿的下落!

    金灵芝的牙齿“咯咯咯”地上下敲击起来:“我,我不知道!下面一片黑暗,每个人都被关在不同的地方。蝙蝠公子……他不是人!他简直是魔鬼!他手里握着江湖上的许多秘密,包括这座岛、岛民供奉的邪神的秘密,他还要利用这邪神,达到一个最可怕、最骇人的目的!”

    “他要利用邪神真身,找到长生不老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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