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迷影2

    在一种莫名的寒冷引发的寒战中,陆小凤修长有力的左手握住一柄刃头微弯的匕首,自下而上刺进将他另一只手牢牢裹住的乱发团,内劲一吐,刹那间乱发就被震成无数碎片。

    这一下可不得了,仿佛触发了什么似的,可供二人并游的隧道忽然簌簌抖动起来,仿佛有人在头顶发怒似的来回跳动,接着是不知不觉弥漫开来的臭气:死鱼的腐臭,沤烂了的海草的腥臭,夹着玫瑰露似的骚气,和刺鼻的暧昧麝香味,融合成被挖开的墓穴似的恶臭。

    甬道忽然蠕动起来。

    甬道蠕动起来,原本坚硬的石壁仿佛软化了、消融了,黑色的发丝间不断渗出散发着臭味的黏稠液体,慢悠悠地飞到弯刃匕首的刀锋上,就遇到了热油似的,“滋啦啦”地滚动起来。

    滚动间,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居然被腐蚀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小洞。

    四人俱悚然:这蜿蜒曲折的石穴,莫不成是什么鬼东西的食道么?

    别无选择,观婳带头向前冲去,一边游,一边用麟嘉刀斩开沿路阻碍的黑色乱发。隧道里怪异的摩擦声更大了,带这种疯癫的狂躁之意,仿佛观婳和其它三人的行为触怒了这里的主人。乱发扭结成一只只瘦骨嶙峋的爪子,纷纷抓向入侵者的四肢。

    陆小凤的大脑像是被尖锥猛戳了一下似的,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在他脑中响起。毫无疑问的,邪恶、贪婪又疯狂的号叫,人面鱼身的伊德海拉撕下了看上去温和的面具,甩着尾巴,庞大的身体兜头向陆小凤罩来……

    “快走!”

    宫九皱着眉,一手扣住身形忽然停滞的陆小凤肩头,一手内力聚集于掌,扭腰回旋,冲着缠结而上的毛发就是一着“天罡阳煞掌”。带有火毒之力的内劲喷吐而出,本是一门阴毒邪功的奇招用在阴寒水冷之地简直威力无穷,被扫过的海草顿时陷入僵直状态,接着化为灰烬。

    有宫九给出前例,出身铁血大旗门的楚留香自然也掌握一两门至阳至刚的武功绝技,但见他泻瀑流沙般向身前击出数拳,气劲震荡,有如数道长虹,后发先至,生生在前头劈出一条路来!

    观婳心中大赞,麟嘉刀一闪,就是一式“气似横霓”,同时飞快地穿过满是纷碎海草与开裂石砾的隧道向前奔游。刀客一直游到一点,石道突兀变化出一个垂直向上的转角,她不做任何停留,屏息提气,摩崖身法里最为精妙的“梯云纵”全力施展,人影便如高高跃起的白鹤,顷刻间纵到了转角的顶端。

    看似轻松地飘然落地,观婳借着发光苔藓看清眼前,不自禁地倒退一步:转角之上,居然是一块相对开阔的平台,且没有水!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急忙整理思绪,回身给负着陆小凤的宫九与断后的楚留香搭了把手。离开地下那臭气熏天又被恐怖笼罩的地方,可怜的、被当做诡物指南针的陆小凤才好恢复正常。

    被甩上石面的陆小凤翻了个身,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犯恶心。伊德海拉在他大脑里的投影冲击力实在太强,兼顾生理与心理,直到此刻才让他明悟:对方是货真价实超脱想象的怪物,想要去探究、去理解这怪物的真实面貌,以他的能力来说,确实是彻头彻尾的不自量力。

    但是陆小凤他……不甘心。

    広清门道士能抵抗、能封印,眼前的观婳甚至能将这些匪夷所思的玩意当做美食大吃大嚼,他这么个名动江湖、人人传诵的风流侠客,怎么能变成个见之即晕的软脚虾、拖油瓶?

    既然这所谓的“一得海拉”只有他能看见、能先察,那么他就绝不能只起到个侦察兵的作用,非得将对方的跟脚弱点看个清楚明白不可!

    观婳:“……”

    听了陆小凤这番豪言壮语,她内心竟然毫无波动,只想给他点个蜡。

    宫九嗤笑一声,凤眼斜挑暗视,一句话没说,却像把一切嘲讽都道尽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陆老弟,你平常也不是执拗之人,怎么在这里就钻牛角尖了呢?”

    这位“盗贼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看似随性至极、潇洒不羁,行事却遵循着一套相当朴素踏实的准则。简而言之,楚留香他听劝。

    不要怀疑,不要深究,既然观婳这么说了,他也就尽量闭耳塞听,看到不对劲的东西,稍稍思虑,也就松手放过。

    “我……我知道了,接下去,必不会再胡乱行事。”陆小凤干巴巴地道歉。

    “此处别有洞天,倒是省了一番事。”楚留香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说到这里,轮到观婳脸色隐隐发青了。

    这九曲十八弯的水路,以及上头无风无浪的平台,都让她眼前具现出蓝星现代厕所马桶的“水封”结构。沿路而来,又是到处抓挠的乱发,又是恶臭难闻的气味,还有蠕动的石壁……她经过的到底是怪物的哪里?真的是食道,而不是其它的可疑部位?如果“福肉”从这里冲出,又是……

    不会的不会的,不能再想了,简直细思极恐。

    观婳忍着反胃感,说:“此处怕是与‘忌水娘娘’很是接近了,越往前走,就越要小心。”

    另外三人自是点头不提。从半圆形的平台往里走,此处入口隐密,内部却远超预想得豁敞。洞顶越来越高,宽亦逐渐增加至十余米,纵深更望不到尽头。

    楚留香下意识地侧耳聆听,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外,同样不闻生灵声息。

    “为什么会没有鱼呢?”他先提出这么个疑问,接着自问自答,“若不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让鱼群迁走,那就可能是皆被此处诡物吞吃殆尽。”

    “楚大哥说的不错,”观婳叹了口气,“但沙塘村上的人,可都在顶上好端端地活了一两百年。”

    但这也能解释,混种的意义,未尝不是诡物想要繁殖的本能。

    观婳一边想,一边晃开一筒放在系统背包里的火折子。这火折子还是商城买的防水浮绘竹制火折,能自己燃烧两三个时辰,又加了松香樟脑等香料,属于性价比不错的系统黑科技。

    四人原地休息了一刻钟,又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走了半个时辰,陆小凤不想老思索着幻觉和现实里看到的东西,比如水草的变化,以及诡物发出的古怪声响,于是没话找话地说:“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约莫未时一刻。”落在最后的宫九道。

    观婳看了看系统面板的时钟,用奇异的目光向他看去:无他,宫九的判断只与真实时间差了五分钟。考虑到古代观天象、滴水燃香计时的不准确性,之间的误差几乎可以忽略。

    “你是怎么计算的?”观婳难得心生好奇。

    总不能宫九手里也握着个系统罢?

    宫九摘了包头发的裹帽,长及腰的头发被内力烘得半干不湿,鬓角还往下滴着水珠。冰冷的海水让他面色更加苍白,唇倒红润,眼角似挑非挑,眼里浸着寒雾似的,水波欲流:“心跳。”

    陆小凤闻言一愣:“你一直数着心跳?”

    心跳计数,听着十分有操作性,现实中却很困难,不说行走坐卧时很容易记岔,心脏也会因运动或激动而变化速度。

    能这么准,说明宫九一路走来,未怎么受过惊吓,也不曾乱过分寸。

    陆小凤一边怀疑自己一边走,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东西,传来“咯吱”一声脆响,定睛一看,赫然是几块横七竖八散落的骨头。

    最前方的观婳停住脚步,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由于心底已有了模糊的预感,所以陆小凤抬起头时,心底反而镇定了些,但他真正看清眼前引发刀客惊叹的东西时,依旧感到了深深的骇然。

    白骨遍地,散落如土,最中央聚沙成塔似的耸起了一座足有一二十米、巨树一样生长的白骨塑像。最上方不知什么东西洒下奇异的光,将白骨覆盖之处照得很明亮。这白骨塑像正是沙塘村村民家家祭拜的“忌水娘娘”,只是细节更完善、更狰狞,更丑恶。

    石壁在此处形成一个大回环,等距离地凿开一个个石龛,目测可看见上百具漆黑船棺置于列成五排的石龛,棺柩皆头朝外,独木舟一般翘起的船头划出一道道黑色的切口。

    一些黏腻湿滑的水草缠绕在船棺和石壁上,被白亮的光照着,似乎在簌簌地抖动。

    在这极可怕又极不可思议的景象中,只有观婳还能分出心神仔细打量白骨塑成的异种刻像:忌水娘娘触手一样的底座更大、呈现盘踞的模样,身体两侧张开手臂更多更长,密密麻麻撑成树冠的形状,与她猜测的一样,并没有抓着什么鞭子。

    陆小凤单膝跪地,已不能直视白骨塑像,在这紧要的关头,他灵台竟格外清明,竭力阻挡着耳畔低沉怪异的嘟哝喘息。楚留香眉头紧锁,胸口有些发堵,强迫自己不要刻意去细看周遭的事物。

    宫九垂着眼,慢慢踱到观婳身边。他其实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很多细节,但略微有些刺眼的白光,能让一切以最原始的面目袒现。

    瞧这个女人,她披着一层温婉秀美、济弱扶倾的人皮,却长着一双比子夜更深沉的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里,毫无对怪物的恐惧,反而充满了贪婪、野蛮,以及将尖牙切入猎物甜美血肉的无尽渴望。

新书推荐: 最强驭鬼者不能妈宝吗?[诡异复苏] 赛博机甲师整顿星际 我,杀猪西施! 妾薄命 社恐绑定人淡如菊系统 扶持反派上位后 全能大粉,日赚百万 静听融雪时 轻烟绕玉珩 来拯救不可思议星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