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金钱4

    出了包拯书房,观婳先是回味了一下自己与包拯对话的奇妙,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岳匣:“……我们此次去金钱帮,燕公与阿匣便不必了罢?”

    “婳姐不愿带我?”岳匣揪着腰间剑穗,郁郁道。

    “你是金钱帮一案的重要证人,经此大难,与燕公都该细细调养,没有比开封府更安全的地方了。”观婳叹了口气,劝道。

    “可是,可那岳奸又当如何?我发誓为爹娘报仇雪恨的!”岳匣哭道。

    “阿姐答应你,自会将他带回,让你手刃。”

    展昭在一旁侧立,看女子安慰岳匣,心中颇为称奇。

    观她谈话行事,既有江湖儿女的不卑不亢,又有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温文尔雅,尤其是能劝服白玉堂上开封府求助,当真是奇事一件。

    寻常江湖人视衙役与锦衣卫为皇帝的鹰犬走狗,等闲不与相交,但对方理所当然将他、将官府算在计划内,考量周全,行事有度,又有一种天然的亲和,连刚逢大难的门派遗孤与护法也肯听她安排。

    最难得是那一双眼,明净如清溪,里面盛着超脱年龄的洒脱与包容。

    与这样的人合作,展昭顿觉查案多了一份助力。

    ……只要她别一直用比爹娘还慈爱的眼神看他。

    最后岳匣还是拗不过观婳,心里也明白这样做对双方都好,只恹恹地扯着女子衣角,道:“……婳姐若是不方便,到时候就替阿匣杀了那奸人!”

    “无妨,我会将他活着带回,不会误了你复仇。”观婳抱了抱岳匣,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白玉堂不耐烦地啧舌:“你们还要在此处耗多久?莫忘了客栈里还住着个血手修罗!”

    岳匣瞪了锦毛鼠一眼,抱着观婳手臂道:“你也莫忘了,李叔叔正看着他。李叔叔武艺虽不敌他,但与我们通风报信还是做得!”

    展昭蹙眉:“血手修罗?”

    观婳道:“有一事,我尚未与包大人交代,还需展护卫先见了那人,再由你决定是否告知大人。”

    “敢问是什么事?”

    “不知展大人可知那上官金虹有一得力下属,名为荆无命?”

    见展昭点头,观婳继续道:“他如今正在我们下榻的酒楼处等候。”

    展昭办案日久,与江湖人打交道的时候更是偏多,却也未见这等杀亲仇敌共处一堂之事。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神情冷漠,但并无异议的岳匣,叹道:“锦衣卫调令需要时间,展某就先与各位走一趟罢。”

    几位脚程俱快,回到迎客楼也未用一刻。观婳与李清秋稍作寒暄,就将展昭介绍给他。

    岳阳派在凤阳,与开封不算远,包拯青天之名在凤阳也是人尽皆知,李清秋自然也有所耳闻。

    李清秋出身耕读之家,对找官府还算接受良好,听闻包拯派出锦衣卫与他们同去金钱帮,对着展昭连连道谢,纳头便拜。

    展昭赶紧拦下,道:“李先生,这礼不是展某该受的。等一切了了,再拜包大人罢。”

    “正是,正是。”李清秋难得露出一个笑,道,“展大人,观婳姑娘,那荆无命好好地在客房里呆着,在下一直守着呢!”

    推开紧挨着李清秋房间的那扇门,就看见荆无命背向众人,笔直地站在木窗前。

    他的黄衫随着一路奔波而积上几分灰尘,腰间的血迹也未清理,被划破的地方就那么大喇喇地敞着。

    此时日渐西垂,暮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越发瘦长冷锐,整个人直似一抹孤刃,孤寂冷漠之意,几要刺穿房顶,刺上苍穹。

    “荆无命。”观婳淡道。

    “你来了。”荆无命缓缓转过身,死灰色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本不必浪费人力监视,我说过,我会在此等候!”

    说罢,他又将视线移向展昭,目光在他腰间的巨阙剑上凝了凝:“你就是展昭!”

    李清秋从鼻间嗤了一声,他才不肯尽信金钱帮的人。

    观婳对这种古龙式侠客间的对话适应良好,安抚性地递了个眼神给李清秋。

    现在,端看展昭对荆无命要说出的内容能相信几分。

    灭门罪魁之一口中怪力乱神之事,这位向来秉公执法的“御猫”,是否会认为她们在编胡话诳他?

    怎么想,“另一个上官金虹”听起来就像是“鬼上身”的委婉表达。

    但展昭当真考虑起荆无命的说法。

    观婳笑道:“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展大人怎地接受得这般快速?”

    展昭也笑道:“姑娘可能不知,除‘青天’之名外,包大人还有‘日断阳夜断阴’的美誉,在下为包大人做事,也碰见过几桩与神鬼之说有关的案子。”

    “虽然大半都是歹人故弄玄虚所做之事,但也有两三件大人与公孙先生都没有结论的悬案。”

    展昭也曾是江湖人,看得出以荆无命的本事傲气,自然不屑亲身下场行诓骗之事,何况还是拿他的“主公”上官金虹作筏子。那一定违背这剑客所坚持的“道”。

    至于该不该禀告包大人……

    “此中内情在下已了解。”展昭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与大人所听到的并无太大分别。那上官金虹究竟是为人所制、还是中了蛊毒,皆需要取得证据,才能交给大人判断。”

    白玉堂不耐道:“横竖他已灭了好几个门派,你带着锦衣卫直接杀上门去,当即清了他们,不是更方便?”

    展昭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岳阳派既然找到官府,就需遵从官府的规程,将上官金虹的恶行大白天下,再依律处斩,也是振清正之风的好事。”

    “说白了就是扬官府之威,灭江湖威风!”白玉堂冷笑道。

    “白五爷呀白五爷,您前几日才受了伤,我们现在可擎着锦衣卫帮忙,可消停点罢!”观婳笑吟吟地顶了他一句。

    “你!”白玉堂气得倒仰,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刀客,“八字还没一撇,你怎地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

    说罢,他回头瞪了宫九一眼:“还有你!小爷真看不惯你这窝囊样!”

    “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观婳狐疑道。

    白玉堂自知失言,连忙找补:“小爷的意思是,分明是小爷先认识你的,你怎尽替那御猫说话?”

    “白五爷。”观婳哑然失笑。“若荆无命口中的黄衫人真是我猜想中的东西,那……”

    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真是哈斯塔,除了她还可能求得一线生机,整个衍生小世界的兴灭也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旧日支配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存在。

    观婳不是调查员1111,她对此束手无策。

    表面虽然看不出来,但观婳其实背负着不小的心理压力。大概是诡物的本能在预警,从她承诺宫九“找到黄衣人”后,那种越来越接近危险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虽然她并不恐惧失去和死亡。

    观婳喜好绽放的热烈的事物,所以被林诗音、东三娘与岳匣触动,如今又找到与自己过去相连的展昭,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有了更深一层意义。

    也许是第一世缠绵病榻至死的人生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观婳极爱灿灿烂烂的生,亦爱轰轰烈烈的死,生和死,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她厌恶被当做滑稽剧里的偶人,厌恶那种受到操控的死。

    黄衣人的存在,就像一双充满戏弄的大眼,窥视着世间蝼蚁上演的木偶戏,并暗中窃窃发笑。

    这种压力让观婳不可避免地忽视了白玉堂的话中深意,以及过分安静的宫九。

    所谓宫九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金钱帮总部在保定,展昭最后决定与观婳几人先探金钱帮,轻装简行,再出动锦衣卫。

    驻扎在开封府的锦衣卫为白虎卫,麾下有七属卫,由招安的江湖人与身怀武艺的朝廷兵卒混成。即将跟随展昭出行的是白虎奎、娄、昂三卫,共七七四十九人,乃六扇门精锐中的精锐,内力不俗,且有大内密制护心甲,对付数量相当的一流武者也不在话下。

    见过荆无命后,展昭还需回开封府复命调兵,安排宋燕山与岳匣的下榻之地,相约第二日巳时北上保定。

    是夜,灰白的云翳遮蔽了月亮,近乎乳色的雨像轻柔的薄纱,飘忽拢住了开封城。

    夜半时分,连荆无命都已休息了,打坐练功的观婳突然捕捉到一声奇异的喘息。

    那喘息中带着痛苦之意,仿佛一只垂死的野兽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有人在墙的另一边痛吟着,指甲挠向墙壁,嗓音嘶哑:“……好痛……”

    观婳“腾”地从床榻上站起。

    声音还在继续。

    “……你答应过我……快来救我。”

    她住在迎客楼二楼倒数第二间上房,最后一间住的是宫九。

    一点不太妙的、属于原著的内容被大脑从记忆中攫取,送到观婳眼前。

    “你在发什么疯?”

    不想惊动旁人,观婳披上外袍,来到宫九房门外,本该紧锁的房门被轻轻一推就开了,仿佛正要邀请她似的。

    里面烛火大亮,宽敞的房间中,白日矜贵而优雅的太平王世子,正半敞着衣襟,在地上挣扎。

    宫九柔顺的黑发散乱在身侧,露出半片胸膛沾着斑斑血迹,是他自己用剑鞘抽出来的。

    他的剑鞘也是大师所作,雕刻了精美的纹路,此时那些纹路也染上了鲜血。

    听到观婳进门,他撑起身子,颈骨连带脊骨都弓出漂亮的弧度,晃动着向她爬过来。

    冰凉而沾着血的手,握住了女人的脚踝,扬起的那张眉目昳丽精致的脸,竟然浸满疯狂的笑意。

    宫九用脸颊轻轻蹭着观婳的小腿,缓慢地、像在咀嚼自己血肉一般恳求她:“刀……拿你的刀抽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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