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莫测2

    就在观婳与宫九“友好交心”的前一晚,听风别墅里的林诗音正执笔写下将要寄往开封府的短笺。

    她身旁侧立着的是中原一点红,他一袭皂色长衫,健壮挺拔,臂间抱剑,神色冷淡。

    窗外寂静无风,远处的蕨草却在不明显地摇晃。在这令人昏昏入睡的暖夜中,服用过诡物血肉的林诗音五感分外敏锐,旋即判断出约莫二十来个夜行客,正从四面八方向听风别墅团团围来。

    “最早发现的是谁?”林诗音侧首问。

    一点红顿了顿,道:“是楚葵与葛藤。”

    葛藤原是年纪最小的“朵儿”,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便央求饱读诗书的林诗音替她更名。还有些叫着贱名、小名的姑娘,林诗音也为她们改了名字。

    “楚葵”谓之“芹”,取“菜之美者,云梦之芹”一意。楚葵依稀记得自己老家在宿州蕲县附近,属古楚云梦泽,她又灵感颇强,当初异变程度较葛藤更甚,恢复如初后,亦成了进步最快的几人之一。

    林诗音拉过手边厚厚一本册子,掀开新的一页,将这两个名字记上去,又补:“机警/察敌”几字。

    前面还有十几页记录,都是和姑娘们有关的内容。有些练得快的,也开始根据花满楼寄来的“盲人生活手札”练盲读与盲写。但平日扎马步站梅花桩、运气大周天已占据绝大数时间,能写直一行字的姑娘几乎没有,林诗音就想将她们一点一滴的进步记下来一些,日后翻看,也是乐趣。

    她眼下还有闲心在书房里写日记,俨然未将外面的敌人太放在心上。

    夜,很静。松竹瘦长的枝叶在风中摇摆,每一片叶子似都希望飞到高远的夜空中去。

    东三娘手执破浪射日鞭,身旁是香梅与青檀,几人正站在练武场一处隐蔽的地方密谈,还有另外七位女子错落环绕在周围。她们的名字都是林诗音仔细考量,最后从《诗经》中择出的,均为繁密茂盛,不挑境遇即能生长的青葱草木。

    只有三娘自己还保留着与蝙蝠岛暗间方位挂钩的名字。

    众姐妹已脱离泥沼迎来新生,但她愿成为铭记那段惨痛过往、绝不再被人当做畜生工具一般对待的誓碑。

    上官金虹派出的杀手比広清门内的姑娘们要自信得多,毕竟広清门不过一山野小派,所谓的“掌门”也仅仅是在江湖露头不满一年的女子,门派弟子更是些弱质纤纤的盲女,在金钱帮看来,简直比乌合之众还要可笑。

    十名死士,十五名江湖人,分做五组入侵。这十五名江湖人算不上最强,可深夜偷袭,也足够寻常门派吃一番苦头,若非上官金虹谨慎,来的人只会更少。

    不过比起留在保定的八角金塔里,这些人宁愿被派得远远的,执行他们并不怎么瞧得起的任务。

    说句不好听的,死士与武功在他们之上的那些人,神智是否还由他们自己操控,已经成为一个让人心悸恐惧的谜团。

    东三娘、香梅和青檀分领一队,姑娘们俱为此日换了一身黑色紧身的衣靠,日渐坚韧的纤腰束起,缝着暗袋的腰带中藏有透骨镖与雷震子等暗器,站在那里,像一棵棵挺拔秀丽的松。

    每人手里都牢牢扣着一把玄黑纹金的长鞭,瘦削的脸上混合着兴奋、不安与杀意,胸腔里的心脏喧哗地翻腾着、震颤着。

    东三娘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着开口。

    她还不能很好地适应“首领”的位置,但她知道,动手前,自己一定得说些什么。

    “我们的速度、力量、技巧,都比不上金钱帮之人,正面相搏几乎必输无疑。但今夜无月,黑暗,就是我们最熟悉的环境,对庄内环境的陌生,是那些人唯一的薄弱点。”

    “三招——缠颈、透骨镖,雷震子,若不能杀敌,师妹们务必后撤逃离。”

    说完,东三娘举起破浪射日鞭,声音低沉:“磨剑数日,今夜便要出鞘染血,三娘祝诸姐妹旗开得胜,杀——”

    这一瞬间,她身上,乃至每个站在这里的盲女,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所有的忐忑、紧张和怀疑都化作昂扬激越的熊熊战意,长鞭在手,纵然身死,也绝不后悔!

    杀!

    葛藤轻巧地跃下房檐,落地如猫般轻巧矫健。她较寻常女子高瘦几分的身体潜行起来如同一条蟒蛇,伺机而动,鞭梢缠在腕上,恰似蓄势待发的獠牙,除却眼睛以外的四感彻底发力,追逐着黄衫人的动向。

    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黄衫人提着剑向灯火通明且有人声笑语的正屋摸近,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死亡的阴影已无声无息降临在头上。

    葛藤估算了一下两人身处的方位,决定先让埋伏在正屋周围的钢丝绊马索与精钢捕兽夹发挥作用。

    黄衫人迈出一步,顿觉脚腕处有异样的触感,还不等他反应,整只脚掌就被从浮土下弹出的兽夹咬了个正着!

    “——”

    惊叫还未发出,杀手背后寒毛一竖,本能感受到背后毕现而出的杀机。

    他想振剑回砍,想高声示警,均未来得及,脖颈处就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力量从肩发起,流动到臂肘,再从肘至腕,葛藤的右臂乃至全身肌肉都如钢筋般绷紧,缠在黄衫杀手脖颈上的长鞭饱含内力,狠辣刁钻,甚至超过她平日对战甲人时的表现。

    一下,就将他的颈动脉撕开一条致命伤口。

    葛藤一招得手,并不敢大意,左手从腰间抹出三枚透骨镖,狠狠钉向黄衫人的后心。

    暗器一道,她们还未练得如长鞭那般如使臂指,超出三丈远,精度就低得不能看,但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一个人会失手。

    夜风更急了,听风别墅周围都传来令人心惊的兵戈相交声,这看似强弱悬殊的厮杀还在进行。

    不是每人偷袭都似葛藤这般顺利的。楚葵奋臂向一死士挥出一鞭,却被一刀劈开;透骨镖飞也似地射出,又被精钢宝剑接二连三地挡下。转瞬剑光横斩而至,楚葵不敢怠慢,循声拼死甩出一鞭搅缠而上,也只是螳臂当车,眼看就要被那一刃长剑刺穿斜肋!

    这时间,听风别墅中蓦然一阵沉响,仿佛千万只铜钟齐齐嗡鸣,黄衫死士的剑被声响惊得一滞,楚葵捂住伤口,趁机就地一滚,往旁侧闪身而去。

    下一秒,那死士脑后突然闪出了一抹金光来,一只小腿粗细、实心浇灌的金铜胳臂就重重捶在了他的头上。

    金光正是被布置在别墅四周的鲁班甲人。与楚葵距离不远的林诗音见机不妙,又无暇分心,便策动甲人施以援手。铜臂极沉,黄衫死士焉有活命之理?

    不明铜人的加入,给原本胸有成竹的十名死士造成不小的混乱。长剑铜臂的敲击声不绝于耳,甲人虽然灵活度有限,却不惧疼痛,给他们造成了不少麻烦。

    最令人头痛的是,広清门门内女子不似他们料想那般柔弱可欺。尽管内力技巧都远逊黄衫人,但她们身上就是有一种豁得出去的、毫不怕死的烈性,受了伤也一声不吭,又巧借地势之宜,每每在他们彻底得手前逃跑。

    其中给他们造成最大阻碍的是一根格外长、出手格外森冷的鞭,便是在夜里,也能捕捉到游龙似的金影,如影随形地缠向杀手们的脖颈。

    别墅另一侧的中原一点红也没闲着,他负责处理太过接近正屋的金钱帮之人,窄剑下已有三条热气腾腾的人命。正屋内有七名武力稍逊于人的姑娘,作为诱饵,在屋内弄出声响,以吸引杀手的注意。

    半个时辰后,东三娘扯着最后一个黄衫人的头发,将出气多进气少的江湖人扔到后院快堆成小山的死尸上,一鞭抽到他的耳边:“将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尚能留你一具全尸!”

    黄衫人自是不肯,言辞间充满威胁与污言秽语。可东三娘是什么人?她在暗不见天日的小房间内将世间几乎所有的苦楚吃遍,下起手来毫不犹豫,又有观婳给她的金疮药吊命,折磨得那黄衫人痛不欲生,最后将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吐露出来。

    楚葵一肩一胸的伤,襟前血汩汩冒,往伤上按了药,又紧紧扎好,便“噔噔噔”地跑过来,对东三娘崇拜道:“三娘,三娘,你对付恶人的手段是这个!”

    说完,她比出一个大拇指,摸索到东三娘的手心,和她碰了碰。

    林诗音看着她们互动,嘴角露出一丝笑,丝毫不在意一旁李寻欢复杂的目光。

    李寻欢得到金钱帮将要袭击広清门的消息,本来如临大敌,已做好与中原一点红和林诗音共抗强敌的准备,甚至打算一力承担半数以上的敌人。最后万万没想到,他被分配的活计,只是在正屋内当一个有备无患的摆设,为几个自保能力较弱的盲女加一道安全锁。

    半数以上的姑娘们都挂了彩,有两个受伤颇重,已喝了伊德海拉鱼肉调制的药,被送回房间休息。未受伤的,也是气息紊乱,衣衫染血,用尽了内力。

    可这样一番在生死间翻滚的厮杀后,没有一个姑娘喊痛,也没有一个姑娘叫怕,举手抬足无不透着凛凛杀气。经此一战,每一个都似初初开锋的宝剑,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冲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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