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莫测3

    金钱帮总部并不难找。两三年前上官金虹勉强还算行事磊落,一力要将金钱帮建设成天下第一的门派,落址自然不能藏藏掖掖,反而要尽显其地位气势。

    观婳一行到达保定时,日头才刚刚跃出地平线,夜色尚未褪尽,开元湖笼罩着一层过分纯净的水雾。晨曦初露,微冷的阳光将湖中金塔披上一层光怪陆离的幻衣。

    观婳在湖畔驻足,手掌遮挡阳光,朝金塔望去。塔周除湖水外,只有平坦而显得荒凉的土地。再定睛凝望,一些或黑暗、或灰沉的风景碎片与此处相叠,很像蒙上一层3D效果的立体画片,倾斜微妙的角度,就能看见不同的图景。

    一开始,她以为这又仅是作为诡物的自己能看见的景象,但白玉堂指着湖中塔,率先叫道:“若不是小爷出现幻觉,就是那湖心当真罩着一层海市蜃楼?”

    “非五弟一人,在下也看见了。”展昭皱眉,语气罕见地带了些不确定,“那塔上……仿佛蒙着一层油。”

    岳匣阅历不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奇景,奇怪道:“我觉得……那色彩让我有些反胃。”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通宝塔塔身光影对照极鲜明绝妙,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一种怪异的七彩光芒均匀涂抹在塔和湖的四周。

    如果欣赏者再仔细一些,就能够数出明亮闪耀的七彩中本不存在于地球上的第八种荧光。

    “那层‘膜’扩张得更大了。”荆无命的声音十分空洞。

    “‘膜’是何意?”展昭问道。

    荆无命沉默良久,才道:“你们明不明白上官金虹是个怎样的人?”

    白玉堂刚想出言讥讽,就被观婳拦下。她直视荆无命的眼睛,沉声道:“他乃枭雄。”

    “不错!”荆无命嘶笑道,“金钱夺目,金环夺命,他本不该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他现在已陷入罗刹牌带给他的力量,居然崇拜起一块死物!”

    荆无命少时蒙上官金虹搭救,后又被倾力培养,活得如他的影子一般,可以说上官金虹的意志,每日都在他的血液中流淌。

    直到有一天,荆无命发现那个天下最自傲自负的男人跪在那块罗刹牌面前,痴迷地、战栗地祈求其中的力量降临。

    看到那一幕的荆无命从头到脚都跟被电击了般阵阵发麻,那情景真叫他永生难忘:对罗刹牌举行的叫人费解的仪式仿佛唤醒了什么东西,一股异样的涟漪从其中流出,将荆无命所崇拜、所臣服的上官金虹一寸寸腐蚀干净。

    荆无命并不是灵感很强的人,但一瞬——只一瞬间,属于杀手与剑客的第六感在疯狂预警,预示某种疯狂的、肉体凡胎无法理解的,只能逃避或臣服的力量,在金钱帮中一点点生长起来。

    自那以后,荆无命就有意无意地远离金钱帮总舵。他在外四处奔波,先花数月剿灭长江水寨,又参与灭门,已许久不曾回保定。

    今日一见,当时初生不久的“力量”,已成长为更狰狞无序的存在,匍匐在湖心,如同一只噩梦里的怪物。

    “你听起来像是被魇住了,都开始说起胡话。”白玉堂抱臂嗤道。“不过是一些水雾,一些蜃影,居然把你吓得屁滚尿流。”

    荆无命阴冷地睨了他一眼,对观婳道:“信不信由你们,我已将一切说出!”

    观婳沉吟片刻,提议道:“不若我们先行登岛一探,待弄明白荆无命话中深意,再传信锦衣卫精锐?”

    展昭望着阳光下迷离怪异的开元湖,有那么一瞬,他好似透过迷雾瞥见了另一个世界,瞥见了荆无命不能理解却不断强调的,一个疯狂而可怕的存在。

    红袍侍卫深深地看了观婳一眼,似是要看穿她不曾明面说出的深意,探究道:“观婳姑娘似是对湖心塔的变化并不陌生,那究竟是什么?”

    展昭很少纯粹依据第六感行事,但金钱帮总舵给他一种强烈的不详之感,在弄清楚上官金虹身上到底发生何事之前,他不愿让下属遭受无意义的损伤。

    再有,保定离紫禁城很近,金钱帮异状非一日之寒,却只有观婳上报官府……这不意味展昭对她有太多怀疑,而是身负官职之人,行事必不能如白玉堂陆小凤那般随性肆意。

    观婳沉默了一下,这“变化”只怕仅是诡物的冰山一角:“展大人,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事物,会让人觉得它们或许遵守秩序,能够沟通,但它们真正的本质,远超人理解的范畴。”

    “这也意味着,在你亲眼看见前,我无法同你解释。凭借不准确的猜测预想行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在观婳说话的时候,一种可怕的冷漠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她的眼睛深邃而格外乌黑,被睫毛半遮着,里面沉淀了一种不自然的暮色,让人没来由地心悸。

    忽然,她感到手背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扭头对上宫九苍白而略带薄汗的脸。

    青年深邃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女子,被阳光映出一抹蜜色。随着他靠近,一种清冽又有些甘甜的气味扑在观婳的面颊上,令她的思绪一瞬被勾回了迎客楼的夜晚。

    与宫九冷郁复杂的内在不同,他的气息很甜蜜,也许是一种与他精致相貌仿佛的鲜艳花朵芬芳。

    宫九瞥了展昭一眼,冷道:“她的来历自有本世子作保,展护卫若是心存疑虑,不若就让我们二人先去。”

    观婳的注意力又被他的状态吸引了去,捏了捏他的腕骨,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宫九淡淡地回答:“还是老样子。”

    观婳了然:“想必此处与那‘褴褛黄袍’关系不浅。”

    看来,她们来对地方了。

    一旁旁观的岳匣心觉纳罕:不过两日未见,这位宫世子不知从哪里拽来一份底气,竟让婳姐对他表现出格外的宽容与在意。

    呸呸呸,仇敌在前,她都在关注什么?

    白玉堂皱眉,推了一把岳匣,表情像生吞了个枣核:“猫儿,你若不信她,就在岸上看着这小孩,我与她一道登岛查探。”

    岳匣冷不丁被锦毛鼠推了个趔趄,转头瞪他,大声道:“我也要与婳姐一道!你休要阻我!”

    展昭看着白玉堂微微叹息,回身抱拳道:“展某绝非怀疑姑娘,只是职责所在,言语难免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观婳摆了摆手:“无妨,我的想法也未必准确,不过凭空猜测罢了。”

    气氛一松,白玉堂就挑眉对岳匣道:“你是未长眼睛不成,看不清那岛上诡异?一个小豆丁逞什么能。”

    岳匣气得快要跳脚,展昭不赞同道:“五弟,岳匣能追上来,已证明了她的本事。”

    他们一路脚程极快,策马不停,岳匣能紧跟一日未让他们察觉,对寻常成人来说也非易事。

    血海深仇在前,展昭能体谅岳匣的心情,但还是嘱咐道:“若要同我们一起登岛,你决不能独自去找岳忠,可能保证?”

    岳匣连连点头,跑到观婳身后,不看白玉堂:“我听展大人与婳姐的,才不跟臭老鼠待一块!”

    “诶!你!骂谁臭老鼠?”白玉堂不满道。

    岳匣回敬一个鬼脸,拽紧刀客的袖子,不给对方可乘之机,这回轮到锦毛鼠气得要跳脚了。

    小少女心思细腻,未尝没有察觉到白玉堂表面逗弄她,实则是圆滑地分散两人的注意力,也佯作赌气地配合起来。

    观婳一行要潜入通宝塔,自然不能在白日大摇大摆地过去,那可真是做人肉靶子去了。几人先在保定城内稍作休整,荆无命也告知了他们岛上守卫安排,待到寅时过半,守夜之人最为疲乏松懈之时,就是他们的机会。

    夜黑风高,偷袭自然不能穿白日的衣裳。观婳换了一身商城出品的夜行衣,手腕脚腕都束得很紧,衣袖腰带处配有放置暗器的隐袋,实用之余,在剪裁设计处又花了不少心思,完美勾勒出女子修长挺拔的身形。

    另外三个武人身上也是一水的暗哑无光,全身裹扎紧密,只在纹饰暗绣上有所不同。

    展昭自然是毫无装饰平平无奇的衣裳,锦毛鼠则在衣襟袖口缀了错落有致的云纹,宫九的就更为华丽细致,四爪银龙盘在领口,向下伸出一鳞半爪,肌肉时松时紧,银龙也好似跃动腾飞了起来。

    穿的比展昭还朴素的岳匣心里一阵泛酸,开口转移观婳时不时往宫九身上瞟的视线:“婳姐,阿匣现在的轻功虽然可以腾挪到对岸,却不能保证不惊动看守……”

    “无碍,我带你就是。”观婳回神,温笑着安抚少女。

    “还是我/在下来吧。”

    宫九和展昭异口同声,然后看了彼此一眼:宫九心里别扭,展昭则是未见过观婳武功,想接过这个吃力的活计。

    展昭道:“深夜潜入也是无奈,通宝塔内不知会发生什么,姑娘还是……”

    观婳脸上还是那种不表示肯定,亦不表示否定的浅笑,扣住岳匣的左臂微微发力,身体豁然前掠,同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飘至岸边,提力纵气,两个人便不受重力限制似的飘飘然在湖面飞驰。

    展昭讶异地看着刀客的背影,赞道:“观婳姑娘好俊的轻功,倒是展某多事了。”

    白玉堂还未接话嘲讽,展昭就听耳边传来一声略带不满的低哼,一道快若闪电的黑影紧跟着观婳的脚步踏上湖面,衣襟带风,隐隐显出一条银龙的龙首。

    展昭目送那一前一后两道轻影,心下不觉一松,笑着摇摇头,难得无视了一把嘴不饶人的锦毛鼠,背负巨阙,亦纵身向前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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