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谢言初从府中离开后,一路奔向医馆找大夫开了治疗女子体虚的药方。

    顺道回去的路上看见一群人聚在一块张望着什么,挤进去一看才发现是公示榜上有了新消息,只见上面贴满了寻找异士的告示,报酬之高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尽管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可始终无人上前揭榜。

    在这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他耳尖地听见丞相府、火灾等字眼,朝声源处望去,是一个挺着大肚、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在那大谈特谈,那对厚厚的唇瓣一开一合,便唾沫横飞,几乎祸及周围一圈的人,而他们不仅不避,反而围了上去,像是渴望空气的鱼那样张着嘴瞪大了眼。

    他想起忽然出现府中的江时锦,心中微动,便走过去听了一耳。

    只听那男子道:

    “据说江府大小姐也消失不见了,依我看,是被人给挟走喽。”

    边上一人道:

    “哪有那么巧的事,筑天台起火,丞相府也起火了,我估计……”说这话的干瘪老头眼珠把左右横扫了一遍,神神秘秘道,“是遭天谴!”

    此话一出,一阵唏嘘,周围有人附和,也有人反驳,谁也没有理由能说服谁,正僵持不下,忽然一声惊呼:

    “看,有人把皇榜揭了!”

    众人瞬间就把头扭到了一个方向,从背面看,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言不发地干了一件大事。

    周围的官差领着他往外走,在那身盔甲和气势面前,人群自动空出了一条道,他们就沿着这条道走。

    人们这时才有幸一睹真颜,光看身型还以为是个中年人,而那张脸生着的五官却很年轻,散发着蓬勃的朝气,若是陆二叔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被万众瞩目的人正是他的侄子——陆七。

    “他真有什么本事?”大娘嘀嘀咕咕。

    “管他呢,若是没有,街上又有好戏看喽。”她身边的男子这样答道。

    之后又有几个人揭榜,但皆无此盛景,要知道,那时热闹看够了,人群也就散了。

    谢言初在人群散去之前便离开了那里,途中也耳闻不少有关江府火灾的事件。

    将那些消息梳理一番后,他这才回府。

    踏进书房时,墨竹还在那孜孜不倦地阅读,连他的动静也没听见。

    直到一包药材被放置眼前,他才抬起迷蒙的双眼,问:

    “这什么?”

    “药材,里面有方子,帮忙煮一下。”

    “我不会啊。”

    “哦,”他冷淡地瞥他一眼,说,“那我自己来。”

    “……”墨竹总觉得那一眼里饱含着蔑视,他默默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别瞧不起人,我还是从书上看到一点的,再怎么样也比你强……“

    ”诶,我还没说完!“

    然而他的话被远远抛在后头了,谢言初嫌他啰嗦,拎起药包就朝厨房走去。

    厨房和书房相隔一个院子,他走的匆忙也没有关门,墨竹靠在案几上正看到有趣之处,便也懒得去管。

    直到一股糊味顺着风送进他的嗅觉里,他觉得奇怪,便站起身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蹑去。

    厨房里冒着点火光,这么晚了谁还在做饭?

    他惊疑地踏了进去,看见墙上有一团黑黢黢的影子,举着蜡烛凑近灶头,才发现谢言初在那儿蹲着烧柴火,暗沉的火光为他染上淡淡的昏黄轮廓,可以窥见,那冷白色的脸上乱七八糟地上了灰,倒有几分滑稽。

    “哈哈哈,你这是在搞什么?”墨竹忍不住嘲笑。

    谢言初还在望里添柴加火,听见了头也不抬道:

    “煮药。”

    “煮药那么大火干嘛,况且也该用陶釜而不是铁锅。”

    他说着挪开了那口巨大的锅盖,一股糊味扑面而来,借着烛光看,不出所料,已经全黑了。

    “都冲脑门上了,你闻不见这股焦味?”

    谢言初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直起身,只往锅里扫一眼便垂下了眼睫,低声道:

    “柴火烧得太旺了,没嗅到。”

    这下轮到墨竹无语了,面面相觑半晌,他率先败下阵来。

    “你还有多余的药材没,给我。”

    “有。”他转身就从另一边的桌面上取来一个药包递了过去。

    包裹沉甸甸的在手上时,墨竹就后悔了,但为了面子,他还是很专业地从橱里翻出陶釜按照方子一样一样地把药材放入,谢言初就在一旁看火。

    经过二人一个时辰的通力合作,总算熬出一碗黑棕色的药汁,光是闻着气味便觉得舌根发苦。

    静置几许后,墨竹捧起那碗药,幸灾乐祸道:

    “谢公子,请。”

    然后就看见对方面不改色地接过,再然后,走了出去?

    他跟在他身后问:“咦,不是你喝吗?”

    前头传来他的声音,“不是,我要给槐姑娘送去,你就不必跟来了。”

    这番话让他直愣愣地停在原地,的确,他一开始就没说是他的药,而且槐姑娘看起来气色确实不好……

    但总觉得怪怪的,他在秋风里咂摸了半天也没弄清其中的关节,最后禁不住打个哆嗦,回房去了。

    当谢言初端着药站在那扇溢出明黄色光芒的木门前时,伸长的手停在了半空,许久才轻轻落在门上,发出“咚咚”的微响。

    隔着木板还是能听见里头传来的衣料摩挲的声响,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咔哒”,门开了。

    先是一个光洁的额头,往下是身雪白中衣,外披那件大袖青衫,长发并未束起,乖顺地散在衣领处,一直延伸到腰带那。

    见到谢言初,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问:

    “殿下有何事?”

    他捧着碗,垂下目光:“先进去再说。”

    江时锦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捧着的药,在夜色里升腾着白雾,将苦味丝丝缕缕地渗透至空气里。

    她侧开身让他进去,一边又把门关上,把呼啸的风隔在外头。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些了,是休息过一阵吗?”

    “嗯,殿下这是?”她指着那碗浓稠问。

    “补气血的药,给你喝。”

    “殿下费心了,不过是点伤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尽管这样说,她还是端起碗一口闷下去,末了舒展着笑容道了声谢。

    谢言初瞥着那光洁的碗底,悄悄松气道:

    “不必言谢,都是待客之道罢了。”

    “既如此,不知我在此作客的情况可否请殿下帮忙保密?”

    “这是当然的,只是不知姑娘打算在此停留多久?”

    “暂且一月为期,到时我会缴纳租金。”

    “既是做客,租金就不必了,姑娘若想多留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没等她回应他就要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她在背后叫住他,从腰侧取下那块玉佩道:“玉佩还没奉还殿下。”

    谢言初转过身,正想说“不必”,目光却凝在她伸出的那截手腕处。

    她这才注意到,那包裹着手臂的白色绸布上,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血色,应当是刚才换绷带时不小心沾上的。

    刚想抽回手,另一只手比她更速度更快地掀开那层衣袖,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臂来。

    “不小心磕伤的。”在注意到某人发黑的脸色时她匆忙解释道。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开始懊恼了,哪有磕伤缠绷带的!

    她偷偷抬眼觑他,对方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但他也没问别的,只丢下一句“下次注意”就大步离开了。

    最后反倒是她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明明伤者是自己,之前又在心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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