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蚱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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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屋内,少典有琴第一个回过神来。

    大梦一场过后,他们几个……居然还在石屋山洞之中。

    少典有琴低头一看,夜昙还在自己怀里,自己的手还牢牢抱着她,只是她还尚未醒转。

    他赶紧将手搭在夜昙腕上,很快便确认了——她没什么事。

    之前那一切,好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玄商君……”神君还在那愣神的时候,嘲风已经扶起青葵走过来了。

    “青葵公主,昙儿她还没醒……”

    “昙儿……她可能是受了刺激”,青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不提孩子的事情比较好,“不如先让她休息。”

    “好。”他也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的山洞里,他们都太狼狈了,可自己根本无力去关怀她的情况。

    神君将夜昙抱到石屋外间的床上,自己也顺势坐下。

    “昙儿……”

    少典有琴拿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他们都醒了,她怎么还不醒?

    她是不是真的伤心了……

    摘星楼时,彼此的那一眼,他根本忘不了。

    神君虽然心上焦急,但目前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石洞之中,青葵还在与嘲风合计,关于他们救下的孩子灵识之事。

    “葵儿,我看我们还是先别告诉老五。”嘲风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样到时候,青葵万一没能救得了孩子的话,他们也不用负责什么。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沉渊恶煞,他一贯擅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这……”青葵面带难色。

    不过夜昙现在的确不宜再受刺激。

    想到此处,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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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也不知道过了多了多久,床上的夜昙终于动了动。

    “昙儿?”神君已经在床边上盯了她快一个时辰了。

    眼见人醒了,他当即面露喜色。

    “昙儿你怎么样?”

    “……”

    平躺于床上的夜昙睁着眼睛,不转头也不说话,只是直挺挺地盯着石头做的屋顶,还有上面挂下来的垂饰好一会儿。

    石洞之中,空气仿佛也沉默到凝固。

    “昙儿……”少典有琴踟蹰了一会儿,最终选择先开口,以期能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想看见你!”这话恍若一颗石子投入静湖之中,夜昙突然就爆发了。

    “你……”

    她要气死了!简直气得胃疼!气到脑袋发懵。

    想到之前他自作主张做的那些决定,夜昙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滚出去!”她现在根本忘记石屋到底是谁的地盘。

    “我……”神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夜昙猛得翻了个身,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我姐姐呢?我要我姐姐!”夜昙还在气头上,完全不想听人解释。

    不管是少典有琴,还是嘲风,这一个两个的,她一盖都不想见,唯一想见的人就只有青葵,“你滚出去,然后帮我叫姐姐!”

    “……好,我去叫”,神君也知道,夜昙的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无可奈何,他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进石洞去找青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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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儿”,青葵在床沿边坐下,抬手轻轻推了推夜昙。

    “如何?还有没有哪里疼?”

    “姐姐!”听见青葵的声音,夜昙也就不再假做矜持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姐姐……呜呜呜……我好痛啊!”之前太紧张了,她根本没时间深思什么,如今回忆起来……真的好痛啊!

    阵中之事全不是真的,那疼痛倒是真实的可以。

    特别是肚子上的。

    “都怪嘲风!还有那没有情!”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她算是发现了,这两个都是疯子。

    虽然是不同意义上的。

    “哇——”

    夜昙一边嚎,一边张开双手,是个要抱的意思。

    “气死我了!!!”

    “姐姐在呢……”青葵顺势将夜昙搂进怀里。

    回了现实世界,青葵不再能够与夜昙共感。但想到共同亲历的那一连串事件,还有亲眼所见的劫云,她哪里能不知道夜昙心里注定是不好受的。

    “没事了,昙儿不气不气啊”,夜昙一生气,青葵总是有耐心哄的,“姐姐知道,我们昙儿最乖了,最大度,不会跟他们一般计较的。”

    “……哼~”夜昙哼哼唧唧的。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不得已。

    但就是生气。

    青葵拍了夜昙的背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始消气。

    “人家心里难受嘛……”夜昙伸出一只手拉了拉青葵的衣袖,“要姐姐陪我睡……”

    “好”,青葵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陪她睡一会儿。

    好歹也能减轻玄商君的压力不是嘛。

    反正他一会儿定是忍不住要来看夜昙的。

    撒娇得逞的夜昙抱着青葵的腰开始跟她说悄悄话。

    “姐姐……我讨厌死没有情了,我不要住他这里了!”

    “哦~讨厌死了~”青葵的表情充满了玩味。

    “昙儿,你老实跟姐姐说,对玄商君到底是什么看法啊~”她还是更习惯称他玄商君。好在经历了诛仙阵之后,这么称呼倒也是顺理成章的。

    “你真能放得下他?”

    “哼!”听青葵提起少典有琴,夜昙还是略有些不爽,她紧了紧环着青葵腰的手,“就是讨厌!”

    “人家才不要理他,人家永远都只喜欢姐姐一个人!”

    “姐姐也最喜欢昙儿了”,青葵见夜昙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找机会为妹夫说好话,“玄商君他这次做的……确实有些欠妥,但也是为了大局,要不,我们昙儿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

    “人家才不是大人呢!”夜昙噘嘴。

    她才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虽然……他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但细究起来又有很多让她很生气的地方!

    再说了,她又不是大人,所以……不讲理有什么问题?

    “昙儿,要不我去叫他过来,让他亲自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啊?”青葵见夜昙没反对,便继续循循善诱,“你的玄商君要是再看不着你,估计都得望眼欲穿了。”

    “那就让他望呗!”察觉到青葵语中的戏谑,夜昙的眼神开始游移,但仍在嘴硬,“反正眼珠子又不会掉出来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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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在石洞中等待的两个连襟早已从面面相觑到相顾无言,又即将进入互相伤害的阶段。

    “被嫌弃了吧?”嘲风决定对自己之前的那些黑历史闭口不提。还好老五在斗嘴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他还能占据上风。

    “要你管啊!”被娘子嫌弃的神君,此刻心情十分的不美好。

    估计到时得求着他管呢!

    想到这,嘲风心里暗爽。

    “来来来,我跟你说个事情啊……”他向神君招了招手。

    “什么事?”神君很难相信,嘲风的狗嘴里真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他无比嫌弃地朝沉渊恶煞的方向挪了一步。

    “那自然是好事了!”嘲风觉得,不管怎么样,老五之后肯定该好好谢谢他的。

    当然,他只打算告诉少典有琴有关渡劫祥云那档子事,并未把青葵救孩子的事情告诉他。

    “你说你看到了劫云?!”闻言,少典有琴也略感震惊。他没想到,这么个虚拟的世界还真能帮夜昙渡劫。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玄商君”,正在神君感慨人生之时,青葵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你过去看看昙儿吧。”

    “我这就来!”任何事都比不上自家娘子的召唤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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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轻轻靠近夜昙的床边,见她还靠里睡着,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昙儿……你还生气呢?”

    “……少来套近乎!”一看见他,她就想到那倒霉催的结局,还有那倒霉催的孩子。

    现在孩子都没了……

    夜昙藏在被子里的手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虽然是她想要的结果没错,但就……

    还是挺失落的吧。

    就算是过家家,她总归还是有点别扭。

    不过,就当孩子的灵识回归于天地之间了吧。

    那便也没什么遗憾了。

    而且……

    孩子虽然不是真的,这爱意到底做不得假。

    其实这次因为考虑到事出有因,夜昙的气消得还算挺快。

    察觉到神君在床沿旁坐下,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自己的被子,又往床铺里厢动了动。

    表面上看是生气,实则是为了给他留下点位置。

    “孩子的事……真的对不起……”少典有琴不知说点什么好,只能先道歉。有些事情,再怎么说,也是没有用的。

    “……对不起就完了?”夜昙惊讶地转头。

    一般不都要补一下,说“孩子以后还能再生”什么的吗?

    “那我精神受到的创伤怎么算啊?”

    “昙儿”,神君站在吃闭门羹时就想了一堆说辞,“俗话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你要是真的喜欢孩子,咱们就去收养一个?”

    “才不要!”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

    她其实不喜欢孩子,就想听点好话。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肚子有多疼啊?!”

    “现在……还疼吗?”他当时是真的没力气安慰她。

    神君边说边去抓夜昙的手,想再确认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虽然青葵公主看过了,但他就想亲自诊治一番。

    “你别碰我啦!”夜昙又将手缩回被子里去。

    “……那你要如何才能消气嘛?你说出来,我会去做的,你别生气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

    也许自己只是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

    “你干嘛要管我生不生气啊?”夜昙噘嘴,脸上就写着“不高兴”三个字,“那时候,你不是根本不听我的,也不想和我商量的吗?

    “我爱你啊……”

    虽然少典有琴的声音很轻,但夜昙还是听得很一清二楚。

    “你……”

    “我……”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夜昙准备来个拒不承认,“之前不过就是同你……玩玩的……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昙儿,我是与你说正经的”,见她一副不准备负责的语气,神君正色道。

    除了阵中的嘲风,没人是傻的。是不是认真的这种事情,本就不是几句话能够证明或者否认的。

    “而且……我们不是已经……要是你觉得那不作数,我们可以成亲……”那时候,他本也说了要补偿她的,“你……愿意嫁我吗?”

    “你都让我做寡妇了,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嫁你啊?”夜昙叫嚷起来。

    另一方面,要是真同他成亲,姐姐看样子已经同意了,但估计自己还要和嘲风拉锯一番。

    肯定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夜昙越想越气闷。

    “那不是……特殊情况嘛……”提到这个,神君自觉理亏,“下次有事,我一定都同你商量,你不答应我就不做,如何?”

    “才不信!”因为了解他的为人,所以夜昙当然将这些都当成了甜言蜜语,“人家当时都那样求你了……你这没心肝的,理都不理人家!哼!”

    夜昙噘嘴,表示自己还生气呢,事情可一点没翻篇!

    那时候她肚子疼,手疼,胸口疼,哪哪儿都疼,还记忆犹新呢,才不要就这么轻易原谅了他。

    “你那是求……啊?”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嗯?”夜昙的语气顿时又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我……我知道是我错了”,神君秒服软,“只是若不这么做,咱们现在还在那困着呢,而且……我好歹也是为了我们的约定嘛……昙儿,你就原谅我吧,啊?”

    “少来!”避重就轻!她是要求了没错,但也没说让他用命去履行约定呀!

    “以后我就不叫你没有情了,干脆就叫你没心肝!”

    “昙儿……”神君有些无奈,“你又给我乱取外号!”

    一个少典空心还不够,后来还给辣目取名字,现在连小号都有昵称了!这可能就是她的兴趣吧……

    “不管不管”,夜昙顺手抓起一枕头就冲着他丢过去,“都是你自己先胡来的!”

    “不是,你怎么就给我取这么个名字啊?”神君一把就接住了夜昙丢来的枕头。

    不行,自己得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怎么会没心肝呀,我的心肝宝贝那就是你呀!”

    “呸!油嘴滑舌,口蜜腹剑!”

    “商量一下嘛……”那厢神君还在锲而不舍地哄自家娘子,“要不……你还是叫我‘有情’吧?”

    至少听起来一样嘛!

    “枕头先还我”,夜昙朝少典有琴伸手,“我考虑一下……还有你不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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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儿?”哄了半天,又让她用枕头打了好几次,神君觉得夜昙看上去差不多已经消气了。

    “干嘛啊!”夜昙没好气地送了少典有琴一个白眼。

    “其实……我们也算成过亲了,你不能反悔的啊”,虽然别人家的娘子对夫君送秋波,而她送白眼,不过神君显然没心思计较这些,他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名分。

    “这怎么能一样啊!”夜昙蹦起来,直接半跪在了床上。

    “你又后悔了啊!”她耍赖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跟后不后悔没关系啊!”夜昙叉腰,“我说没有情……”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

    “……”

    被娘子嫌弃文盲的神君沉默片刻,忍不住自我辩解,“其实……书我还是读过一些的。”

    他好歹是神族的智商担当,当年也是被先生们夸过天才的。

    “在学堂的时候,师父经常夸奖我学业的……”少典有琴忍不住自辩起来。

    “那敢问话本大师,《牡丹亭》的故事您老人家都不知道啊~”按理说,没有情一直混迹江湖,没文化也是正常的,但他副业不是写话本的嘛?

    这可是现象级的话本子,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不是,我……”这个他当然知道。

    “哦~”没等神君说完,夜昙自顾自地作恍然大悟状,“我懂了~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吧!”

    随即她脸一沉,“《牡丹亭》里明明就写了,从梦里醒来还得另办婚礼的!梦里的通—通—都做不得数!”夜昙理直气壮道。

    “那咱们就办嘛!”神君脱口而出。

    对他而言,她想办几次都行,哪怕天天办呢。

    他现在就怕她不办。

    “想得美啊你,我没答应!”之前他们就是利益同盟关系。而且本来就是假的,在一起也没什么负担的。现在么……危机解除了,回到现实世界了,那她可不得好好考虑一下嘛!

    果然……

    她没那么容易松口。

    “昙儿……”神君还想再劝。

    “不管不管不管,我没答应!”夜昙躺下来,随手从床上拿了本书开始装模做样地看起来。

    随手一拿,居然是之前买给嘲风读的《封神演义》的赠品——一本三代史书。

    夜昙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商纣这段历史。

    新兴的周,为了清洗商人旧贵族的势力,周公旦二次东征。在剿灭三监后,他居然下令把商代历代王陵都给刨了,以绝殷祀。

    真是够狠的。

    这和人们口中的“好礼”,可是相差甚多啊!

    其实也是,做到天下共主这个位置之上,还不改初心的,从来就没有几个。

    周公位极人臣,自然也不能免俗。

    想也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是道德完人呢!

    “没有情我问你啊”,夜昙放下书,“你用自己当牺牲祭天,就只是为了破阵吗?”

    “是,我在试图控制嘲风发动的阵法。”

    当然也是为了毁掉神权,或者是那些和神权等价的东西。

    “顺便昭告天下,世上没有绝对的神,没有救世主。”

    就算真的有神,神也不能直接介入政治,也不能仅仅靠神力维持自己的统治。

    “……”夜昙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儿。

    “你的计划,也不是很高明么,哼!”不管怎么说,牺牲自己顾全大局的这种计划,她还是不能认同。

    要是他早点和自己商量的话,夜昙自信,她一定能够想到更好的!

    但这份慈悲之心,的确让人肃然起敬。

    “是……是我思虑不周”,凡是计划,都是可能存在疏漏的,最后还是害她受伤了,“那时候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那……你要娶人家的话,起码要先下聘礼吧?”考虑到他认错态度还算不错,夜昙开始松口了。

    “那我马上就去准备!”神君说着便要出去找嘲风。

    “哎,等等等等,你别那么着急嘛!”

    她一点也不想那么早就成亲。

    她都还没有见识过这大千世界呢!

    “我……”夜昙欲言又止,“那你愿意等我吗?”要是真的喜欢她应该可以等等的吧。

    “嗯”,神君点头。“当然。”

    夜昙见少典有琴不急着娶,又开始狐疑起来。

    他……是不是其实没那么喜欢她?所以当初擅自决定去死,现在也不急着成亲了。

    “你真的愿意等我啊?”夜昙试探着问道,“不委屈?”

    “委屈……”

    他委屈死了好嘛!明明就是明媒正娶的娘子,她转头就不认账了。

    “哼!你委屈,我还委屈呢!”见人一脸苦闷样,夜昙心里开心了。

    “告诉你,我非常不满你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

    “昙儿……我错了,我再不这样了,你说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

    神君开始哄人。

    “一切你决定!”

    “哼,没心肝!你真的讨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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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昙虽然嘴上并不答应什么,但心里早已经开始盘算说服嘲风的计划。

    果然,自己的婚事还是要靠她自己争取才行啊。

    “我怎么不能嫁他了?”此时的石洞内,夜昙正在和嘲风辩论。

    “到时候让他入赘不就行了”,夜昙张口就来,也不管有没有和人商量过,“正好也可以壮大我合欢宫,壮大我们魔教。”

    “魔教有你爹我就够了好嘛!”嘲风几乎是非常自觉地揽过了棒打鸳鸯这个角色。

    “你明明没有人家厉害……”夜昙悄摸吐槽。

    “你说什么!”虽然夜昙说的是事实没错,嘲风到底是不想承认的。

    他的威严呢!

    “那他有什么不好嘛……”夜昙不甘心道。

    虽然……他的身份可能是假的,但她觉得,肯定有什么理由。

    考虑到老爹的尊严和颜面,夜昙迅速转移了话题,“等爹你百年了,到时候他就能继承魔教,我们一起将它发扬光大,然后给你烧纸,让你地府脸上也能有光,这不正好吗?”

    “……”

    嘲风又紧了紧拳头。

    小姨子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他哪里就要挂了,之前那是被人暗算了好嘛!

    说来也奇怪,以他的修为和对危险的敏感性,居然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谁偷袭的自己。

    “爹?”趁着嘲风正在思考之时,夜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答应咯?”

    “那我现在去跟没有情说咯!”

    说完,她便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哎……等等!”他哪里就答应了!

    不是吧,他还没建立威严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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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啊没心肝!”夜昙跑到石屋附近的小溪边,才终于找到了人。

    “昙儿,都说了别那么叫我!”神君转过头,他是知道夜昙去找嘲风商量事情的,“嘲风……我是说你爹,他同意了吗?”

    “你要不先准备聘礼呗?”夜昙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那我这就去!”少典有琴拉过夜昙的手,就往石屋那里走去,聘礼单子他早就准备好了,“你来看看喜不喜欢,还要再加点什么。”

    “嗯~”夜昙别扭地朝石屋方向努了努嘴,“前头带路~”

    她好容易才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石屋内,小没神君坐下来,开始写聘书,并把一大叠聘礼单子递给夜昙看。

    但他中途又想到还可以加这个,加那个的,故而又拿起一个空白帖子。

    起初,夜昙只是在他身后看着他在那笔走龙蛇。

    “你到底要写到什么时候啊?”反正他的财产一早就是她的!

    等得时间久了,夜昙有点无聊,便开始玩他头发。

    他的发丝顺滑,摸上去手感很好,恍若抚摸游弋于水中的小鱼一般。

    她越摸越觉得上瘾。

    “昙儿?”

    “昙儿?”

    “啊?”等夜昙回过神之时,神君已经唤了她两三次。

    “写完了”,他将聘书兼聘礼册子递给夜昙,又补充道,“你看看,不够的话我再加……”

    “我先看一下啊”,夜昙一把夺过那单子。

    她的目的可不在财产。

    “那个聘礼你再想想能不能加点别的啊~”

    “哎……”

    “你去哪儿?”

    没等神君说完,夜昙便自顾自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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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昙又去了竹屋,还在那翻箱倒柜了好久。

    她几乎是将所有闻人的作品都给翻出来了。

    正在一一对比字迹。

    之前她虽然有所怀疑,但只是觉得像,却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现在……

    她还能不明白吗?

    竹屋的屏风之上有一画作,上面题着“我今因病魂颠倒”一句。

    她手上那本祝词里写有“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

    夜昙瞅瞅屏风,又看看手里的帖子。

    这“今”字分明就一模一样。

    好啊!这没心肝的混蛋!

    夜昙握紧了拳头。

    诈骗大师都没他厉害!

    “昙昙,你干什么呢?”

    说来也巧,帝岚绝刚好来竹屋收拾东西。

    按少典有琴之前的嘱咐是要他来将这里的一切都清空的,只是自己这几日一直都很忙,直到今天才有空来。

    这倒也不是帝岚绝躲懒。虽然夜昙他们感觉是被困了很久,其实在现实里并没有过多少时间。

    “你怎么来了?”夜昙从那一堆纸里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看了帝岚绝一眼。

    真的很奇怪,他们两个有那么熟吗?

    这个兰儿居然就叫她昙昙什么的……

    “对了,我来问你啊,那个闻人狐狸呢?”

    “他……走了。”

    帝岚绝是在门边看见了夜昙,才临时换的女装。

    走进竹屋,就看见地上全都是纸,他随手捡起一张来看了看。

    好像是闻人平时画的那些画。

    “哦?走了?”夜昙挑眉。

    这个兰儿说闻人已经走了。

    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去哪里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帝岚绝只能选择继续装蒜。

    “他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别忘了人家是有正经夫君的~”

    “……”面对装嗲的帝岚绝,夜昙恶寒。

    看来自己只能去别的地方找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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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竹屋之后,夜昙下一个目的地就是乱坟岗子。

    凭着记忆,她顺利找到了当初自己给辣目做的墓。

    准确而言,其实不算是墓了,当时不过就是一卷草席裹了而已。

    连棺材都没有,想也知道绝对不可能会有人来盗他的墓!

    没人!

    哦不,是没尸体!

    夜昙都不用扒,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因为神君走的时候忙着找她,根本就没记得还要将这个坑填回去。

    “……”

    夜昙望着那空空的怔楞了许久。

    真的是像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他没死,他们真的就是一个人。

    此时,她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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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昙走回石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你到底是谁?”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昙儿,你……你说什么啊?我……我是没有情啊……”神君有点结巴。

    那日,帝岚绝在竹屋巧遇夜昙之后,不靠谱的少主并没有想到,还要通知神君一下。

    以至于少典有琴现在对夜昙的发难根本就毫无准备。

    “你到底为什么骗我?”居然还在骗她!

    夜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典有琴。

    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了,不然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忍不住要抽他。

    “你……”神君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够搪塞的了,“你能听我解释吗?”

    他觉得,这辈子,夜昙更容易信任一个人。

    所以,他愈发不愿意去伤她的心。

    可若不欺骗,如何能渡劫呢?

    听说还有解释,夜昙没来由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要是连能解释都没有,那就真的就是玩完了。

    “我姐姐的茶,要喝吗?”她平静了一下语气。

    神君默默地接过来夜昙递来的青葵牌养生茶包,开始泡茶。

    一边泡茶,一边思索到底应该从何说起。

    泡好了,他便将茶倒入茶杯中,又吹了半天,方才递过去。

    夜昙接过,一饮而尽。

    神君全程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她神色,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她更生气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夜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有话赶紧说!”

    她的语气很凶。

    茶杯和桌子接触的声音震得神君哆嗦了一下,顺带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这多少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发怒了说不定茶就泼过来了。

    “你……还记得你那个娃娃亲吗?

    “什么……什么亲?”

    夜昙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她早忘了还有这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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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因为我之前不答应那门亲事,所以你不得不出此下策,来报复我是吗?”夜昙还特地在“报复”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不是的!”神君急于否认。

    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我不想放弃……又不知道你喜欢怎样的男子,所以才……对不起。”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骗我全是因为喜欢我咯?”这理由多少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夜昙的表情更嫌弃了,“你真的好变态啊……”

    他们明明才见过没几次,还是她小时候。

    这么说他是恋童咯?

    这已经不是难以接受的问题了,是有点可怕啊……

    她已经开始有点想反悔了。

    “昙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见夜昙面露不愉,神君也终于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了,他似乎又引起了什么新的误解的样子。

    不行,他得赶紧澄清!

    “是这样的……你之前不是问钱儿的事情嘛……”他决定告诉她一部分的真相。

    “钱儿又怎么了?”说起来,这多少也是一件让人介意的事情啊!

    “我知道这多少会让人难以接受……但钱儿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啊?”

    “钱儿,是你的前世。”

    “……”夜昙的表情多少是有点奇怪。

    突然被人说到前世什么的,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才好。

    她看少典有琴的眼神感觉和看那些街头的算命大仙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神君见夜昙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开始解释。

    前尘很长,解释前尘的时间倒用不着很长。

    唯情长耳。

    “所以……你是没有情的钱儿,闻人的月下,也是辣目的……娘子。”

    “你……”听起来上辈子是她欺人偷心来着。

    不对,她这是为了正义!

    因为这故事听起来没什么破绽,夜昙多少是有些信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分裂成三个人啊?”

    “就是意外而已……”关于这点,还有历劫,他都不能说,说了就露馅了。

    “而且……与其说是三个人,不如说是三片残魂。”不说是神识,因为她还在渡劫,不能让她发现这事情。

    “残魂?”

    她从书上看到过,曾有人因受情感重创“魂魄错乱”,在意识中分裂出多个完全不相同的自己,那算是一种难以治愈的心疾。

    “你是不是生病了?”

    “是……”她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我的心分成了碎片,虽然残魂不完整,但他们都爱上了同样的人,那就是你。”

    “哪里不完整了?”夜昙突然打断了少典有琴的话,“不是,什么完整不完整的,哪来的这种说法呀!”到底是谁搞出来“完整”这种标准的啊?

    虽然那些残魄听着好像佛家所说的贪嗔痴,但她觉得不是,至少不全是吧。

    “你说什么?”面对夜昙的反驳,神君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以前偷看过姐姐书房里的书,我记得《涅槃经》上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所以我想,一切众生,大概也皆有魔性。《坛经》又说,悟则众生为佛,不悟则佛为众生。”

    “所以,我觉得世界上有魔性神,也有神性魔。”

    神与魔,大概就在一念之间吧。

    “你肯定是在压抑自己没错”,夜昙想了想,继续说道,“所以你的残魂才会这么离谱。”

    “但对你的残魂而言,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就是独立的人。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完整与不完整的问题。”

    “我从来没听过,有人是完整的。就连神佛……我不觉得他们都是十全十美的……再说了,到底什么才能叫‘完整’啊?”

    谁能定下标准,又凭什么非要按他定的标准来评判。

    “……”听到她这么说,神君多少是有些吃惊的。

    他从前只是觉得,因为割神识,所以自己就是不完整的。

    “这种样样美好,事事圆满的梦,我反正是不敢做的”,见少典有琴不说话,夜昙摊了摊手。

    所谓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昙儿……”

    “怎么了?”

    “人们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她真的是时有惊人之语啊。

    人家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到自己这里,是句句惊雷中听无声。

    “怎么样”,夜昙一脸骄傲,“你也觉得我说得真是太对了吧?”

    “嗯。”今日方知我是我。

    “……那我也算是你师父了吧?”爱不爱的先放一边,他占过的便宜她都要都占回来。

    “嗯。”

    “不过!”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点乱,神君继续补充道,“不过只有今天!”

    “今天就今天!”夜昙还以为他是放不下面子,有点无语。

    不过,知道了前尘,现在的她不再觉得他是个变态了。

    没有情算是雄谈博辩,辣目是孤履危行,至于闻人……呃,勉强算他名士风流吧?

    至于他当大王的时候,也可以算得上是恂恂君子,特立高标吧。总之,那会儿她甚是心悦。

    “那我到底应该叫你什么啊?”夜昙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辣目,没有情,还是闻人啊?”

    “都可以。”

    不能说真名,这四界都知道的。

    “不如,还是叫我‘有琴’吧?”

    “有情?”

    “嗯。”

    “那你的身世呢?”她总感觉他好像是有什么没说全的样子,“你到底是哪里人啊?”

    他显然不是凡人,也完全不可能是沉渊族的人。

    那是兽族?总不会是神族吧?

    “我的家人,你基本都见过了嘛”,尽管说的全是实话,但神君总觉得有点心虚。

    “……什么意思?”

    “你口里的霓虹姐姐,真的就是我娘。”

    “怎么可能?她明明长得那么年轻!”夜昙下意识反驳。

    好吧……她不是人族。

    “但是你们俩……长得也不像啊?”

    “是吗?”神君想了想,终是承认道,“可能是吧。”

    “……”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他们两个,气质倒是很相像。

    “那你爹呢?”

    “在上面。”少典有琴指了指天空。

    这是……死了?

    还是说……

    “你是私生子啊?”夜昙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

    神族和兽族啊……

    不过这就挺合理的了。

    “呃……你怎么会这么想啊?”她脑洞真的是大,没有情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虽然……

    就他在自己爹那的这待遇,可能还真的不如私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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