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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蚱蜢·二十·花辞树

    “总之啊,我呢,也就不劳君上迁坟了,我死了以后,就……”

    夜昙是想说,不如就在石屋那块立个碑算了。

    她要青葵消失那块地儿。

    谁知道,“死”字刚一出口,剩下的话根本还没说完整呢,她的嘴便被牢牢捂上了。

    “唔唔唔……”他干嘛呀!

    “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神君真是又急又气。

    “……”夜昙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

    她眨巴眨巴眼。

    少典空心居然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还上手捂自己嘴!

    他不是会禁言术的吗?忘了?

    不对……他这是……

    急了。

    可是,不过是说句话罢了,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莫非是……

    只消一个瞬间,夜昙便福至心灵。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时候他要捂着自己的耳朵!

    夜昙再次试图出声抗议。

    她整个嘴都在神君手掌下乱动着。

    虽然神君不怕痒,但他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昙儿,答应我,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在松手之前,神君仍是不忘强调。

    “唔唔!!!”

    好吧,他忘记了夜昙只能发出这样含义不明的声音。

    “少典空心!你!”夜昙喘了口气,稍稍压了压自己的脾气,又伸手分别指了指他们二人,“还有我,我们两个何必再继续自欺欺人呢?”

    她明白他救不了青葵了,加上她自己也已经是个魂儿了,便也懒得再坚持什么。

    “昙儿!”一旁的神君突然脸色大变。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身体好像又变得透明了……

    自己又要碰不到她了!她又要离开他了!

    少典有琴猛地伸出手去,尝试抱紧夜昙。

    感受到怀中尚存暖意,他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还好……

    她还在这里。

    她还没有消失!

    “你干嘛呀!”夜昙在他怀里拱了拱。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得挺快的。

    干嘛呀干嘛呀?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吗?

    “因为,我不想再和以前……那样……”

    一滴泪自脸颊处缓缓地滑下来,说话人却浑然不觉。

    “……被你丢下了。”

    若终有一日,他会因为救她耗尽灵力而死。

    那就一直到那个时候好了。

    “就算是死,也要一起。”

    “可我不想啊!”夜昙嚷起来:“为什么你就非要送死呢?”

    明明他可以没事的,非要这样上赶着!

    每次都这样!哼!

    想到少典空心那大傻瓜行径,夜昙又生起气来。

    “我都已经没有姐姐了啊少典空心!”

    “我们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她们都只是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四界的安危和她们姐妹有什么关系啊!

    “我姐姐她牺牲自己,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啊少典空心!”

    不论是四界,还是……自己,都不能再失去他了。

    “如果你因为我的关系死了,那我姐姐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啊?你到底懂不懂啊?”

    若这世上,好人都死绝了,坏人们还千年万年活着……

    想想都气人。

    “……不要丢下我”,此时,少典有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了,只能重复着与之前相同的话,“昙儿,你不要丢下我好吗?”

    他只能祈求她会因为心疼自己而心软。

    “可我不想你再死了啊!你到底要我伤心几次啊!”

    这厢的夜昙自然不知道她其实没啥立场说这话。

    “……昙儿”,知晓何为伤心的人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可是夜昙还在穷追不舍。

    “我不管。反正你得发誓不再干涉我的命运!”她踮起脚,用手指戳着人额头,“听到了嘛!”

    “我不要。”他才不要发。

    根本就做不到的,怎么能发誓。

    “你!”轮到夜昙气结了。

    这少典空心真的长本事了啊!

    也没事,她还有杀手锏。

    “我警告你,你别逼我啊!别逼我说出那句话。”

    “不要!”若是她说出“死”这个字,那……

    “不准说!”神君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可夜昙哪里是吃这一套的人。

    “行!少典有琴!你行!你厉害!我知道你会禁言术,你也可以让我一动也不能动……”夜昙斜睨了人一眼,神色凉凉,“你大可以把我当作是你的傀儡!玩偶!禁脔!哼!”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让她好好活着,活得开心,怎么可能会想让她当什么傀儡,“我只是……”此时,神君已经将没有情的伶牙俐齿,闻人的迂回婉转都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他只剩下辣目的直来直去了。

    “不要说了……求你……”

    “好吗?”

    “你真的能阻止我吗?我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可以离开,可以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死。

    为了不刺激眼前人,夜昙很贴心地隐去了这个词。

    “玄商君,你会尊重我的对吧?”

    她是昙花,又不是菟丝花。

    当寄生花什么的……

    还是算了吧。

    “那你怎么……不尊重我呢?”

    “你说什么!”夜昙眯眼,语带威胁。

    她还拿捏不了他了是吧!

    “你不也……擅自决定冒险救我,还……”擅自决定去死。

    “你怎么能单方面决定这种事情呢!”

    他们是夫妇呀!

    自古以来,一丝为定,敬拜天地。

    既成夫妻,自当相亲相爱。

    况她拜的还是自己。

    夫妻理应祸福相共、生死相依。

    他原以为,她是明白其中道理的。

    “我自然是……”那不是他自己说害怕的嘛,她才勉为其难救他的哎!

    而且那会儿他都魂飞魄散了,自己找哪个鬼商量去?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哼!

    夜昙依旧完全搞错重点。

    神君的意思当然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怪夜昙擅自救自己,而是在怨她不该不让自己共担眼下这祸事。

    “我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道理什么的,夜昙当然是没明白的,她说不过就开始耍无赖。

    “哼!”

    “……”是了,她从一开始,就对他们神族半点敬畏也无。

    又怎会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心上。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啊!”大概是因为吵架的缘故,夜昙的中气又足了。

    她又行了!

    “你不满意啊!嫌我不尊重你了?那忘了我不就好了!”

    人本来就很健忘的。

    他最多伤心个两三年,然后就又会欢天喜地地娶妻了啦!

    此时,夜昙已经全然忘记她夫君不是人了。

    “到时候天帝说不定就会把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碧穹指给你了!”

    然后少典空心很可能表面上还会推拒一下,接着又拗不过天帝天后,稀里糊涂地就娶了人家。

    到时候,他就会对着这下一任妻子掏心掏肺了。

    至于这少典空心在心里想的什么“这联姻的责任他担了一次,也已经够了吧”,什么“没必要再去拖累另一个女子”……

    她才不信呢!

    哼!

    想到这里,夜昙又有些不爽了。

    “你干嘛要在这里摆出这种如丧考妣的表情啊?你给谁看呐!”于她而言,这种程度的难听话简直张口就来,“你真以为你自己会很深情?不是我要说,但你真的是高估你自己了啊!”

    万一……以后他厌倦了,后悔了,烦她了,她要怎么办?

    难道继续扒着求他恩赐?

    开玩笑!

    就算他一直都心甘情愿好了……她承认,自己的脸皮还没厚到这种地步。

    “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能为我伤心很久吗?我怕你到时候连我姓甚名谁,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呢神君——”

    少典有琴怔怔地看她。

    “离光夜昙……你真的是……”

    没有心的啊……

    少典有琴感到无力。

    他既恐惧又伤心。

    夜昙是句句话都戳他痛处。

    在东丘时,因为不知要过多久她才会归来,他的确很怕。

    不是怕自己会等很久,而是怕他会记不清她的脸,怕她再也不入自己的梦,怕复活地脉紫芝一事真的会毫无希望。

    而且……他也的确是高估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能够忍受那种没有她的日子的。

    他还以为自己能帮她渡了情劫的。

    他帮不了她的。

    过去的昙儿……她的心那么狠,不会为他所动的。

    他成不了她的劫,自然也渡不了她。

    她还没怎么伤心呢,他却已经承受不了了。

    那么,现在他要怎么办?

    就这样依着她吗?

    ……不行。

    花又怎么会有心呢?

    少典有琴,你不是早就知道这点吗?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放手的。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啦!难看死了!”夜昙自顾自嘟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绷不住,妥协了。

    “那要不抱一下好了。”

    感到肩背上传来的力道,她又换了个语气,故作轻松道:“其实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嘛。”

    “……”那句“朝暮”是这个意思嘛!

    神君默默伸手。

    “你到时候千万别太想我哦~啊!”

    夜昙话还没说完呢,就感觉到虹光宝睛现在好像是窜到了自己背部。

    他在从背上给她输灵气!

    “赖皮啊你!”

    ————————

    朝来暮去星霜换,阴惨阳舒气序牵。

    万物秋霜能坏色,四时冬日最凋年。

    “昙儿……等下了雪,我们就成亲,好吗?”神君转头,深深地凝望着床上的夜昙。

    “嗯……也好。”

    如果能等到的话,那满足他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些日子,他们两个尽数用来斗智斗勇了,就跟那老鹰抓小鸡似的,根本就没办法安静下来,好好地谈会情,说会爱什么的。

    她当然也想过悄悄离开。

    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还是省了他追的力气好了。

    之后会怎么样呢?应该挺简单的吧?身体也不用烧。

    “昙儿,吃饭了。”

    “那我要吃牛肉!”提到饭,夜昙马上就不困了,也不忧郁了。

    “你先喝点粥”,神君手上端着的是一碗加了肉的粥。

    他来到床边坐下,准备像之前那样喂她。

    “啊?又是粥啊!人家都这样了哎!难道就不能吃点好的嘛!”夜昙抱怨道。

    “少典空心你看你啊!不仅一天到晚气我,你还虐待我!再这样下去,还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你!”

    “我本来就用不着!”

    “不管!我要吃肉!”夜昙伸手扒开神君端到自己跟前的碗,“纯纯的那种!”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个粥又加了什么料。

    “我等会就去做,你先吃一点,好吗?”神君还是没放弃哄人。

    “嗯嗯。”夜昙点点头,高兴了,低头嗦了口粥。

    “好了,一点。”她抬头看向少典有琴,表示自己当然是言出必行的。

    “昙儿,再喝一口吧?”神君的勺子又递过来。

    夜昙盯着勺子,略感无奈。

    好吧好吧,那就再喝一点吧。

    “有琴……其实吧,我感觉我还是挺幸运的……是人都要生老病死的。我都还没有老,我就……了”,夜昙做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还嫌不够,又用手摆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不就不用变老变丑了,好歹也算躲过一劫呀~”

    因为嘴里还含着勺子的缘故,她的话模模糊糊的。

    “而且还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还有一个为自己掏心掏肺的……夫君?

    话说他到底算不算自己夫君啊?

    算了,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

    “总之是我赚到了。”

    “所以啊……”她松开勺子,“你也别总是这样哭丧着脸啊!”

    “对不起。”可他是真的笑不出来。

    少典有琴扯了扯嘴角,到底也没能挤出一个笑容来。

    神君别过头去。

    眼泪落在粥里。

    “哎呀!”不行,她看不下去了!必须好好和他说道一下。

    “你在月窝村住了那么久,不应该不知道呀!人间的夫妻,续弦改嫁什么的都很常见的,尤其是贫贱夫妻,概莫如是。”总得生活嘛。

    哪有那么多工夫留给他们去伤心啊。

    “别说了”,玄商君不爱听了,“我去给你煎药。”

    “哎呀你答应给我肉的!”夜昙在他身后嚷嚷个不停。

    “吃了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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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了我不要喝!”没吃到肉,夜昙的心情变得不美了起来。

    “昙儿……”

    “行行行,你拿来啦!”眼见这位爷又要开始念经,夜昙转了转眼珠。

    她接过药。

    “啊——”又假意没拿稳,一下将药打翻在地上。

    “哗啦”一声,白瓷碗碎了一地。

    “昙儿!”神君赶紧用清洁咒,“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没事。”

    “你让我看一下。”是他的疏忽,她手都没力气,自己怎么能让她拿呢!

    神君检查了一会儿,发现夜昙没有被烫到,稍稍松了口气。

    他挥了挥手,地上的碎片瞬间被还原。

    夜昙还在一旁鬼鬼祟祟地瞄他。

    当然了,她心怀鬼胎嘛。

    而且她发现了,少典有琴手上握着的洁白瓷碗,那边沿处有一道殷红的血痕。

    红得扎眼。

    他果然是加料了!

    但夜昙也不想和他吵架。

    她还有点点小内疚。

    毕竟是她浪费了他的心血。

    “我再去给你煎。”

    “都说了不用了啊!”夜昙反应过来,“少典空心你站住!”

    “都这样了,我们不能好好说说话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互相耍心机啊?

    “我们……”有这时间,还不如用在颠鸾倒凤上呢!

    好歹也算有点美好回忆嘛!

    看来他还是不太行啊……

    夜昙的思绪开始飘。

    “你别担心,只要我活着……”神君却罕见地打断了夜昙的话,“你就不会有事的。”

    “我去煎药。”丢下不容置疑的一句话,他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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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昙躺在石屋外的一把摇椅上,眯着眼睛。

    艳阳晃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风和日丽的冬日早晨里,阳光照下来,照得她浑身都暖洋洋的。

    夜昙晃着身子。身下那摇椅还是精致公子闻人带来的行李,自然舒服得很。

    就是这手吧……

    她感觉还是有些空唠唠的。

    旁边站着的,不是玄商君又是谁呢?

    现在他每时每刻都待在她身边看着。

    “昙儿,给你。”少典有琴按夜昙的吩咐,从石屋内拿来了些小玩意给她消遣。

    “昙儿……你感觉怎么样?”神君蹲下来,用手探了探夜昙的额温,随后撑开把伞,遮住夜昙。

    正是闻人留下那把花伞。

    “哎呀,我都说了是没用的嘛。”

    “……”神君自然也发现了,在她身上,时间的流逝速度好像会变快。

    输一次灵力能维持的时间变短了。现在,他几乎不得不一直输送,方能勉力维持。

    意识到这点的玄商君开始止不住地害怕起来。

    “都说朝菌不知晦朔呀~”夜昙在神君拿来的一堆小玩意儿里挑挑拣拣。

    “玄商君,我们凡人在你们神仙眼中,可能就像这个草编的蚱蜢一样,对不对?”夜昙手上正把玩着当初辣目所赠的那只草蚱蜢。

    “昙儿……”神君的眉头紧皱。

    他想让她别玩这个了,也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说到底,还是要怪自己,没事编这个做什么呢!

    又为何要把这个也拿给她玩呢!

    “这个我来保管吧?”少典有琴伸手就要将那不吉利的玩意拿走。

    “哎……”没等神君说什么,夜昙又开口打断了他。

    她飞快地将草蚱蜢塞进胸口。

    这样少典空心就不敢随便来拿了吧?

    “真的有点想去看看湖,泡泡温泉什么的。”夜昙转了个话题。

    “……兽界有一处酌春泉,我带你去?”神君自是急于满足她的愿望。

    昙儿的真身是花灵,泡泡水……

    总归好些?

    “算了啦,不用了。”夜昙也就是嘴上说说。

    她感觉之前闻人好像已经变过了类似戏法似的。

    而且,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了。

    “可惜,最后都没下雪啊……”夜昙抬头望天。

    “天好好啊……”她感慨起来。

    “我去让它下一场雪。”少典有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神君抬手就要施法。

    “不用。”夜昙拉住他袖子。

    用神法下的哪算啊!

    “你还是老实陪我一会吧?”

    反正也没有以后了。

    “哎……也没办法上房梁了哎。”其实,她还挺喜欢在梁上待着的。

    “我带你上去。”说罢,神君便搂住夜昙,飞上了石屋屋顶。

    石屋没有房梁嘛。

    少典有琴坐在石屋顶上,怀里搂着夜昙。

    “哇~”夜昙有点兴奋。

    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赏景呢。

    “喜欢吗?”神君侧目看她。

    “嗯~”夜昙点头。

    她现在又离天空近了一点点哎。

    太阳还老大了。

    夜昙看看天,看看身边人,突然就生了点感慨。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昙儿!”那词简直听得他心惊肉跳。

    “小时候我在学堂里偷听到的。”

    “想来也是那作者年少轻狂,才说得出这种话吧。”

    “不过我没想到真的有神君、太一、若木、烛龙。”夜昙侧脸去看身边那正牌神君。

    星辰之灵、天帝,原来都是有的。

    一开始,她还质疑过。

    说不定那些都是假的,哼!

    “我那时还年轻,很喜欢这种无神无佛的气魄。”

    “可是……你现在依旧……”少典有琴话才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是少年人啊。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太一……父帝……

    他好想回天上问问他父帝有没有什么办法。

    少典有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渴望过能有一个闭念锥。

    “天上……”夜昙还在絮叨个不行。

    “少典空心,其实……你那神识碎片是我弄掉的。”

    当初她要是拿稳一点,大概就没有那么多事了啊。那她大概也就不用死了。

    “你说,如果我当时没把他们弄掉的话,他们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那她是不是得偷偷在天葩院哄他们合一?

    不过这样的话,小没他们应该都会乖乖的吧?

    只要她用点酒、灵珠、心衣什么的诱惑一下就行了。

    那离别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伤感了呢?

    死……

    “月下。”

    “钱儿。”

    “娘子。”

    “青葵。”

    那些声音,并着身影,在她眼中、耳中重合。

    狡猾。

    她就知道,少典空心最狡猾了。

    他居然能让她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地去死。

    哎……

    她其实还是有点不想死啊。

    还有一点害怕。

    “昙儿……”神君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因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抱在一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琴。”感觉到身边人又要开始施法,夜昙睁开眼,费力地伸手去抓人的袖子,“你不是可以帮人实现愿望吗?”

    “嗯,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动,我先输一些灵力给你,好吗?”

    言语之中,几是哀求。

    哎……

    “别管我”,尽管害怕,夜昙也依旧坚持,“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她没财产,现在这情况也不用劳烦别人收尸。

    话说她到底怎么死的?

    这未解之谜看来是要带进棺材里了。

    “还有,你得给我准备口好寿材”,都这时候了,她也不想节约了,“我要金丝楠木的。”

    不对,她可能还是没有睡到豪华棺材的福气。

    “哎,还是算了吧”,夜昙瞬间又改了主意,“都是给衣服睡的,那你还是给我好好题个墓志铭吧。”

    “……”

    “必须要好词,还有!”夜昙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能像闻人写的那种哦!”

    “算了,我自己写!”她还是有点信不过他的文墨。

    “就写……嗯……离光氏小公主夜昙,貌美德贤,端庄持重,有拔山超海之能,盖经天纬地之才”,她搜肠刮肚,将自己肚里那点墨水全部倒出来,然后山呼海啸一顿乱吹。

    “立身行己,无愧夙心。有道无时,其年不永。”

    “葬之中野,以安其魂。窅窅我行,萧萧墓门。奢耻宋臣,俭笑王孙。廓兮已灭,慨焉已遐,不封不树,日月遂过。匪贵前誉,孰重后歌。”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呜呼哀哉!

    ……夜昙想了想,考虑到少典空心是个爱哭鬼,还是没把这几句添上。

    “……”少典有琴早已没有了嘲笑她自撰墓志的心情。

    “还有,还有……”

    说着说着,她就感觉有点困了。

    “有空的话,你记得调查一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然后帮我报仇,再把结果烧给我。还有!再给我烧点好看的话本。我不挑的,你就随便烧几本新出的就行……但是不能断哦!”断了的话她还不得难受死!

    “别说了……”少典有琴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昙儿,你不会有事的!”他只是反复说着这句话。

    就算是山穷水绝,他亦不愿放弃。

    “哎呀,你别不让人讲话呀!明明就知道人家最喜欢讲话的”,她话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恶煞吗,遗言都不让人家讲完的?”

    “你也别太难过了……”

    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能决定,不是吗?

    说着,夜昙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给你……”

    随后,她的手便无力地垂下。

    神君伸手,从她衣襟之中摸出那只草蚱蜢。

    “你要好好保管哦~”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姐姐、慢慢、胡荽,还有她自己。

    她们都回不来了。

    “人之相与,俯仰一世。”像是怕他不明白自己的用心,夜昙又多嘴了几句,“你们这些……神仙……是不会……明白的。”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那是人。

    大椿,彭祖,以久特闻,是为神。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那会她偷听夫子上课的时候就听到这几句,然后就被嬷嬷发现,陷入了新一轮的你追我赶,后面的课文都没来得及听全。

    最后还是青葵告诉自己后面的话。

    “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己。”

    生死这样的大事,亦不能让庄周发生改变。

    玄商君,你是神啊,比个凡人总要厉害许多吧?

    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少典空心,之后……你也要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你会伤心多久。

    你可能是因为能力太强,活得太久,才会痛苦。

    你要是人的话,痛苦一阵子也就好了,就会全忘了的。

    “……”他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铁了心要抛下自己,铁了心要让自己做那个千古伤心人。

    “还有……”

    “……什么……”少典有琴将怀里的人紧了紧,低头侧耳。

    “还有……对不起啊。”骗了你,又抛下你。

    “要是你没事可干,就帮我找找青葵的转世好了。找到了以后,你一定要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他本就该是她姐夫嘛!

    夜昙已经给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反正你爹也不会来找你,你别回天界了,大可以尽情偷懒,到处游玩嘛~”

    “如果你碰到比我还要聪明可爱的女子……”就比如她姐姐~

    “那你就和她在一起好了。”虽然比她还可爱的,可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但……你就……别来……找我啊……”

    大概率也是找不到的,又何必费这一番辛苦。

    就像她找神识什么的,真的很累的哎!

    “……”这要求他答应不了,只能沉默。

    “还有啊……”此时,夜昙的声音已轻若蚊蝇。

    倘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这一生,苦的时候多,她有点不想玩了。

    “还有……什么?”少典有琴将脸贴着夜昙的面颊。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的——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不行!西南风不行!他们神仙都喝西北风的。

    “来世……我想当西北风。”

    最后,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感觉好像有水滴在自己脸上。

    ————————

    “不要走!”

    可是,就算他说上一万遍,她也不肯听。

    怀中之人再次化作紫色流光,四散于空中,若白日焰火。

    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

    昙花一现,固明媚鲜妍,又能几时?

    是花,终归是要落的。

    却如何又能无痕呢?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离光夜昙……”

    少典有琴有些怔楞地看着那花瓣状的荧光再次于眼前消失。

    “你这个骗子。”他喃喃自语道。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明明就说好此生都不分开的,最后她竟是连来世都要斩断。

    但,她认定的事情,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少典有琴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

    少典有琴就这样枯坐在石屋中,也不知道自那之后,究竟过了几天。

    过几天……也都无所谓了。

    她消失了,再不会有人来寻他了。

    石屋黑漆漆的地面就如同一张黑色的锈铁面具一般,似要将所有的活物与生气都吞噬殆尽。

    此间事已了,不如归去。

    可是他的归途……又在哪里呢?

    这里究竟是不是过去呢?

    不是的。

    那紫衣人一定是骗子!

    这里不会是过去,只是一个残缺的,恐怖的世界。

    所以无天界,也无酆都。

    无有归途,无有去路。

    这也许就是昙儿的情劫呢?

    这一定是劫数没错!他们都是来陪她历劫的不是吗?

    少典有琴必须这么想,才不至于绝望。

    可昙儿已经……为什么自己还被困在此处呢?

    那是不是就像先前的诛仙阵一般,等自己出去了,才能见到她?

    自己必须要赶紧解阵,赶紧离开。

    神君原是期望,找出进来之前的那个池子,眼前的这一切就会有转机。

    就算……就算不是情劫,这里的一切,也许都是自己进了那个池子之后的幻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只要地脉紫芝还在,就算是死人,他也能复活。

    这一点希望支撑着他。

    然而很快,少典有琴便发现,自己依旧与之前一样,不能突破空间中那莫须有的封印或是结界,也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昙儿……你去了何处呢?

    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你能不能别走?

    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究竟该向谁去诉说我的悲伤呢?

    ——————————

    村东的山道上,有一抹白色人影,映着斜阳,正缓缓移动着。

    少典有琴漫无目的地行在古道之上。

    沿途,他遇到块墓地,便暂停了脚步。

    几十处墓碑,想来是月窝村的坟地,亦或是古时之冢。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看了会。

    日月风化,那墓地中的墓碑大部分已然斑驳不堪,什么字也看不清了。

    除了一块。

    他隐约能看到那墓碑上有题诗——

    自来此村住,不觉风光好。

    花少莺亦稀,年年春暗老。

    月窝村……

    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应当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它了。

    少典有琴又回头望了望来时路,再看不见一点村落的影子。

    但见荒田草。

    他迈开脚步,又沿着牛羊道向山上走去。

    原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神识和她看过的夕阳。

    此时此刻,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日在西峰,叠翠萦残雪。

    什么时候下的雪?他一点印象也无。

    当日苦争春。

    ……昔时人已没。

    神君只觉,此情此景,让他情何以堪。

    ——————————

    少典有琴再度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身在石屋。

    天也已经全然暗下来。

    他缓缓推开屋门,在夜昙躺过的床上默默坐下来。

    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

    也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

    “大哥哥!”是夜,大门洞开的石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

    来者原是小明。

    “大哥哥,你怎么了?”见神君并不回答,小明便直接跑了进来,“你生病了吗?”

    “……小明,我无事”,少典有琴看向小明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

    这孩子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从前,只有他一个人对辣目好,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明离火烧他,看着他葬身火海。

    他于自己,是温暖,也是永远的亏欠。

    但是……这一次,他也还是一样没能救他。

    他又死了。

    他们都死了。

    “好冷啊!”小明搓了搓自己的手。

    “你等等。”神君这才注意到,石屋外已有积雪。

    他转过身去,捏诀点火。

    “怎么样,暖和些了吗?”山火被扑灭之后,月窝村的村民们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活着。

    就像之前的死灵能活着一样。只要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就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他多么希望他的昙儿也能如此啊……

    “大哥哥”,小明很是热情地过来拉他的手,“我听村民们说,今晚有集市,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少典有琴盯着小明看了一会儿。

    他其实什么也不想做。

    “……好。”

    终是不忍拒绝他。

    ——————————

    少典有琴牵着小明的手,来到月窝村及临近几个村子常去的赶集之所。

    夜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点亮的灯笼懒洋洋地飘飞,落在屋顶、马背、肩膀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

    他本就穿着白衣,此刻更是周身雪白。

    玄商神君像是一个幽灵一般,行走在人声喧闹的集市中。

    一路上都灯火通明的,几乎亮得不像个雪夜。

    那点点灯火,映在神君眼中,却若走马灯一般。

    昙儿……

    他们也一样逛过许多集市。

    “大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竟是连小明都看出自己不对劲了吗?

    “不如我们去吃个晚饭吧?”为了遮掩自己的异样,少典有琴提议道。

    等吃完了饭,就回去。

    待小明填饱肚子后,他带着孩子走出小饭馆。

    “小明,不如今夜就逛到这里吧?”少典有琴低头摸了摸小明的脑袋。

    “我们回去,好吗?”

    “好的大哥哥。”小明倒是没有异议。

    夜本来就已经深了。

    “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哥哥,我突然想起来我娘交待了,要我去打半斤油带回去的!”他光顾着玩,竟忘了正事。

    其实小明本来就是害怕一个人来集市,才特地去找少典有琴的。

    “大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你……”还没等神君说出“小心”二字,小明撒丫子便跑。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少典有琴便在饭馆门前的连廊上坐着等小明。

    他一动也不动,身子往前伛着,全无平日仪态。

    不知何时,天上又开始飘鹅毛大雪。

    此时,即便有一个大雪堆倾倒在他的身上,他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把身上的雪抖掉。

    少典有琴盯着门前道路出神。

    有一头牛,此时正由远及近。

    却不见归家的农人。

    神奇的是,那同样是一身白的小牛,走到他跟前,突然不走了。

    只是冲着他哞哞直叫。

    神君低头一看。

    大概是门前有些食客丢弃的菜蔬勾了它的魂吧。

    于是,神君直勾勾盯着的对象,就从黑漆漆的道路变成了白惨惨的牛。

    它那呆呆不动的姿态,那瘦骨棱棱的身架,那棍子般直挺挺的腿……

    和天界的牛,自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神牛有灵性。

    不知这牛如何。

    它多半也是有些心思的吧?

    它被人从犁头上硬拉开,从熟悉的灰色景致里硬拉开,硬给丢到这儿来,丢到这个充满古怪的亮光、不停的喧嚣、熙攘的行人旋涡当中来。

    神君用手捏了个诀,往那牛身上一指。

    他不会不想心事。

    他已经停在那个地方很久了。

    一动不动的。

    要让别人听到自己的痛苦吗?

    小明不懂。

    路人、客人们都不懂。

    饭馆里都是客人的嬉笑。

    集市里都是喧嚣的吆喝声。

    那光影太浓,刺了他的眼。

    就算自己给这牛开了灵智,它又能知道什么呢?

    神君觉得,即使有人能懂,他能向别人诉说……

    那也没有用了。

    他只能听凭苦恼来折磨。

    可是今天还没过完……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他有些受不住了。

    ————————

    石屋。

    “大哥哥——”

    “你慢点跑”,自从自己带小明去了一趟集市后,他便时常来石屋找自己玩。

    “你娘呢?”她不是最不愿他来找自己的吗?

    “出去砍柴了”,小明掏了掏怀里,“大哥哥,你看!”说着,他将手中的一个卷轴递了出去,“昨日有庙会,娘带我去了玄商神君庙烧香。这是我在偏殿的佛堂里发现的。”那卷轴金灿灿的,一看就像个宝贝,于是他便趁机拿了来。但打开来,上面的字他却是一个都不认识。

    “大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呀?”

    “……”神君本来想让小明把偷拿的东西放回去,但听说是从自己的神庙拿的,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接过来。

    偏殿……

    等等,那不是之前自己和昙儿打扫的那个偏殿吗?

    少典有琴将卷轴展开来细看。

    只见卷上全是梵文。

    咦?这是……

    他好歹是在角落里发现了首用汉字写的诗——

    水向石边流出冷。

    这看上去好像是个偈子。

    石边之水……

    山涛?

    那卷轴最后面还有一副画。

    画的一株枯木。

    看起来……很像是那株神秘枯木。

    “大哥哥……大姐姐呢?”站在一旁的小明多日不见夜昙的踪影,早就想问了。

    “之前我们还一起去过那个大木头那里呢!”而且,他觉得那木头和那卷轴上的很像呢。

    “……”小明忽然提起了夜昙,少典有琴的心又抽了几下。

    可他总不能在个孩子面前失态。

    神君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了心神。他看向小明,“想不想再去看看?”

    昙儿之前说过,想要看看冬天的枯木。

    “好啊好啊!”一听有的玩,小明当然兴奋。

    恍若有感应一般,等他们出了石屋,天空便又开始簌簌飘雪。

    “小明,你等一下。”

    少典有琴止住了脚步,转身想回屋子拿斗笠。

    石屋背靠着月窝山,恍若有灵,窗如眼窝,眉目深深。

    天地之间,雪花簌簌而落。

    积雪白了它的头发。

    少典有琴伸出手去,接到的不是一捧落雪,而是冰水。

    水沿着指缝滴落。

    石屋、石桌、石床,仍在。

    凭窗眺望的人,却已不在。

    神君收回手,只觉寒意如针,刺得他眼眶微热。

    雪越下越大。

    低矮的屋檐下,垂挂着长长的冰棱。天色更加灰暗。

    旧地,旧物,故人安在?

    “大哥哥?”小明有些疑惑。

    少典有琴这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马上来。”

    回忆抖落,风雪加身。

    神君取了蓑衣斗笠,将小明安置好,带他来到了枯木之畔。

    积雪压满了枯枝。

    世界好像陷入了纯白之中。

    昙儿,下雪了。

    你看到了吗?

    “大哥哥,你怎么了啊?”小明歪头看向神君。

    他又在走神了。

    他的眼神……看上去相当的悲伤。

    “这树就是画上那棵对吧?”

    “啊……”神君回过神来,“等我再看一下。”

    他自怀中取出卷轴,开始对比。

    突然间,卷轴开始散出金光来。

    包括那副图,也金光一片。

    眨眼间,金光冲出图画,化作一条锁链,缭绕在二人身前那株枯木粗壮的树干之上,随后又隐匿不见了。

    刚才那是什么?!

    不仅小明惊讶,神君也一样惊讶。

    这卷轴……

    果然和这木头是有关联的!

    这一定就是他要的转机!

    神君激动起来。他抬头看向枯木。

    金光……

    金克木。

    但这金光没有对木头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木克金?

    说起来,火亦克木。

    但到这里,就变成了木能克火。

    对了,是反转!

    这枯木,是株五行属性反转之树!

    他们来时,是透过了木边之水。

    现在却无水。

    何处有水呢?

    “水向石边流出冷……”

    石边之水,石边有水……

    可月窝村的石边只有火。

    火!

    或也能反转为水!!

    神君茅塞顿开。

    “大哥哥?”小明好奇地看着少典有琴的脸色变了又变,“你怎么了啊?”

    他好像一下活过来似的。

    “小明,你过来。”少典有琴牵住小明的手,确保他不会乱跑,另一手便开始冲着那木放出一缕南明离火。

    那南明离火渐渐烧到了枯木周围。

    神君等了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到,那火居然真的幻化成了清气!

    清气源源不断地积聚,最终围着枯木的根须,飘浮着。

    神君用手一指。

    那清气便沉积为水。

    正是那日他于池边看到的清气水!

    果然,五行相反,火就是水。

    南明离火又是天界神火,故而直接化为了清气。

    “哇!”见状,小明拍了好几下手,“真的好神奇啊!”

    “是戏法。”神君摸摸他脑袋。

    若是昙儿在的话,她也一定会惊讶的吧?

    然后跑来跑去,问他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她。

    想到夜昙,他的脸上浮现出温柔又眷恋的笑意。

    “小明”,神君蹲下身,平视着这个曾是自己唯一朋友的孩子,“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去哪里呀?”又有地方可以玩了吗?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像夜昙当初对辣目说的那样。

    谁说死灵一定没有未来的。

    等他出去,一定要跟昙儿说。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听说能去村外面玩,小明自然是眉开眼笑的。

    “好。”神君拂了拂袖子。

    一道蓝光闪过,小明的身形便消失了。

    神君亦化作一道蓝光,向清气池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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