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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佩妮脱下披毯的东西有很多,壁炉燃烧的火光,偷偷散发热量的暖气片,当然还有她的表现欲,不可否认她的动机不纯,但反正她这样做了,她把那块毯子搭在了左手边的座位上。她要申明,她绝没有过度打扮自己,这不过是一条可以参加公司年会的裙子罢了,如果有人对此大惊小怪,那他一定是没来过中部的乡巴佬。

    桌子正中间的烛台已经堆了层厚厚的蜡,上面的蜡烛快要耗尽生命,但这不妨碍它继续用力与壁炉内的木柴争夺视线,感谢有它,冷掉的菜显得没有那么憔悴。只需要烤箱就可以让它们变得和刚出炉一样了,佩妮听见自己这样说,不太聪明的样子,她正维持着一个端盘子的姿势,殷情的像极了招待亲戚的伊万斯夫人。

    斯内普没有给佩妮展示对烤箱高超操作技术的机会,他抽出魔杖,桌子上的食物就自动复温了,连带着瓷盘都带着暖意。他有些急切,因为他能猜到之后会发生的所有事,他知道佩妮·伊万斯想要什么,那不如让结局快些来,不要再让他在陷阱里挣扎。

    可伊万斯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我想把脚放到椅子上,可以吗?”佩妮问道。两个人沉默对座的情形有些无聊,期间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刻意展现她的手臂或是脖子,她没有,假如今天库兰没有来的话她是会幻想自己这样做的。她幻想自己用一些俗套的、不入流的手段获得这位巫师的关注,然后让自己的生活更舒适一点。

    可是他今天出现了,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在她突然被往事缠住的时候,他用一阵敲门声拉了她一把。这意味着她突然不能再以一种完全表演的心态面对他了。

    她抱住膝盖,从斯内普的角度看过去,佩妮的下巴埋在了隆起的裙纱中,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停留在他身上,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恶作剧或女孩间打赌失败后的大冒险。在她开口前他先一步夸奖了这份小羊排。

    “是吗?是的,这花了很长时间腌制。”佩妮接过话茬,她模糊地回应,好让面前的男人以为她是个顾家的好姑娘,不过对上对方的目光后她又改口了,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

    “您不会以为这是我做的吧?当然不是,这是怀特夫人做的,你们之前见过的,她很擅长料理和家事,而我完全不行,事实上很多事情我都处理得很糟糕。也许您已经看出来了,我好像总是在出错。”

    “好吧,我承认,我对您有‘非分之想’,希望这不会让您觉得冒犯,”陌生人来说这句话当然很冒犯,但假如是一个女孩抱着膝盖对你眨着眼说这句话一切就又变得不同了,在香槟气泡破裂的声响下,佩妮甚至像是在背诵一段舞台剧独白,“您知道的,我的生活因为哈利的到来而变得一团糟,但其实在他来之前就这样了,我一直在一个跷跷板上走来走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您让我觉得很可靠,可能因为您是一个巫师。虽然我讨厌巫师······很抱歉在这个时间和您聊这些,但请允许我多说一些吧,不然我的二十二岁又会那样过去了。不对,是二十三岁,原来我已经过完二十二岁了。”她举起酒杯,前倾身子,斯内普手里的酒杯猝不及防被轻轻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当然不是在说讨厌您,我只是讨厌那些叫我麻瓜的家伙,您也这样想吗?“

    当然没有,斯内普说道,现在他已经全身心投入了肖恩·库兰这个角色中,作为一名优秀的双面人,他在角色扮演上很有心得。

    “您肯定也是那么认为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不说出来就没关系,只要不让我听见就好了,我对别人心里想的事情没有兴趣。”佩妮笑了起来,随即又抿了一口香槟,金色的液体映出她狡黠的目光,“不然我会被烦死的,不喜欢我的人有那么多。”

    库兰一定是个庸俗的、乐善好施的人,不然斯内普不会在烛光下觉得佩妮·伊万斯马上要变成一只坦着肚皮的刺猬。

    “您为什么不尝尝这个布丁?糖量减半的方子。”

    看到对面的人低头用勺子搅动布丁,佩妮才继续向下说,“魔法很好,前提是我也拥有的话。呼,说出这句话来的感觉真好,谢谢您,感谢您与我的生活圈毫无交集,假如您认识我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没有人能想到我曾经在一篇命题周记里写过我最想成为的职业是一个女巫,哈哈哈。”她今晚柔软地不像话,几乎是把肚皮凑到了他的面前,斯内普用勺子碾了碾小碗里的布丁,确定这不是幻觉。

    “不过当我收到邓布利多的信之后我就不那么想了,邓布利多,是这么拼的吗?我总觉得那像是在说蜜蜂的噪音。我给他写信说我也想去霍格沃茨,那时候我十二岁?应该是的,那时候我喜欢模仿大人的腔调,我说我会在霍格沃茨表现得很好,大概我以为那和数学小测没区别吧,就是做练习册的那种。您不会嘲笑我的对吧,那只是一个小孩的想法罢了,也只有小孩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比如说小时候的莉莉和她的朋友,他们偷看了回信。

    “莉莉早就和我道过歉了,她一直擅长替人着想,也不吝啬说抱歉,有时候我觉得她说的抱歉太多了,让我很烦。还有一个人还没有,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觉得理论上他还欠我很多道歉,不过无所谓了,其实有没有魔法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我现在有烤箱和微波炉。”

    斯内普认为他没有必要向伊万斯说抱歉,他应该为自己与莉莉同时出现在一句话里而情绪起伏,可库兰显然不这么想,他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沉思。

    “别这么看我,这会让我误会您迷上了我哈哈哈哈,”佩妮一直在笑,酒精没有让她失去理智,只是让她飘飘然,“一旦您迷上我,那您就和其他那些肤浅的男人没有区别了。”

    “那些?”

    “哦拜托,您不会真的在意吧。没关系,我好像永远只喜欢上没有那么喜欢我的人。”看来伊万斯小姐真的是一个受虐狂,所以她才会对斯内普产生兴趣,斯内普想,不可否认他有些可怜库兰,因为库兰不会是伊万斯的目标,而他才是。他的自尊心又开始膨胀了。

    “因此我忽视了很多真正爱我的人,”佩妮接着说道,“我以前觉得他们对我的喜欢不纯粹,大错特错,”她撅了撅嘴,“爱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明明一点点爱都来之不易。”

    “所以你是在后悔吗?”

    “要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有一点,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没和托马斯分手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就会有个倒霉蛋和我一起面对哈利·波特。不过都过去了,他好像都快订婚了,确实有点早,他比我还小一岁呢,但这是他的风格,如果他执意要做一件事的话,女孩是很难拒绝的。”

    托马斯,斯内普精准从记忆片段里找到了那个家伙,根据波特对莉莉的痴缠,他觉得伊万斯说得对,这样的男人在情感里获得成功的几率很大。

    他一时间搞不懂伊万斯到底清不清醒,毕竟在一个男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前男友不是什么高明手段。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明明那位托马斯当时才是被拒绝的人,结果现在他却成了伊万斯回忆里可惜的那段感情,好吧,可见库兰真是愚蠢,他还坐着,即使他被伊万斯骗得团团转。

    “那听上去托马斯先生是个好人。”没有听错,他就是在嘲讽。

    “是的,可我偏偏不喜欢好人。”佩妮叹息道。

    “所以您认识什么坏人吗?其实我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句话,没想到吧。”酒杯空了,佩妮想再添一点,可瓶子里也只剩了几滴,“威士忌可以吗?明天您有课吗?”问问而已,她已经起身去酒柜里拿了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出来,“偶尔来点烈酒其实有助于睡眠。”

    没错,酒精是个好东西,斯内普曾经看不起酗酒的托比亚,但在某些时候,他也想做一个失去思维的酒鬼,可能他身体里就流淌着托比亚充满酒精的血液。有好几个夜晚他都愤恨自己不能放弃理智。至于坏人,斯内普笑了,他自己就是个坏人。

    没有大块的冰了,佩妮往杯子里放了几块冰格里的小冰块,它们会化得很快,所以她立刻喝了一大口,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很辣,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然后在睁开的时候夸张地舒了一口气,像电视里的饮料广告演员。

    “我经常梦到莉莉,还有她的朋友,我之前和您提过吗?叫斯内普的家伙,其实我可以大言不惭地直接说他是我的朋友,毕竟您连莉莉都不熟悉。但我不想欺骗您。我很擅长说谎,只是有点太费脑子,我不太想努力回忆不愉快的细节,只为了缝补两个语言间的漏洞。

    “我对莉莉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好奇了,她的结局让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只有时间可以冲淡这些,还有哈利,等他能离开我的那一天说不定我就会好起来。但我很想知道另一个人的近况,您不要理解错,我和他没什么。”

    没什么,哼,确实没什么。斯内普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

    “我只是希望他过得比我更烂罢了,”佩妮笑得很轻,其中有种狡诈的意味,“我猜他过得不太好,莉莉的死应该会让他很痛苦。”

    闭嘴吧,斯内普几乎要以为伊万斯看穿了他的伪装,可库兰还是坐着,他耐心地听着佩妮说话,即使此刻杯子里的酒就算兑了冰块也像是烫手,拿在手上很不自在。

    “这对我就会很有利,他会因为相同的痛苦而想到我,可能我太自大了一点,但我知道他会的。十年前他不会那样做,”佩妮在自言自语,因为库兰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的空白,她才得以袒露一些隐秘的恶意,“十年前他会觉得一个不会魔法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深处有什么,但是现在他就知道了,他和我也没什么区别。

    “我的胜负欲真的很强,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会因为爸爸在生日会上把莉莉的名字念在我前面而甩脸色一整个礼拜,明明我的生日是二十五号,而她的在三十号,直到复活节他开始谨慎地排列顺序我才好受一点。所以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会惦记斯内普那么久,该死的胜负欲。”

    她今晚喝得有点多,而且她的口红都留在了杯沿上,显得她的面颊更红了。

    “他应该和我道歉的,道歉。”她嘀嘀咕咕,“如果他和我道歉我会接受的。以前是不会的,但我现在知道了要尽早接受道歉,不然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她自言自语,“莉莉给我写过很多信,为了与我重归于好,就在那只铁皮盒子里,盒子放在哪儿了,让我去找找。”

    说罢她就自顾自起身,绕到另一边,但站起来太急,踩到了裙摆,撞到了桌子,桌上的一只杯子倒了,正好是斯内普面前的那只。里头的酒被喝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洒到了他的裤子上。

    “不好意思。”佩妮慌忙道歉,她希望库兰能用一个魔咒立刻处理这一切。他没有,他说他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弥漫着玫瑰的香气,不是那种香氛营造出来的,斯内普在为斯拉格霍恩改良药剂的时候提取过玫瑰香精,他知道这是新鲜玫瑰切花的味道。他摁亮了开关,假如他再多喝一点说不定会怀疑这是伊万斯对他的表白。

    一大捧插在马桶水箱里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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