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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确再次前往了那幢外表显眼却内里逼仄的玻璃公寓,并且不止一次。斯内普想自己不愧是个天生缺乏道德感的坏种,不然何至于踏入一段三角关系。

    总有人爱追求刺激,那些人踩着过于柔软丰厚的地毯,所以才想尝一尝摔跟头是什么滋味。他不一样,他讨厌变数。因为人生处处是陷阱,一不留神就会跌入谷底。

    所幸谷底也有好风光,嗅不尽的香气饮不完的蜜。怪不得叫人流连。

    但他不得忘返,毕竟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他。

    这间屋子属于一个红鼻子男人,里头的所有东西都属于他,包括佩妮·伊万斯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佩妮本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从不向食物链上层抵抗,而是把目光投向底层的游鱼。

    享用游鱼不需要遵循任何用餐礼仪,更不用在餐前祷告。她可以肆意用牙齿研磨它的骨肉,甚至留下鲜血的痕迹。

    游鱼的挣扎是一种促进食欲的娱乐项目。它已经进入玻璃缸,即使甩动尾巴奋力求救,也不过是给人工水草编一支舞。

    她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这种蠢蠢欲动的东西令她恢复对生活的感知。时间重新排布。

    细心清扫沙发的缝隙,烘干换洗的床单,检查淋浴间的地漏,一切都要在德思礼归来前弄好。她处理得井井有条,并不为让这个屋子充满温馨的气息,而是为了令自己的恶作剧更有趣。

    另一方面她新生出来的棱角不只刺激她的那位朋友,也在某些时候刺痛她的男友。

    奇怪的是皮肉厚重的德思礼对此反而更为敏感。他喜欢感受她轻微的挣扎,却不喜她真的挣脱。他像个精算师,对标准内的所有偏差视而不见,对标准外的一丝一厘都极为苛刻。

    她没有资格置喙,因为她也这样看待她的游鱼。

    坦白来讲,她不认为自己对斯内普抱有爱,她只是享受胜利的感觉,即使这份胜利来得并不光彩。午夜梦回,她总会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卑鄙地踩在了莉莉身上。

    好在枕边人的鼾声会适时给予她安慰,安慰她已逃离完美少女的魔法世界,来到了一个由男人的体味,粗重的鼾声和明日早餐菜谱组成的新世界。

    她接下接力棒,呼吸也逐渐变重。

    去梦里思索食用游鱼的一零一种方式。

    另一边,斯内普有身为游鱼的自觉。

    甚至他认为这种不确定的关系很好。其中的空隙使他能够轻松表演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游鱼的身份代表他灵活可变。事实上这才被视作掌握主动权的标志,谁越不在意就意味着越被在意。

    秘密被戳穿后他的不适持续时间很短,可能因为狡猾的他立刻背叛人类身份长出了腮。

    开玩笑的,只不过是回过神来后他立刻发现佩妮·伊万斯的谴责毫无效力。显然她只是想拖住他,因为她已经快要沉底。多么无力的鳍啊。

    他愿意渡给她两口氧气,以口对口的方式,好教她能继续在鱼缸里活下去。

    所以他亲吻她,他学习亲吻她。他在学习救人,天哪,这听上去真不像他会做的事。

    学习总会带来乐趣,身为一名教师的他如是说。

    他每次都好奇这位伊万斯会写出什么超纲的答案,他不介意疼痛或流血。

    只有农场里的猪才会害怕被放血杀害。它们安于做虚假王国的统治者。它们阻绝农场与外边的通讯。它们自欺欺人。

    但他无意推翻□□,他又不是什么救世主。

    他只想尝点甜头,就像品尝某个晚宴里的香槟。

    浅尝辄止,绝不贪杯。

    他抿一口杯里的酒,听边上的男人吹嘘自己同时与几个女人维持关系。其他人不约而同恭维这真是高超的本领。

    “确实,虽然她们看上去和菟丝子一样柔弱,但事实上为了争抢宿主,她们毫无风度可言。”

    “那你有福了,菟丝子可是好东西。”一群人嗤笑起来。但斯内普想眼前的老男人就算吃光世界上所有的菟丝子也硬不起来。

    那人装模作样地晃了晃酒杯。“上次有个不懂事的小家伙,偷偷在我的枕头下藏了根头发。”他丝毫不为此紧张,反而以此为乐。

    “那尊夫人岂不是要对你来点惩罚?”惩罚二字似乎别有意趣,引得围观者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当然不,率先发现的是娜娜。”那人大笑起来,“娜娜是个家养小精灵。一开始我还厌烦它掐自己喉咙的举动,你们知道的,精灵的通病。但知道原因后我立刻原谅了它,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斯内普也发出了笑声。他低沉的声音完美融化在了酒气中。

    菟丝子处心积虑撒下的种子最后只能被家养小精灵正眼看待。多么残酷、合理又幽默的故事。

    他自然也蔑视那些靠寄生而活的植物,因为他和那些家伙不同。

    凭借自身,他已经完美融入了这个被水晶灯切面所分割的世界。

    他踩在大理石上不再感到忐忑,也不再因灯光而头昏,更不再为无法插入话题而感到尴尬。因为他真正属于这里,起码他这样认为。他现在甚至能够听懂那些腥膻玩笑。将无辜的物体比附到那些东西上并不好笑,但这不妨碍他理解那些男人的脑回路,毕竟他如今也能在脑中勾勒出一些东西了。

    他悠哉地拖着步子去露台吹风。

    露台上已经聚集着一小撮人,他们醉态百出,横倚或斜靠在一起。

    月光投在他们的衣衫上,将他们连成一个紧密的整体。他们漫谈宝石的公价,古灵阁下周即将释出的拍品,还有小花骨朵儿们的床上功夫。

    还有他。不过显然他远不如前两者来得重要。

    “刚才那个鹰嘴鼻的男人是谁?他看起来像个莽夫。”其中一个人起了话头。

    “你是在嫉妒他的大鼻子吗?”有人打趣。也立刻有人应答道:“是的,他站在老罗德边上。我见过他,不过只看了眼他的衣服就走开了。恶心的便宜货。”

    “他是马尔福先生的朋友,据说以前为那位大人做事。”一位打扮娇俏的女孩儿说,她显然为这场聚会做足了功课。她的声音似蜜,是老头们的心头好。

    只有前半句话被回复。“卢修斯那小子?我看马尔福家到了他这儿也快差不多了。他们被魔法部扣下的东西还拿得回去吗?”没人提及那位大人,即使他们饮了许多酒。他们才不会像女人那样冒失。

    接着又是一位婀娜的女子发声,她的身形从远处望去像一只曲线优美的花瓶。“听说他现在在霍格沃茨工作。”边上还有人解释说他是蒙霍格沃茨校长的恩才得到的饭碗。

    不出意外解释的人是另一只花瓶。

    只有花瓶才会去了解他。也许在她们眼里他尚算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项。

    “霍格沃茨现在的校长是谁?这个招收泥巴种的学校怎么还没倒闭。”

    “听说马尔福家还是校董呢。”

    “墙头草马尔福,他怕不是为了明哲保身。不过他的名声可比他的头发脏多了。”

    “确实。他的朋友应该是个混血。”

    “我就知道。有教养的人怎么可能打扮成那样。还有他的鞋,我等会儿要去告诉罗德,永远别让那个混血走进他的会客室,不然他的地毯会自杀。”

    所有人一齐笑起来。

    斯内普走过去,他手里的酒杯像是一把剑,划破了那阵笑声。可惜他的剑十分无力,无法伤害那些人分毫。月光是他们的保护罩。

    他们纷纷举起酒杯与他相碰。男人们开始夸赞他年轻有为,眼色中不无对他双面身份的探究,甚至有人问他之后能否借一步说话。女人们则冲他眨眼,说他的声音好听。

    一圈下来他手里的酒杯见了底。他想他应该能潇洒离去,然而并没有。

    有个年纪很轻的女孩挽着别人的手,她一句话没说。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好奇。这种天真的探究令他心生厌恶,当然,这种厌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针对今晚的月亮。

    人群自动分散开。只是几秒钟的对视后女孩就被推到了他边上。她局促地收拾裙摆,以防被绊倒。

    她说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颤抖的声线在背景细密的人声中显得格外青涩。她踮起脚,高跟鞋使得她在他耳边停留的时间只有几秒。

    “我也是混血。”她的语气带有一种不自觉的亲昵。

    斯内普侧过头看她,她介绍了她的名字,她说她还在上学。难怪她的发言如此孩子气。

    他想这位过于善良的姑娘要么是从他身上学到了些什么,要么是在可怜他。可他不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学的,他不配。他也不需要她的怜悯,她更不配。

    “所以呢?你觉得你配踏进我的会客室吗?”他留给她一个不怎么客气的背影。

    他承认他是在挑软柿子捏,因为他确实需要一点发泄的余地。虽然是他自己把自尊揉碎在刚才那杯酒里的。

    他没办法把这帮贵族的庄园弄得天翻地覆,于是他只能去摧毁另一个“美好家园”。

    敲响德思礼家大门的时候他没半点犹豫。在这点上他和那种偷偷留下蛛丝马迹的菟丝子还是不同。在佩妮·伊万斯面前他仍努力维持出一副所谓男人的样子。

    他依旧维持原来的看法,菟丝子是值得被鄙视的。

    即使他深深清楚他也不过是菟丝子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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