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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妮在出卖爱,且越来越熟练。熟练到能够一心二用。

    当德思礼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肩窝时,她不再用视觉的眩晕迷惑大脑,而是下意识思考另一个男人的处境。他也需要去购买爱吗?

    显然他并不想,不然他不会迷上莉莉。那种购买不来的爱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可非卖品哪里是简单就能得来的?无私的爱看似一视同仁,最后却在被爱者内部自行瓦解。良心每天迎来拷问:看看你几斤几两。

    所以才有人利用其他东西来兑换。他有什么能拿来换呢?他也会在床上对别人说假话吗?还是让别人住进他的家。佩妮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此时德思礼正在她耳边说爱她。

    追逐太阳的人最终使太阳毁灭,多么讽刺的剧情,那个人此生还能够抬头仰望天空吗?当然不能。

    但他真的不再需要光吗?事实上也许一丝星光就能给他慰藉。又或者只需要一盏灯,一盏工业的、平平无奇的灯就能将他吸引。

    我也爱你,佩妮回复德思礼。她环住他的头,承受他的吻,然后看向床头的那盏灯。

    这盏灯显然没有承载任何审美上的意趣,它摆在这里只因为是公寓楼的固定程设。银色的外壳使它看上去很冷静,像一个永不泄密的管家。

    这位管家从不大惊小怪,即使它身边出现一个陌生人。

    斯内普对自己的登堂入室情绪复杂。这当然是他的目的,他前来不是为了在电梯里和佩妮·伊万斯玩角色扮演。但伊万斯过于放松的状态又令他心生不快。好吧,这显然是种不正常的心理,看来他真是个潜在的控制狂。

    这间公寓的布局和电梯的速度一样出乎他意料。卧室几乎全部敞开,又或者说压根没有所谓的卧室。这也就是他突然出现在伊万斯床头的原因。她极为坦然地引导他走到这一步,似乎全然不因他的出现而惊慌。

    他好心劝她不要逾矩,却换来了她轻蔑的笑。

    “怎么了,善良的大教育家,”她和他对换位置,致使他的膝盖后侧被床沿抵住,无法后退。“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他才不信她能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于是毫不退让地伸直小腿,挺直脊梁,俯视她身上的每一个高点,从她的鼻尖到唇珠再到胸口,“你能做什么,伊万斯小姐?向我展示你贫瘠的胸腺吗?”他以为这般恶劣的话足以挑动伊万斯的神经,令她变得神经质。

    殊不知佩妮已经对这种男人恶心的趣味失去敏感度。她环臂,这个姿势强行将他的视线圈定在了某个地方。

    “你是在和我调情吗?我的朋友。那你显然连弗农都不如。”

    “怎么?你不是希望我赶紧从这里抽身吗。”佩妮的脚尖往前挪了一寸,绒面的拖鞋抵在他的皮鞋尖上。他没有换鞋,真是傲慢。不过现在这在她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他领口老派暗眼扣表面的起毛。“今天是个好机会,弗农要很晚回家。”

    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不会是特意选的今天吧?你在监视我?还是关心我?还是说你的运气不错?可我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餐,弗农喜欢肋排,那需要提前腌制很久。沙发上的衣服都还没收拾,怎么办,你能帮我一下吗。哦对了,他今早还说晚上想要……”

    她始终平视着那两颗暗眼扣。被她抛出的问题无需有人回答,她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在阅读一份说明书。突然间她眼前的扣子换成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斯内普受不了她魔鬼般的呓语。

    他打算使用噤声咒,可恶的是伊万斯离他太近了,魔杖会不可避免地顶上她的腰。于是他选择直接堵住那张不休的嘴。

    他自以为这个动作将像他梦里的一样流畅。虽然恶俗,但必然有效。他想他总归会完成得比一只猪要好,起码要更赏心悦目一些。

    不幸的是,他的动作像变了形的漫画。他的嘴直直撞上了伊万斯的门牙。好在他没有那么暴力,不然也许下一秒他就要回去研制两人份的生牙魔药。

    佩妮·伊万斯捂着嘴,露出的眼睛正弯成两道弧线。她在笑。

    这让斯内普想起那些围观他的人。有很多人这样观看他,他们甚至不吝袒露突起的犬齿或发黄的门牙。他们有些穿着霍格沃茨的袍子,也有人浑身黑色。前者手舞足蹈,模仿激动的猴子,后者则浑身颤抖,好似神志不清的疯子。

    也有正常人躲藏其中,用相同的笑来掩饰自己的不合群。比如麦克威茨,她不分场合地露出标准微笑。还有莉莉,莉莉也会这样吗?她不会。但他想那只是因为她没看到他的丑态罢了。

    他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都在嘲笑他。也包括眼前的这位伊万斯。

    她放下手,眼里的笑意不减。

    然后她靠近,靠近。近到他的腰再无法向后仰,他的小腿如木偶似僵硬,与床垂直。随即他轰然倒下。

    倒下的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前来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试图给佩妮·伊万斯的世界划开一道口子,却不想自己的天空被她轻轻一掀就翘起了边,好似流浪汉用废弃报纸糊成的房子。

    看来她是对的,她的生活比他好得多。

    她的床很软。丝质的床罩托住他,没有令他感受到丝毫疼痛。侧过头他看见床头的相框里是她和那个大块头的合照,她在他的臂弯中微笑。这是一张普通的照片,但它又好像被施予了某种魔法,不然他为什么能看到相片中的人在他面前笑呢?

    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如水晶瓶里封存的记忆一般缥缈地,不紧不慢地从纸房子的一个小口向里涌入。

    更直白地说,她在吻他。

    这种吻法饱含技巧,至少对斯内普来说是。显然她比他要熟练得多。

    她在扮演一位开明的侵略者。她没有侵占每一寸角落,而是给他留下了呼吸的空间。理智告诉斯内普,这种行为比起暴君更加危险,但身体才不理会。

    间隙中他睁眼。虽然据他所知这在接吻中是不合时宜的。

    这下子他才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他的感官如此迟钝是由她造成的。她轻飘飘的。

    抓住不可捉摸的东西的方法只能是将其困于身下。他准备起身,而她却先验地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手盖在了上面。这时候她又是极重的,重到他动弹不得。

    上颚被磨蹭的感觉再次使他生理性地闭上眼。

    原来世界并非全黑,闭眼后仍能察觉到光线化作一团橘红混进黑砂中,其中还有不规则跑动的彩色小点。

    他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分地快速转动,和做梦时一样。

    当这一吻结束,伊万斯的头发额发离开他的耳朵,视线里的黑色几乎被驱尽了。正当他幻想梦境的最后将出现真正的光明时。一阵热气轻柔地划过他的耳膜。

    佩妮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上半身完全依靠在对方身上。她喜欢刚才那个吻,她享受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她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些男人都爱卖弄这套把戏了。

    然后她告诉斯内普她刚才说了个谎。

    没人会在这时候在意语言的真实性。斯内普聪明的大脑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说其实今晚德思礼并不会回来,因为他去伦敦了。她说得慢吞吞,有意把每一个辅音都发清楚,引起一阵阵气流。

    这算不上谎言,男人的劣根性甚至让斯内普胸口发热。

    不得不说这爽得令人头皮发麻。

    然后呢?

    “然后我还知道了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她悄悄说。真好似情人间密语。

    什么秘密?斯内普想他有太多秘密。他欺瞒了她太多事。他把她看得太傻,这是他的失误,情感经验丰富的伊万斯小姐理应看出些端倪。

    看看他这幅糟糕的样子,她应该立刻能猜到他的窘绌,他的挣扎,他的魂不守舍。随她吧。

    这次姑且随她吧,他想。他的脖子后面生出细密的汗。

    佩妮躺倒在他身侧,她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去拨弄他的头发。

    “我知道你……”

    她不会把莉莉的死完全归因于眼前这个男人。他怎么可能杀死她可爱的莉莉。莉莉的光芒足够杀死他一百次。

    但他当然是有罪的,他是某个精密犯罪中的一环。罪行的严重程度取决于他的良心。

    恍惚间斯内普听到了莉莉的名字。

    她为什么会出现?他请求她不要再出现他泥泞的人生中了。他请求她只作为一个美丽的梦出现。

    什么,原来是他害死了她,所以她才会在这时候出现,好心告诉他连佩妮·伊万斯都在怜悯他。

    他对佩妮·伊万斯的拯救不过是异想天开。

    她起身把床罩上的褶皱全部抚平,然后哼着歌走向了不远处的厨房。那个厨房真小,但她在里边活动自如,熟练地摆弄冰柜和水槽里的东西。

    听见他站起来的响动,她抬头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她看起来和下午时一模一样,头发规矩地束在脑后。针织衫的领口圆弧正好露出锁骨的一半。她看起来比他坦荡得多。

    他逃也似的离开,而她没有挽留,只是对他轻声说了句慢走。

    这种不带时间期限的告别词听着都像诅咒。

    她大概是料定了他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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