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64

    突如其来的停水让德思礼有些懊恼。

    吃空饷的家伙,他暗骂道。上周他刚缴了一笔额外的物业费来处理水压不稳的问题。

    两只喝干了的酒杯被尴尬地倒扣在水池。

    它们相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计划。好吧,他以为今天会是个合适的日子,就像上次那样。

    口袋里的戒指没变,不过换了个更大的盒子,因此更加膈人。

    他急着把它送出去。

    最好就是在佩妮眼眶蓄泪的时候,她嘴里讲的东西没那么重要,漂亮干练的老板又或是带纹身的服务生,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眼里只有她。

    泪水让她变得柔软,柔软到他不需太用力,就可以将她塞进那只戒圈。

    他站在水池边进退两难。

    该死,他就不该主动去收拾。反正下午佩妮会处理这一切,毕竟她一直在家里。

    待他转身时佩妮眼里的水汽已经散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他口袋。这下他越发忐忑起来。

    她像是在期待,眼神却又不太热烈。

    这显得他无论做什么都很愚蠢。若是太轻易地交出,这枚戒指就失去了分量,但要是交得太郑重,又无法显示这不过上帝随口钦点的缘分。

    “佩妮,你知道我的,”他还是将手伸入口袋,“你懂我的,我总是不会说话。”食指用力将方块盒子翻了个面,就像在暴力复原一个无法解开的魔方。

    “但我想你能感受到我,对吗。”

    当然能,弗农·德思礼的存在让室内空气的分布都变得不平均。佩妮发酸的鼻子因想发笑而差点挤出鼻涕泡。

    “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去教堂吗?那时我在心中向主许愿,许愿让我成为你的爱人,你的亲人。”

    最后两个字太动人,叫人很难拒绝。

    今天回来的路上佩妮偷偷想过,假如爸爸妈妈知道了她现在一事无成会怎样。也许他们会在心里想她终究是不如莉莉。不,他们不会让她难过的,起码面上不会。

    爸爸会说那些看起来厉害的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以前总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上司。妈妈会告诉她,先回家住几天,再慢慢想办法。

    不要急,会有办法的,对吧,佩妮,她自己问自己。

    “佩妮,嫁给我好吗。”德思礼单膝跪地表演得不太标准。

    妈妈,爸爸,这会是个好办法吗?

    佩妮忘了她的犹豫会使德思礼感到挫败,当然,还有一重原因是他的□□快要支持不住。于是他擅自拉过了她的手。

    尺码相较于无名指有些大了,戴在中指上刚好。

    德思礼舒了口气。

    原来它长这样。

    四个抓托擒着一颗白钻。在德思礼的手上显得寒酸,到了她手上却很合适。她似乎也承受不了更大的重量。她想这是她配得的,正正好好,更多就不配了。

    这过于完美的平衡,令她不得不怀疑这是否真的是主的旨意。

    她沉默地摩梭着戒指,并没有将它摘下的意思。

    德思礼满意地起身亲吻她的侧脸。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假如现在赶回公司,下午的假还能消。本月的全勤奖刚好可以换一个橱柜内置的洗碗机。佩妮会喜欢的。

    大概是在庆祝家里即将新添一员,他关门离去时脚步跳跃。

    因此现在门外那沉重的脚步明显不属于戒指主人,佩妮知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锁是个摆设。当那人靠近她时,她自然地伸出手接住了对方。

    男人很沉,他几乎完全脱力,好在有椅背作她的支撑。

    她艰难起身,揽住他的后背,半拖着将他放倒在床上。

    混沌之感一直持续到被接住的那刻,斯内普的大脑终于从咕嘟咕嘟不停冒泡的状态恢复平静。

    老蜂蜜的那瓶东西是哪里来的?里面除了蜷翼魔的毒液还加了什么?从那扇窄小的门挤出来时,他的脑子仿佛也被千吨车碾过。

    门内是女人的惊叫和男人的咒骂,他们的声音缠在一起,牢牢吸附在他羊毛袍子的每一个孔洞里。

    女人起初是在抱怨错过了赶集,进而变成对家里财政状况的质疑,最后她开始担心来不及在她的心肝生日的时候送他一双好皮鞋。

    我的宝贝,你在哪里,她叩问道。

    她的声音越发凄厉,让斯内普想到黑湖底下的某种怪物。恐怖的女人。

    男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他的声音始终低沉,但重音部分变成不受控制的鼓,一下一下敲击斯内普的神经。

    假如仅此而已,斯内普会确信这是昨晚的烤饼的副作用。他收集到了麻瓜食品会使巫师变愚蠢的又一重证据。

    然而一切愈演愈烈。水鬼神经质的尖叫更加高亢,其中的单词失去形状,扭曲成了求救。

    她求他救救“他”。救谁?斯内普不清楚。他能救谁?

    男人的说话声偃旗息鼓,节奏却没消失,反而化作均匀的打击乐。比织机上的梭还要巧妙地在求救声中穿梭。

    这下斯内普也想求救了。他需要呼救。

    他是无能的。

    他永远无法坦白,即使所有人都已经看透。

    连那对愚昧的麻瓜都参透了一切,他却还嘴硬着。老蜜蜂像玩弄一只捕蝇草里的苍蝇一样玩弄他,他诚心要看他的笑话。

    没办法,他向来是软弱的。软弱,他一次次承认自己这个坏毛病,却始终无法改正。

    他不想,没有义务,也无法去追问自己为何此事而感到恐惧和愤怒。他要如何表达愤怒?像托比亚一样举起手里的酒瓶,然后重重砸下去吗。他连给托比亚一拳都做不到,更别说激怒那些用下巴看人的家伙。

    他从小就只会眼睁睁看着事情走向不可逆转的局面。于事后流两滴无用的泪水是他惯用的伎俩,他真恶心。

    他是无法开口呼救的。

    一旦呼救,就将成为最可怜的受害者。他看不起艾琳,因为他不想成为艾琳。

    他无法拯救任何一个受害者,也不想成为受害者。活该他站在被告席上。

    女人还在呼救,那音调和蜘蛛尾巷一楼传来的声音太像了。他的头痛得快要裂开。

    他只得一直向前逃窜,再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回。

    有个地方不属于他,但那里有最隐秘而又最柔软的地方。混沌中他直觉那儿绝不会拒绝他。

    这是他仅剩的一点自信。

    好在没有落空。

    他躲进一个怀抱。

    率先消失的是打击声,身体也不再感到酸痛。紧接着下流的词语消失,成了摇篮曲式的呢喃。

    之后所有声音都不再有,他像回到了初生的襁褓。

    只是这死一般的平静令他生出一股野蛮的求生欲。

    他用力拉住正试图放开他的手。

    他将她一同拉下去,要她一起进入他走不出的噩梦。

    他不愿松开她的手,紧攥着。

    佩妮没法挣脱,只好平躺在男人侧边。

    “我看见她了。”他说。

    “她是谁。”问出这个问题时佩妮的心悬空了。

    她的心飘在半空,她没有在期待什么,但假如得到的是那个答案,她想她的心会冷冷坠落,比她手上的那颗石头还要冰。

    “艾琳。”

    “艾琳是谁。”佩妮的心脏刚才漏了几拍,这会儿只好再着急补上,以至于身体涌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燥热。她心中大概有个答案,但又直觉那不是留给她看的角落。

    “我的母亲。你难道没有看见她吗?她就在楼下。”斯内普的声音有些焦急。

    “是的,我看见她了,是黑色头发的那位吗?”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佩妮想。

    艾琳又露出那种哀怨的眼神,斯内普不觉得陌生,昨晚他就见过。她在请求他,无声地请求他。

    “怎么了?”佩妮回握身边人的手。再不活动一下她的手将被他攥到僵硬。

    “她在向我求救。”斯内普失去了说谎的能力,他如实回答。

    “她怎么了?艾琳怎么了?”这样的对话让佩妮想起哈利,她有些怀念这种和小孩交流的感觉。她好累。

    “他在打她。”

    “那怎么办?”佩妮的语调很夸张,就好像下一秒天就要塌下来。这弄得斯内普又紧张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他还是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不动。

    “那我们去救她吧!”佩妮说。

    “好不好?”她再次询问他的意见。

    她像在逗弄三岁小孩,她不严肃的态度应该得到严厉批判。可是斯内普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如一个充气气球般飘到了天上。

    伊万斯家的蓝色气球。

    他飘起来了。

    他比托比亚·斯内普还要高大了。

    “放开她!离她远点!”他大喊道。他的一只手被牵制住,气球的那根线,他没办法掏出魔杖。不过他仅是呵斥就成功了。

    托比亚·斯内普就这样被轰了出去。就那么简单。

    只剩下艾琳望着他。她不顺畅地起身,因为她抱着什么。

    “离开他。”他对她喊道。

    “离开谁?”

    他想要大叫出来,声音却微薄。他的嘴唇以微小的幅度快速开合,以至于口腔里的水分很快就耗尽了。于是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干燥无比,艾琳的模样越发清晰,就如盛夏热浪中的景象一般,清晰到出现波纹。

    她渐渐向他走来,近到无可再近。看着他糟糕的样子,她面露无奈,施舍给他一个安抚的吻。

    距离他上一次获得艾琳的吻好像已经过去了太久。

    待他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是伏在他脸侧的佩妮·伊万斯。

    她同逗小孩一样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正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手臂。

新书推荐: [盗墓笔记]被主角包围的女路人甲 再世为人 第一女讼师 当爱降临时 白歧与狗二三事 我在古代发扬中医 她的笼中雀 前妻骗我! 南风知晚意 〈甄嬛傳〉寧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