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铺垫这么多，什么黄尾琉璃鱼的根本不重要，她的目的就是为了以此留下这个神秘的黑袍男人。

    她要知道他的暗号来自于谁，想知道他要去何处做何事，想知道的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通过一尾鱼这么隐晦的方式来完成。

    那男人不说话也不挣扎，隔着面具的脸似乎在静静地注视她，安静得有些诡异。

    “你这家伙刚刚明明听到了我要买黄尾琉璃鱼的事情，却还要抢我的鱼，真是好不要脸！”

    阿土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说话间，手顺着袋子往上移，顺势一把抓住男人了的手腕，趁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伸出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挥上去，企图拂开他的兜帽。

    黑袍男人一愣，竟直接松开了袋子，反手一拳打向她的手腕，阿土吃痛，隔着裙子狠狠踹了他一脚，但始终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

    那条装在塑料袋里的黄尾流鲤鱼掉在了地上，老板慌张地抓起它，手忙脚乱地塞回袋子里，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

    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准动！都给我不准动，我哥哥已经收到消息了，他马上就会赶过来！”阿土一边威胁，一边手脚齐用，拿出多年爬树的经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在了黑袍男人的身上。

    “给我放手。”他冷声道。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阿土抬头望向他的黑色面具，气鼓鼓地瞪他，“你叫我放我就放？你算老几？我哥哥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蓝色长裙实在碍事，她整个人悬在空中，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阿土也顾不得这条华美的裙子可能会被弄脏，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两条腿也如吸盘一般紧紧扣在他的腰上。

    她细细的柳叶高高竖起，圆圆的脸颊鼓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男人，一副“今天，谁也不别想离开这里”和“你想走，除非老娘死在这里”的表情。

    星脑嘟嘟作响，是黎韵的通话请求。

    “阿土妹妹，你怎么不告而别……”

    阿土哪能等她说完，嘴唇一张，“韵姨！梵文店里有人买黄尾琉璃鱼，我把他俩都抓住了，这个老板欺负我，他们还一起打我，你快过……”

    还没说完，黑袍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的通讯挂断，冷冷道：“你找死。”

    “找死就找死，反正迟早要死，不是现在就是将来，死就死，我根本不怕死。”阿土瞪回去。

    她现在有点后悔没把青拂刀带进来，不然定能将这家伙大卸八块，挖成肉沫沫。

    “小姐，您……您口中的韵姨莫非是不惑商城的黎韵？”宋豪义哆哆嗦嗦问道。

    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位知书达理、举止优雅的少女是哪个权贵的掌上明珠，谁知她破口大骂完，竟还直接“挂”在这位顾客身上，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他心生猜疑，管不得她到底是谁，冲上去扯住她的脚就往回拉，一边拉一边冲黑袍男人大喊：“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走！等黎韵来了，谁都走不了！”

    说着，宋豪义将黄尾琉璃鱼一脚踢了出去。

    黑袍男人也不再犹豫，将另外一只未被阿土抓住的手高高举起，他的手臂肌肉紧绷，连肩膀也耸了起来，仿佛在聚集全身的力量，随后向着她的背部猛地一拳锤去。

    “噗——”

    阿土顿时吐出一口鲜血，然而，她的四肢抓得更紧，艰难地仰头看向男人，“我说了，今晚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只要你走出这里，不管你有没有错，我都会杀了你。”她抬头直视着那被面具挡住的瞳孔，眼里沁出了血，自嘲似地笑道：“有时候，哪怕人没有犯错，生活也不会饶过她。”

    黑袍男人怔了一瞬，和她对视了四五秒，才用无比冷淡和难以言喻的语调说道：“我们都一样。”

    说罢，他反手扣住阿土的手腕，手上忽然长出一片片黑鳞，那些鳞片飞快刺入她的皮肤，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腕上不断向渗出。

    “这点痛……嘶，算不了什么。”

    阿土咬着牙，这痛与失去哥哥的痛相比，压根算不了什么。

    “你得罪了我，只要你在联邦一天，天涯海角，我总会找到你，今天的我打不过你，但下次见面，我必将你千刀万剐。”她说。

    “你很嚣张。”黑袍男人哼笑一声。

    他的声音本就柔和，笑起来像是荡漾着碧波的春水，若不是手腕上刺骨的痛和失血导致的晕眩，阿土甚至觉得他在和情人说话。

    “松手，否则我卸开你的关节。”他又说。

    “你要走，就把我也带走。”阿土不信邪。

    才说完，下一秒，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又剧烈的痛，她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我说过的，只是你不听。”男人慢悠悠说道，随即将她那双紧紧缠住的腿一点一点推开。

    阿土手骨已然被鳞片刺穿，鲜血直流，疼得满头大汗，再无力支撑全身的重量，迟疑一瞬后，她果断松开了双腿，往前一扑，压在那条黄尾琉璃鱼的身上。

    对不起了，韵姨，这条裙子我会洗干净的。

    她在心里默默道着歉，随后伸出完好的右手抓住鱼尾，那鱼滑不溜秋的，别人若是想抢，她肯定拦不住。想到这里，阿土灵光一闪，改变身形，直接蹲在了地上。

    那条蓝色拖地的长裙顺理成章地盖住了鱼。

    阿土眉一挑，抬眼看向黑袍男人，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挑衅的表情，将不知羞耻又傲慢自大的天枢星少女演得入木三分。

    “我告诉你，你今晚就别想要拿到这条鱼。”

    她喘了口气，心知这只是缓兵之计，若这男人和宋豪义真要合起伙来，她也只能被动等死，也不知韵姨何时才能赶到这里……

    阿土犹豫了一瞬，再次尝试召唤异能，谁料这念头一起，她全身的血脉仿若被洪流冲刷吞噬一般疼痛难忍，吓得她赶紧停止，并不动声色地将嘴里的血咽下去。

    若青拂刀在手，她不会被人如此牵制，甚至也不用采取这种下三滥的伎俩，都怪宋豪义这个狗东西。

    阿土叹了口气，正在想该如何是好，抬头就看见宋豪义杵在一旁呆若木鸡，至于那黑袍男人，她本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总感觉他好像也被这个“机智得一批”的行为给狠狠震慑住了。

    欸？怎么回事？

    怎么……她突然就觉得伎俩就算再下三滥点也没有关系，只要有效果就行。

    三人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愣……还愣着干什么，你快去拿鱼啊！”宋豪义先反应过来，朝黑袍男人摆手，道：“你再不拿，等不惑商城的黎韵就要来了，到时我俩都逃不了一顿打。”

    “她可无耻，我却不能无礼。”男人冷声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刚刚盘你身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呢？”宋豪义两眼一瞪，气急败坏道：“那你把黄尾琉璃鱼还我！”

    老板话音未落，男人的黑袍下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嘶嘶声音，阿土和宋豪义都一愣，循着声音望去。

    男人脸上的黑色面具在几道嘶嘶声后脱落下来，“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宽大的兜帽和一袭黑袍也簌簌地掉落在地上，不偏不倚，正盖在面具上方，而那个高大的神秘男人……

    竟凭空消失了。

    “他人呢？”阿土诧异地望向老板。

    老板也看她，磕磕巴巴道：“ 我也……我也不知道啊？”

    阿土犹豫着，正想站起身一探究竟，忽然从那堆黑衣里钻出一个黑色蛇头，在店内银色的灯光照耀下，蛇鳞泛着诡异又阴森的金属光泽。

    宋豪吓呆了，屁股一撅就往后面跑，躲在货柜里偷看，手里还欲盖弥彰地拿着一个锅盖。

    阿土愣了愣，默默蹲了回去。

    这次轮到她和宋豪义陷入了沉默。

    黑蛇蠕动着身躯，从一堆衣服缓缓爬了出来，通体幽黑，唯有两个竖瞳是深绿色的，令人不寒而栗，它在地板上蜿蜒盘旋前进，每一次身体的蠕动都带着威胁，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黑蛇爬行速度极快，径直朝门外游去，路过阿土身边时，蛇头忽然调转方向，犹如一条黑色的闪电，猛地朝着她爬去，血红的蛇信不停探出，仿佛是死亡的预告一般。

    “我……我不怕蛇的，你……别过来。”

    阿土伸手推了推裙下的鱼，半蹲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你就算变成蛇了也不会钻女孩子裙底的，对……对吧？”

    那黑蛇根本没搭理她，继续爬行。

    眼看它就要到爬到裙下，阿土抖着身子又往后退一步，可黑蛇并未停下，只是速度慢了下来，蛇信时不时扫过她的裙摆，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和不屑一顾的轻蔑。

    她记得老师上课时曾说过，人的奔跑速度没有蛇的爬行速度快，眼前这条奇怪的黑蛇刚刚才和她结了梁子，她再速度再快估计也跑不掉。

    阿土骤然想到先前他说的那句话，索性蹲在原地，她就赌这条蛇是条有礼义廉耻的蛇。

    “你有本事就钻到我裙子底下把这条鱼咬走，要不然就把我也带走！”阿土破罐子破摔。

    话音刚落，那条黑蛇竟直直爬了过来。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无语的心情，现在只想打个通讯问问老师，兵家三十六计的激将法到底能不能用在这里？

    不过，那条黑蛇却没有钻进她裙子里。

    阿土刚刚松下一口气，忽然感觉脚上传来异样的触感，她低头一看，黑蛇竟然顺着裙子爬到了她腿上，在她腿上直起了蛇身，两个深绿的竖瞳死死盯着她，那条猩红的蛇信子和她就一拳之隔。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她问。

    那条黑蛇越靠越近，和她的鼻尖仅隔着一层空气的距离。

    阿土屏住呼吸，斜眼看向后方的宋豪义，压低了声音说道：“宋老板……你过来帮帮忙，你店里所有的东西我都能买下来，你帮我这一次……”

    那条黑蛇竖着身子一动不动，好似看戏一般。

    阿土将脑袋微微向后退了退，扯着嗓子喊道：“宋豪义，你快过来，我觉得它根本听不懂人话。”

    “听不懂人话”的尾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立于她鼻尖前的蛇嘴突然张开，两颗尖锐的獠牙露了出来，带着森森杀气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