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那人见她的飞舟从上空驶过,竟还抬着头眺望,仪态大方,不像是小偷,也不像是坏人,应该是父亲或者哥哥的哪个熟人。

    想到这里,阿土操控着飞舟慢下来,可这艘破烂飞舟性能实在是太差,再加上连续几天的远距离飞行,已在报废边缘的徘徊。

    她没控制好速度,重重坠在院子外,人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飞舟“砰”地一声砸进了土里,厚厚的积雪扬了她一身。

    阿土裹着长毯,利索地从飞舟里跳出来。

    这条长毯是她离开奥尔兰城时,在一个垃圾站里捡的,长毯质地粗糙却很厚实,也挺保暖,若不是这条长毯,她早被冻得生一场大病。

    院子外的动静太大,里面的人影循着声音走了出来,倚在门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说话。

    “我看门开着,以为你在家,便擅自进来了。”他很抱歉,拱了拱手,道:“还请见谅。”

    “没关系。”阿土没当回事,看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扫了扫敞开的院门。

    门怎么会是开着的?难道是落雪节那天,她走得太过匆忙,忘记关门了?

    阿土将飞舟从雪坑里拖拽出来,一边抬头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他看起来比父亲的年纪要稍小一些,身材魁梧,头发修建得像整齐的草坪,国字脸,精神矍铄,脸颊两侧长满了茂密的胡子,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让人感到正气凛然的同时又觉得安心。

    似乎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中年男人。

    阿土的第六感这样告诉她,但她在学校里没有见过这人,他应该不是学校任职的新老师,看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云山町的农户。

    “你是谁?”她开门见山问。

    何东从出门那刻就在暗暗观察她,他迫切想知道当初袁意农校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头上戴着廉价的黑色头盔,看不出样貌,两条细细的胳膊露在外面,身上唯一值钱的是那条裙子,但裙上布满了血污和泥点子。

    这身装扮真是奇怪。

    岩谷星的冬季虽然没有天枢星那么寒冷,但也不至于穿条裙子就能出门。

    “我是傅平教授的学生,我叫何东,外面冷,你快进屋去吧。”

    何东见她没动,自告奋勇地走上前去,伸手搭在飞舟裸露在外的金属支架上,道:“我帮你吧。”

    说着,他手臂用力,向后使劲一拉。

    谁料快被阿土拉出雪坑的飞舟在他接手后不但没拉上来,反而又陷进了雪坑里。

    “……哈哈,比我想象得要重一些。”何东不由尴尬一笑,半边身子都在暗暗使劲。

    阿土偷摸瞥他一眼,只觉得无比奇怪。

    这中年男人穿着打扮都很讲究,手指却很粗糙,每个指尖都布满了老茧,指甲不规则且厚实,细看指甲缝里还夹杂着一些难以清洗的污垢,像是一位辛勤劳动的农民,可他分明又不是农民。

    “傅平教授是谁?我们学校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老师。”阿土戒备地看向他,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找我?”

    “回头再说,先把飞舟拉出来,这积雪化成的水寒性大,到时零件都要泡坏了。”何东宽厚地笑笑,继续往外拉拽那艘飞舟。

    他手背上的青筋鼓起,脸也涨得通红,可飞舟还是丝毫未动,甚至越陷越深。

    阿土见状将那条毯子取下挂在院子的门把手上,裙摆一挽,一手抓着裙子,一手拽住金属架上,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自己来。”

    说着,眼神示意他站远一些。

    于是,何东就看到那笨重的飞舟被她单手一点一点从坑里拖了起来,而她面不改色,那条纤细苍白的手臂上连一根青筋也未起。

    “……”

    他默默收回了手。

    何东就这么站在门边,看阿土脸不哄气不喘,将那可能有几百斤重的飞舟轻而易举地拖到了院子里,不禁老脸一红。

    这位博得老师青睐的少女真是有够特别,寒冷冬日里穿裙就算了,还是一位大力少女,想到这里,何东探究审视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敬佩和连他自己不曾察觉的爱护。

    “你现在可能不认识傅平教授,没关系,相信你,很快就认识了。”

    何东嘿然一笑,热情地说:“我叫何东,是袁意农校傅平老师的学生,也是林心和孔意来的师兄。”

    “林心和孔意来的师兄?”阿土咂舌,眼睛眨了眨,说道:“我还以为你是老师,长得略显老。”

    “呃……哈哈……”

    何东尴尬地挠了挠头,“老师一生为农,膝下学生无数,我是大师兄,年纪嘛,自然要大上一些。”

    “那你怎么会来星五山?”阿土打开星脑看了看,奇怪道:“他俩没和我提这件事情。”

    “进去屋里说吧,天冷,小心着凉。”何东指了指房门,又扫了一眼她身上那条单薄的裙子。

    阿土狐疑地望他,没弄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半信半疑地走进了房门。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时,院子里还未完全融化的雪被铲干净了,杂七杂八的的农具也被整整齐齐地放在院子的角落里。

    “你这是……”

    “顺手为之,不要客气。”

    何东憨厚地挥了挥手,解释道:“我这次来得比较着急,所以没有事先告知,还请海涵,我也长话短说。”

    阿土愣愣地点了点头。

    “林心和孔意来将你种的土薯带回了学校,检测结果出来了,我是来专程告诉你检测结果的,同时也有要事相告。”他说。

    “什么土薯?”阿土一脸茫然。

    何东忽然提及这个名字,她竟有些恍如隔世的迷茫,好半晌才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大约一年前。

    云山町籽种站新来了一批种子,其中有一样便是“土薯”,籽种站称它产量高,味道好,经济价值高,站里吹得头头是道,大批农户纷涌而至。

    父亲也蠢蠢欲动,然而手头拮据,只好作罢,他们也“因穷得福”,躲过一劫。

    几月后,先前购买了土薯种子的那批农户忽然到籽种站大闹了一场,说是那土薯种子成活率极低,且会导致其他作物无法存活,甚至连云山町漫山遍野的山炎草都无法存活。

    农户们谓之“土薯烧地”现象。

    那段时间,籽种站门口天天都有撒泼打滚的农妇和汉子们,云山町籽种站扛不住重重压力,赔偿后,也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就把那罪魁祸首的种子集中焚烧了。

    阿土在同学嘴里得到这个消息,抱着“不花钱的东西就是好东西”的想法,一下课就鬼鬼祟祟地摸去了焚烧点,从大火中捡了一小捧还未来得及销毁的土薯种子。

    她不傻,外头将这种子传成了“作物界的异兽”,她肯定不敢将土薯种下去,这种子如此恶毒,她要它正有妙用。

    阿土仗着一点小聪明,将种子种在了星五山界碑之外三四米的地方,想利用土薯种子的奇怪特性杀死危险区的异变植物。

    三月过去,星五山的危险区却发生了一件惊掉下巴的事情,里面的异变植物不但没有被杀死,连普通植物也长得极好,最重要的是……

    生长率极低的土薯居然结出了果实。

    阿土到现在还记得那颇具有冲击性的一幕,表皮金黄的硕大果实堆满了一地,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颗绚丽的宝石。

    那一小捧种子居然长出三背篓的土薯!

    她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抵不住那股丰收的喜悦,和父亲饱餐一顿后,没有选择联系籽种站,而是几经周折找到了向籽种站提供种子的袁意农校,并向他们发去了土薯视频。

    她不知道那个视频让袁意农校的人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总之,在那之后没多久,两个自称是袁意农校的学生敲响了她家的院子。

    这两个学生就是林心和孔意来。

    他俩将星五山租了下来,在她当初种出土薯的地里接着做土薯的土培研究,这才弄明白是炎谷星土壤过去肥沃,而农户们在种植土薯时又额外添加了肥料,这才导致“烧地现象”的出现。

    可是,哪怕他俩找到了烧地的真相,依旧没能种出一个土薯来,两人一琢磨,觉得可能是阿土的问题。

    阿土就这样莫名其妙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奇怪的是,她还真种出来了。

    那些土薯的个头比她第一次种植时还要大,品质也更佳,林心和孔意来对她的种植技巧惊为天人,一口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种地天才”称呼她。

    不过,由于炎谷星条件落后,没有检测土薯的工具,他们没办法对土薯的异变指数进行检测,只好将土薯带回了天枢星。

    彼时的阿土还沉浸在通过双手帮助家里减轻负担的喜悦中,谁料两人走后没多久,父亲忽然去世,她方才埋葬了父亲又意外得知哥哥失踪。

    阿土连夜离开了炎谷星,一心一意只想找到哥哥,一来二去的,便将这件事情抛之了脑后。

    “这便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何东正襟危坐,“土薯种子是老师培育出来的,他看到了林心和孔意来带回去的土薯,认为你在农学上有些天赋,是个人才,便派我过来。”

    中年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难以压抑的期待和兴奋,道:“你种出来的土薯营养价值高,异变指数为零,这意味着……”

    她种出来的土薯不具备异变性。

    少女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好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老师的猜测,既然你种植出来的土薯不具有异变性,那么,同样的道理,你培育的种子也可能不具有异变性,你……是一个天才。”

    “什么意思?”阿土皱眉。

    “联邦共有二十三所农校和八个农学基地,这么多人尽心竭力于农学,可这么多年过去,大多数联邦人还在喝营养液,这不是因为我们想喝,而是作物种类太少,且具有潜在危险性。”

    何东神情严肃起来,“如果你真的能培育出不会异变的种子,所有人便不用再依靠营养液,我们……我们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言罢,他看阿土还是没什么反应,又开始慷慨激昂地画大饼,“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是功臣,是大功臣,是所有人的大功臣!”

    “哦,这样。”

    阿土垂下脑袋,思索了几秒,抬起头问:“有没有钱可以拿?我要是培育出一种不会异变的作物,你们给我多少钱?我要三成利润成吗?”

    “啊?”何东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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