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两人架着胳膊，不由分说地拽回了房间。
孔意来探头探脑地望了一眼，问道：“联邦选拔赛都结束了，你哥还没有回来？”
“没有。”阿土沉默了片刻，不想撒谎，只好回道：“半年后哥哥才会回来。”
“他这么快就上任了？”林心眉头蹙着，指责道：“入职后不可轻易离开军区，就算他着急，也该趁这个时间回家看看你才对，这哥到底怎么当的？”
阿土胡乱点了点头。
她性格内敛，除了几个相熟的同学，在云山町没什么朋友，和林心、孔意来熟络起来还是因为土薯，三人认识时间不算长，但也算志同道合之辈。
尽管如此，她也不想说出哥哥失踪的事情，毕竟他们无法帮她解决问题，而说出来，只会徒增彼此的烦恼。
“嘿，何东师兄把你的要求和我们说了，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平时呆头呆脑的，居然能想到要三成利润，那可比几千万的星币值钱多了。”
孔意来竖了个大拇指，献宝似地说：“我们在云山町发现了些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东西？”阿土好奇地问：“云山町除了山炎草和异兽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嗨呀，你看了就知道了。”孔意来得意地笑。
一块巨大的虚拟屏幕投射在三人眼前，屏幕上出现了几种稀奇古怪的植物，那些植株有高有低，有红有绿，长得奇形怪状，只是都有些眼熟。
可，阿土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它们。
“这张是云谷的野生种，这张是山葵的野生种。”孔意来说：“云山町种得最多的云谷和山葵就是由它们培育而来的。”
“野生种？”阿土挠了挠头，说：“学校现在只教我们基础知识，你们说的这些我还没有学到，有些听不懂。”
“正好我们手上有星网查不到的资料，你现在也算我们半个小师妹了，告诉你不算违反学校规定。”孔意来弹了她脑门一下，兴奋道。
第一批难民作为母星“贡献值”最高的难民，自然包含了诸多科学家，他们在星际迁移时，将母星的种子库一并带往了天枢星。在天枢星安顿下来后，科学家们打开了种子库。
可惜。
从母星带来的种子中的绝大多数都发生了异变，这些种子存在污染人类新家园的潜在可能性，被联邦高层下令当场烧毁。
那些没有发生异变的种子得以保存下来，在营养液未大规模制成之前，移民们利用这些种子，也过了一段自给自足的时间，但好景不长。
这些种子长出的果实虽可以正常食用，但其二代种子长出来的植株竟会发生严重异变，最严重的一次竟直接导致了几所农校的十八名专家和几百个学生丧命于此。
从那之后，联邦虽未明令禁止任何农校或农学基地售卖会结出二代种子的作物，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培育起了无子植株。
因此，市面上流通的都是无子植株。
也正是这个缘故，所有农户每年必须要去当地的籽种站购买相应的作物种子，才能接着种地。
“原来是这样，大家都说是因为卖种子的人见钱眼开，居心不良，才害得我们……”阿土瞥两人一眼，见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黑，赶紧打住话头，问道：“那现在市场上的作物种子都是哪儿来的？”
林心没和她计较，惆怅地扶了扶额，道：“天枢星和丽奥诺拉星有两个中央培育室，籽种站的所有种子都是由母种植株结出来的，虽然安全性得到保障，但某些种子还是存在一定的异变率。”
她说：“光是每年维持培育室运转的经费就高达上亿星币，而且……母种已经开始退化了。”
“啊？这么严重？”阿土皱着眉。
两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联邦现有人口一百亿，单纯依靠两个中央培育室已经无法解决所有人的食物需求，在所有母种彻底退化之前，他们迫切地需要找到另外一条路。
“什么路？”阿土追问。
林心犹豫着，第一时间没作答。
“哎呀，反正阿土迟早都要进入袁意农校的，到时就是我俩的小师妹了，告诉她也无妨。”孔意来嘿然一笑，摇头晃脑道：“这条路一般人都不知道，有些危险，这也是星网上找不到相关资料的原因。”
阿土来了兴趣，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经历那次‘种子杀人’事件之后，几个农校的专家们召开了一次会议，他们认为是时候放弃母星的种子库了，主张从联邦各星找寻合适的野生植物，将这些口感俱佳、无毒或是没有异变风险的野生种进行筛选，再对其驯化，驯化后的便是栽培种。”
为了找寻野生种，各大军区派出不少士兵为他们保驾护航，可是……
能够驯化的野生种实在太少了！
最重要的是，当时难民们入驻各个星球也没几年，除了安全区之外的地方鲜少踏足，在寻找过程中，无数士兵、学生和老师葬身异兽口腹。
这一计划也被迫暂停了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某个军区的上校意外发现那些受伤的士兵中能够活下来的个体会获得某种特殊能力，这种能力使他们的体能大幅增加，有的甚至能操控植物和动物。
很快，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联邦高层终于意识到异兽也不是全然有害的，至少，被他们感染的人会因获得那些特别的能力，自身的生存率有所提高。
异能人数量急剧增加，再加上各种新型武器的诞生，寻找驯化作物的计划再一次开启。
“农校和农学基地在异能人军队的保护下，很快找到了一些适合驯化的野生种，有的已经驯化成功并流入到市场，像云谷和山葵就属于典型的驯化作物，不过，驯化听起来简单，要想做到，很困难。”
孔意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念叨着，“比如，如何寻找合适的植物，驯化过程需要承担哪些风险，作物驯化后还会不会再度发生异变等等，这些难题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解决。”
“然后呢？”阿土问。
“他们寻了联邦三分之二的星球，没找到太多合适的植物，再加上……当时天枢星元帅之女死于这个计划，风向便急转而下。”
孔意来说到这里，神色莫名地叹了口气。
“元帅之女死于寻找驯化作物的途中，必然会导致联邦重新审视是否需要冒险赴死换来口腹之欲的满足。”他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道：“毕竟营养液又不是不能喝，忍一忍也能喝成习惯。”
“炎谷星呢？他们有没有来过这里？”阿土急切地问：“老师说炎谷星是一颗贫瘠又危险的星球，可这里的土壤并不贫瘠……”
相反，炎谷星的土壤很肥沃。
虽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导致这里的异兽数量远远多于其他星球，可同时，普通生物的数量也高于其他星球。
炎谷星的生物多样性是联邦最丰富的。
因此，阿土相信，只要用心去找，仔细去找，就一定能找到适合驯化的作物。
“嗐，当时还没有发现炎谷星呢……”
孔意来摇摇头，颇无奈地说：“再加上林昀此人在联邦颇具声誉，总之，反对计划的声音越演越烈，到了后面，统帅不得不下□□暂缓……时至今日，这个计划仍旧没有重启呢。”
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导致一个计划搁置？
阿土沉思了片刻，发现自己对这个元帅之女确实是没什么印象，于是扭头问道：“那个人很有名吗？就不能再次重启这个计划吗？”
孔意来正欲开口，沉默多时的林心突然说道：
“林昀是联邦记录在案的第一个异能人，在未觉醒异能之前就参与了安全区的清理工作，联邦一直大力培养她，大家都说她是下任统帅的不二人选，谁知后来竟然死在了寻找驯化作物的路上。”
孔意来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叹息，缓缓道：“阿土，虽然你不认识林昀，但你脚下这块领地的安全区或许便与她有关，无数民众曾受惠于她，她的死是……整个联邦的痛。”
“是啊，联邦的痛。”林心说。
她垂着头，语气虽然稀松平常，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在无人注意的昏暗角落里，两滴泪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我记得她下葬的那天，空中下起了细细绵绵的雨，她最讨厌雨天，可她偏偏是在雨天走的。”林心泣不成声，“从那天开始，我便发誓，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完成她的愿望，我一定要让她的死变成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难以言喻的悲伤顿时笼罩在房间里。
阿土踮起脚轻轻拍了拍林心的肩膀，虽然不知道林昀是林心的谁，但她看林心的表情便能知道这种感受，就像是失去一个人，余生都将活在那个早已消失的声音里。
可，如果没有那道声音，一切将没有意义。
“唉，林昀是她唯一的姐姐。”孔意来想了想，又解释道：“还是一母同胞的那种。”
林昀是林心的姐姐？
阿土还没有感概完，乍听此话，诧异地扫了扫林心，她没想到林心竟是元帅之女，震惊之余还有点想不明白，一般情况下，只有穷人没得选，才会选择种地。
林心是元帅的女儿，怎么……也来种地？
难道……
种地竟是一块人人觊觎的香饽饽？
阿土呆滞不已，比起林心元帅之女的尊贵身份，她更诧异的是，居然有人放着千金大小姐的大好日子不去过，反而来学农！
足足七八秒的沉默后。
她才反应过来，拉着林心的手安慰道：“你还有其他的家人啊，不像我……”
“呵呵，他们也配？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巴不得我跟我姐姐一样早点死掉才好！”林心擦了擦眼泪，冷笑一声，浑身的毛想炸开了一样。
阿土：“……”
好像，好像没安慰到正确的地方。
“没事，不怪你。”她很快恢复正常，语气里净是藏不住的冷淡和嫌弃，“我出生后没多久，我妈就去世了，我父亲跟其他女人生了很多孩子。”
“嘶，这个，一夫多妻？”阿土瞠目结舌，“这不是犯法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孔意来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那些女人没有名分，我父亲明面上的妻子也还是我妈，算不上一夫多妻。”林心斜他一眼，淡淡道：“她们图我父亲的权势金钱，我父亲图她们的美色和肉、体，双方一拍即合，沆瀣一气。”
孔意来捂住了眼睛，“……你爸知道你在外面是这么宣传他的吗？”
三人虽然身处同一个房间，围坐在同一张桌边，但各有各的想法，早已忘了一开始讨论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林心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对，有人来过炎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