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杀掉就行了。”屠野淡淡说道。

    莱斯科尔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家伙很少将“杀人”这种字眼放在嘴边，平时见谁都是满面春风，笑意盈盈的，很少有情绪上头挂脸子的时候，今天怎么……杀气这么重？是因为他没找到黑袍男人的踪迹还是因为星网高层有贼，抑或是……

    那个黑袍男人对阿土有想法？

    可那人对阿土有想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对阿土有想法的不是黑袍男人而是眼前这家伙？

    莱斯科尔狐疑地扫了扫屠野一眼，心思一动，悠悠道：“我看那人似乎在窥探阿土和白潭的日常，嘶……我很怀疑他对阿土有想法，搞不好还是那种——就那种不要脸的想法。”

    屠野没作声，提起衣服往外走，“这几天你帮我盯一下林钰，我总觉得有古怪。”

    “他又惹着你了？”莱斯科尔跟在他身后问。

    “阿土说林昀也是死于那团红雾，林心应该将此事告诉她父亲了，但是林元岣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像是……知道些什么。”

    不惑楼的大门关渐渐关上。

    三角形的黑色建筑渐渐变得透明，保护墙启动后彻底消失在一片灯红酒绿中。

    炎谷星，云山町。

    短短半月，阿土院子里的每一株土薯从最开始的一指节长度长到了膝盖的位置。她仔细观察了好几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土薯长到膝盖高后，长度便不再增加，叶片也渐渐停止了生长，倒是顶端结出了几个肉嘟嘟的骨朵儿，隐隐能看到里面包着的淡紫色花瓣。

    这意味着，土薯快要开花了。

    开花近在眼前，那结果也就不远了。

    阿土欣喜不已，每日浇水越发勤快，还专门买了些昂贵的化肥好生伺候着，有时候深夜做着梦都要跑到院子里瞧一瞧。

    那株神秘的白哀没有明显变化，倒是希望之圆长得挺快，以前只有她的一掌长，现在都快长到她腰部的位置了。

    这样的生长速度，阿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找了许多资料，也没有发现哪种植物长得有它快，她暗搓搓问了孔意来几次。

    孔意来表示自然界里压根没有这种生长速度的植物存在，让她少做白日梦，她只好归结于是异能的缘故，一面为白圆的开枝散叶感到开心雀跃，一面又隐隐焦虑难安。

    等林心和孔意来回到云山町，她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呢？总不能说她有什么独特的、见不得人的种地技巧吧？

    虽然，她的异能确实见不得人。

    等阿土浇完水，已经将这桩烦心事忘了。

    她靠在窗户边，望着希望之圆发起呆来。

    它的叶片宽阔，茎干粗壮且坚硬，株型高大，分支又高，显然是一株树本植物。

    她据此猜测白圆应该是一株果树，至于为什么不是观赏植物，她却说不出来，只是莫名觉得这棵树在不远的将来会结出硕大的美味果子。

    这是一个好消息。

    在联邦，动物异变率比植物高，在植物里，树本植物异变率又比草本植物高，因此每个安全区内很少存在树本植物，所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远离那些没有被研究院“盖过戳”的树木。

    父亲早就想在院子里种上两棵遮阳的大树，苦于现实一直没法做到，现下歪打正着，阿土开心不已，盼着以后她能找到更多更好看的树种，将院子装点得更加缤纷美丽。

    “希望之圆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呢？会不会像屠野给的蓝莓糖那样甜……”她捧着脸颊，痴迷地望向院子里那株小树。

    时间流逝，风儿轻轻吹动，阿土心无旁骛，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

    周围的空气开始产生微小颤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身上涌出，宛如一根根细线交叉缠绕，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能量网络。

    等她反应过来时，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植物都在无风自动，像是异变了一般，草下的土壤诡异地耸动起来，像是波浪一般。

    “万物之母……”

    她没有被吓到，失神地喃了一句，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像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了双脚，不由自主地将双手虔诚地放在希望之圆根部的土壤上。

    她对屠野说的异能沟通方式一无所知，只是尝试闭上眼睛，摒弃万千杂念，感受着大地的脉动，开始共享意识，传递思想。

    “呼……呼……”

    风儿吹过，带来泥土的清香。

    她的异能渐渐弥漫开来，与土壤的生命力融为一体，两者共鸣之间，希望之圆忽然迅速生长。

    它的茎干变粗变长，枝条向着天空快速伸展，白色叶片像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又在眨眼间变成一片娇艳欲滴的绿色。

    阿土闭着双眼，感受到了一片蓬勃的生命力，在漫天的樱花雨中，她伸手一挥，身后的土薯苗也开始疯狂生长。

    “我……我真的可以做到……”

    忽然，一片阴影砸下来。

    阿土抬手揭开脸上的布料，一看，这是她先前在集市上买的棚布，她愣了愣，仰头望去，绿盖如茵的大树已经穿破了棚顶。

    她的异能真的可以加速植物生长。

    阿土心里被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喜悦充斥着，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希望之圆的幼叶。

    这次她没有再闭上眼，也没有弯腰碰触它根部的土壤，只是抚着叶片，轻声说道：“快快长大吧，让我看看你的花。”

    话音未落，希望之圆的枝叶开始簌簌抖动，细细的茎部又一次变粗，顶端不断抽枝，抽出的枝条又不断分化，分化后又以最快的速度生出小叶。

    时间像是加速流逝一般，直到一个个鹅黄色的花骨朵缀满了枝头，一切才恢复正常。

    一同恢复正常的还有目瞪口呆的阿土。

    她仰着脖子看向那棵大树，它的树干粗壮而坚韧，枝条如同巨人手臂向天空展开，高高的枝桠已经压倒了房顶上，每一根枝条上都挂满了花苞，那些花苞像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好美……”

    阿土叹赞着，刚要伸手去摸，嘴里忽然涌起一股铁锈味，她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知道这是过度使用异能的后果，也没有很在意，只是佝偻着身子躺到树下。

    她蓦地想起了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黑炮男人，他从她眼前褪下衣服，活生生变成一条蛇的诡谲场景，她至今难忘。

    他的拟态是蛇，那她的拟态又是什么样呢？

    是一株青岗木还是一捧土？

    阿土心念一动，伸出手臂欲变化为拟态。

    谁知这一想法刚刚产生，她的鼻子、眼睛和耳朵一疼，鲜血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以不可阻挡之势喷涌而出。

    那些血的涌动的速度之快，喷洒的数量之多甚至差点将躺着的她一口气呛死。

    阿土赶紧坐起身，担心失血过多晕死过去，连忙一手捂嘴巴，一手捏鼻子。

    可，她只有两只手，捏住鼻子，泄洪似的鲜血就从耳朵冒出来，堵着耳朵，血就从两个鼻孔里喷射出来，怎么捂都捂不住……

    算了，它爱流就流吧。

    反正死不了。

    阿土直接放弃抵抗，呈大字形躺着，几股鲜血像是红色小喷泉似的，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她那越加惨白的面庞。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之前乘坐光舰抵达丽奥诺拉星时，在星港看到的一个黑玉雕饰的喷泉。

    那个喷泉是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男人。

    他一手握剑，剑尖直指天空，一手向上抛起一个酒壶，壶嘴向下微微敞着，从里面不断流出醇酒一般的清水来。

    那些清水化为条条细流落入喷泉底座的池里，若是夜晚，水池里清澈见底的活水便会映射出空中的无数繁星，形成一幅璀璨绝美的星河图。

    阿土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儿就是剑客手中摇摇欲坠的酒壶，这些黏稠的血就是那些清水。

    那位剑客不羁放荡，持剑闯江湖，好一番人生得意须尽欢，可她胆大包天，喷血试拟态，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过了多久，七窍里的血流终于止住了。

    阿土吃力地坐起身，仰头呆愣地望着树，浑然不知自己身上流下的那些血沁下土壤后，忽然像活了一般，朝着那株神秘的白哀飞涌而去，而白哀深入地下的根系在触到血液的一瞬间，根须疯狂舞动起来，将那些血一一吸了进去。

    随着白哀“进食”完成，须子停止了活动，植株也长大不少，但那变化仍旧肉眼不可察。

    这些，阿土都不知道。

    她等了好一会儿，天旋地转的晕眩才算过去，颤抖着双腿扶墙走进屋里，期间，星脑一直嘟嘟作响，她打开一看。

    是屠野的通讯请求。

    “你的土薯研究得怎么样了？”他问。

    阿土扭头一看，半小时前才长着花苞儿的土薯已经被她那波华丽的操作弄得开出了花，它的花瓣浅紫，花芯淡黄，五片花瓣围绕花芯展开，远远看去像是一把绽放的星星。

    嗯，还挺好看的。

    她没有闻到特别的香味，只好抖着酸涩的双腿一点一点挪过去，才走近，就看到几朵花后掩遮着一个形似绿色小番茄的果子。

    这就是土薯的种子？

    “这……怎么和资料上的样子有点区别？”阿土一头雾水，凑近了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