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处理好赤羽彘的尸体时，半天时间已然过去，红扇林被阳光普照着，比上次他们来寻找土薯的时候暖和不少。
阿土对此相当满意，再加上刚刚得了一张完整的彘皮和两根彘牙，开心不已，走路的步子都比平时大上不少。
“小心点脚下。”屠野提醒她。
“我们是来寻找那团红雾吗？”
阿土在林下搜寻着任何可驯化的作物，边问道：“云山町上次来了两拨人，他们好像也没有找到红雾，我到现在也没听师姐说起事情后续，想来元帅的人也没找到红雾。”
她想起移民局的工作人员认为那条巨蛇是从危险区逃逸出来的事情，沉思片刻，猜测道：“或许红雾是危险区内的异兽，由于某种原因，它可以自由穿过界碑……”
“绝无这种可能。”屠野摇头。
界碑是中央军校发明的防御性装置，这种装置看着无形无体，但其内在构造十分精密复杂，装配有超高温□□。
一旦界碑内置的感应器察觉到有异变生物企图穿过界碑，它会迅速释放几千度的火焰，这些火焰可将它们瞬间炙烤成焦炭。
目前为止，屠野还从没有听说联邦哪处的界碑出现松动的迹象。
尽管界碑存在休眠状态，但休眠时间不定，它们若是偶然一次从危险区逃逸出来尚可理解，可那红雾三十多年前杀死林昀，六年前企图杀死白潭，三年前又在层层防御的不惑楼里杀死了屠河。
如此大的时间跨度和地域跨度，以及无人能追踪到的绝佳的逃逸能力，绝不可能会在作案成功后，再度逃回危险区内。
而且在受到袭击的三人里，除白潭以外，林昀和屠河久居高位，见识胆魄不同常人，怎么也能轻易着了它的道……
最重要的是，它为什么只袭击了这三人？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它在漫漫人海中，独独挑中了他们？
“袭击林心姐姐、你父亲和我哥哥的红雾虽然都是红色的雾体状态，但它们可能不是同一只异兽，而是一个种族？”阿土猜测道：“只有这样才能跨时间跨星球作案。”
“唔，也不是没有道理。”
屠野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若真是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早就找到了红雾才对，毕竟只要不是蜥蜴龙这种级别的异兽，一旦族群扩大，被找到的可能性就会高得多。
说实话……
他更倾向于红雾是一只杀伤力和攻击力甚至智力都远高于蜥蜴龙的异兽，是一只他们从未遇见过的超级异兽。
“你哥哥有没有和你说红雾长什么样？”屠野若有所思道：“见过红雾的人都死了，只有你哥哥见过它，且还活着……”
虽然白潭被红雾袭击后并未立刻死去，但眼下他下落不明，很难不让人怀疑那团红雾是在灭口。
“哥哥和我说过的。”阿土陷入了回忆。
哥哥被袭击那天是一个夜晚，他在途径红扇林时，看见一团红色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是从地狱逃窜出来的恶魔一样可怕
那团红雾将整个树林染成了一片血腥的红色，雾气宛如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扭曲翻滚着，形成一团团血色云朵，还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哥哥那时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见到此等骇人的情景，吓得拔腿就往家里跑，可到底年少，压制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正是那一眼，让浮于林间的红雾盯上了他。
它朝他猛扑过来，形状不停变化着，像是虫群的集合，又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咆哮、狞笑着，将他狠狠包裹成一团。
然后，开始吸食他的血肉。
他在晕厥前，看到血雾里血淋淋的尸体和张着血盆大口的恶兽，还有一些无法形容的恐怖生物。它们在雾气中挣扎雀跃，仿佛是在进行一场血腥的狂欢派对……
白潭惊得大骇，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他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和不安笼罩着，在濒临死亡的边缘觉醒了异能，却因失血过多，度过了一个足足有三月的感染期。
在这期间，阿土和父亲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直到屠野游历炎谷星时，经过红扇林，意外发现他，才将他从奄奄一息的绝境里拉了出来，并送到了星五山。
“哥哥曾说那是他一生中见过最恐怖的画面，他说他在那团红雾闪过的影像里见到了一个人，是一个他许久未曾某面的人。”
阿土回忆起这件事情，情绪有些低落。
“都过去了，没事了。”屠野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你哥哥有没有说那人是谁？”
“我们问过他，但他不愿意讲。”阿土叹气。
此话一出，屠野顿时有了猜测。
白潭见到的那个人应该是白一水。
那些恐怖的景象是他对死亡的畏惧，而白一水作为他的亲生父亲，作为他在世的唯一亲人，见亲生父亲一面自然是他的执念，在绝望之下，见到白一水的残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在这片红扇林里找到红雾吗？”阿土深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继续前进。
“估计找不到……”屠野话音一顿，忽然指着前方一棵植株，“欸？你看看那个能不能吃？”
等阿土将植株放进生态箱里，他才悠悠道：“有个词叫雁过留痕，无论是红雾还是寻找红雾的人都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哪怕这些痕迹已经褪色消逝，他们也得来碰碰运气，万一，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呢？
“我当初发现你哥哥的地方就在前面，离这儿不远，我们过去吧。”屠野示意阿土小心一些，走了一几步，索性将她的手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阿土抬眼看他，满头问号。
“咳咳，这样我才放心一些，我怕你等下会乱跑，就像上次在龙血林一样。”屠野咳了一声。
他可不是为了占便宜，纯粹是害怕出现意外。
嗯，就是这样的！
“你才乱跑，你还在移民局乱跑呢！”阿土瞪他，想了想，还是挣脱他的手腕，老实巴交地说：“你牵着我，我不好扛着锄头。”
“……好，好的。”屠野默默将手背在了身后。
他差点忘记这把轻浮的锄头在她心里的地位了，那是她父亲的遗物，输给它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嘤嘤嘤，想吃软饭被人拒绝了呢。
“下次不带青拂刀的时候，我们再牵。”阿土说罢，埋头冲在前面，压根不觉得这话不对劲。
啊？下次，还有……下次？
屠野顿觉峰回路转、否极泰来，美滋滋地加快了步伐，才走几步，脸又垮了下去……
她哪次出门不带这把锄头啊？
“画饼，你就知道画饼，还给我画假饼。”屠野恶狠狠地点了点她的背，转瞬又想，把她的锄头藏起来行不行得通呢……
日光渐烈。
白潭被袭击的地方并不在红扇林的深处，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寻找可驯化的野生植株，不知不觉就到了那个位置。
“就是这儿。”他指着眼前一片地方。
这里和红扇林别的地方没什么差别，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枯叶，几棵孤零零的大树立在一旁，在它们前面有十来个被砍伐得光秃秃的树桩。
树桩们围成一圈，在圈内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陶碗内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厚厚的枯叶掩埋，只剩一个边缘露在外面。
这场景乍一看去，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
屠野眉间一蹙，他当初将白潭送到家时，这里还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也没有这些光溜溜的木桩和那奇怪的陶碗。
“这些树是韩老师去世后，哥哥伐的，说是可以提醒别人这里有异兽出没。”阿土看出他的疑惑，指那个破旧的碗，解释道：“碗里装的是云谷米，是给韩老师的。”
“韩老师？”屠野问：“这是谁？”
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韩老师是哥哥的班主任，哥哥失踪后，他在这附近找过哥哥，后来……不慎丢了性命。”阿土吸了吸鼻子，道：“所以，哥哥每年落雪节都会给他端来一碗当年的云谷米，祭奠他。”
“原来是这样。”屠野展了眉，一边打量此处，一边问道：“你来过这里？”
阿土摇头，“哥哥不让我来的，他去寒锋军校读书后，是爸爸来祭拜韩老师，爸爸觉得这里危险，也不让我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哥哥被袭的地方。
如今父亲故去，哥哥失踪，代替他们做这件事情的人变成了她，落雪节前，她走的匆忙，并未前来祭拜……
想到这里，阿土小心翼翼地走进木桩圈里，将陶碗上的枯叶剥开，又将那些已经发霉变质的云谷米倒在一旁。她正想找片叶子擦擦碗底的污渍呢，一清澈透明的汪水就落下来。
“我估摸着韩老师年年吃云谷米，也该吃腻了，你包里不是还有点小果子？今年让韩老师换换口味吧。”屠野耸了耸肩，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好，听你的。”
阿土将碗洗干净，又开始清洗果子。
“我在这附近看看，你别乱跑。”屠野也没打扰她，在周围转悠起来。
六年时间，光秃秃的木桩早被风吹雨淋侵染成了灰败的颜色，但炎谷星气候炎热，降雨充沛，矮小的木桩上还是新生了许多小叶。
“这里的气候真好，难怪有那么多可被驯化的野生作物和无处不在的异兽。”屠野感叹道。
两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注意到放置陶碗的厚厚枯叶层下，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