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红扇林。

    “这里有些重叠的足印和干涸的血迹。”屠野弯下腰,盯着地面的一片枯叶端详,随口道:“可能是你先前说的那些来寻找红雾的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枯叶忽然抖动起来。

    下一秒,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屠野站起身,脚步微点,跃到了一棵树上,手里凝着一个水球,冷冷地盯着那震动的地面。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从地底深处缓缓挣扎而出,紧接着,那处地面出现了一道手指粗细的裂缝,他顺着裂缝看去,在木桩中间有一道深邃而黑暗的裂缝。

    那裂缝还在不断扩大,盛装果子的陶碗早连同枯土一起掉了下去,缝隙里面传来一股湿润又腥臭的泥土气息。

    “阿土,快离开那里!”

    屠野着急地跳下树,往她的方向奔去。

    “等一下,我正在挖君子剑兰。”

    阿土也注意到了这异乎寻常的动静,但这花是父亲最喜欢的花,以前那株没能养活,这株她可不能放任它在树林里自生自灭。

    “等会儿再弄,你先躲开!”

    屠野急得不行,偏偏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不要。”阿土拒绝。

    她废了会儿力气,刚将花挖出来,扭过头,就看到一条巨大的地底长虫从裂缝中破土而出,头上还顶着那个陶碗。

    它的身躯扭曲而庞大,犹如巨蟒般粗大,体表湿润,流淌着粘液,头部有两条恶心的触须正在微微摆动,破土而出后,触须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朝她爬来。

    “好……好丑啊……”

    阿土没想着害怕,只是有些担心这丑东西弄坏她的君子剑兰,旋即提起锄头往相反方向跑去。将怪物引到安全地带后,她才松了口气。

    “屠野,不要乱跑,你先找个地方躲着,别担心我,我能应付它。”阿土说着,扭身一转,猝不及防地朝长虫挖了一锄头,却被它躲过了。

    “那是阴浊,杀伤力不大,长期生活在地下,眼睛和耳朵已经退化了,触须是它的感觉器官。”屠野喘了口气,在树林那头提醒她,“先斩触须。”

    银镯?这丑东西也配叫银镯?

    阿土呸了一口。

    那阴浊口部张得巨大,似想一口吞下她,长满倒刺的口腔里散发着浓郁的恶臭,还有腥哒哒的黏液不停地流下来。

    阿土被熏得恶心想吐,只好速战速决,侧身向后跑去,举起手中的锄头,以一个异常迅猛的劈砍动作斩向它。

    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后,它那恶心的触须被斩断一只,她又是一锄,它的另一只触须也断了。

    阴浊缺失触须后,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触须断口处的灰绿色血液像是爆裂的水管似的,血液四溅,甩得到处都是。

    屠野从树林那边走过来,顺手帮她将那株不慎掉落的君子剑兰也带了过来,刚走到裂缝前,就被阴浊甩了一脸的血。

    他忍住干呕的冲动,抬起尚且干净的衣袖擦了擦脸,没走几步,那还在四处蹦跶的长虫就彻底停止了动静。

    嗐,刚刚果然是他想多了。阿土这实力,无需他出手,她就能轻松制服阴浊。

    “啧,软饭就得这么吃啊。”屠野满足道。

    下一秒,半空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屠野不明所以,但还是凭着直觉往侧边一闪,一瞬后,一个庞然大物从树枝上坠落下来,灰绿色血液宛如瓢泼大雨一般哗啦啦洒下来。

    哪怕他已经机智地躲到了一边,依旧被浇了个彻彻底底,身上没个干净的地方,那头银发更是像泼上绿色的墨一样斑驳不堪。

    屠野:“……”

    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啊。

    他生无可恋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粘液,垂眸望向怀里的君子剑兰,见它毫发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我让你乱喷水,我让你乱喷水,我让你喷他一脸水。”阿土站在阴浊背上,面目狰狞,一锄又一锄地挖着,竟硬生生将那长虫挖成了两截。

    她每一锄下去,身上就多一片绿,而他脸上就多两个绿点子。

    很好,这份舍己为人的好心实在可嘉。

    屠野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指责的话,干脆将君子剑兰放进生态箱里,扭头一看,她还在挖,只好劝道:“它都快被你挖成肉糜了,收手吧,阿土大人。”

    “我让它到处乱喷,不讲卫生,害得你的衣服变脏了,你衣服多贵啊。”阿土跳下来,抬头问他,“它身上有没有值钱的部位?”

    “有是有,但你这么凶猛,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屠野悠悠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捂住鼻子,找了根细细长长的木棍,一边翻找,一边细细查看。

    “阴浊生活在地底,虽然杀伤力不大,但很少会主动破土而出,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部位,只不过这种异兽以地髓为食,那玩意儿值钱一些。”

    “地髓?”阿土探头往那个缝隙里看。

    那个裂缝宛如张开的大地之口,幽深不见底,一旦靠近就有一股阴风吹来,可肉眼所见之处,并未看见其他疑似食物的东西。

    “地髓其实是各种珍贵草药腐烂后和土壤形成的复杂混合物,食之补血活血……”屠野说着,眉间忽然一锁,意味不明地说:“它肚子里有很多尸体。”

    他的愁眉不展,被她理解成了害怕。

    “那你别看,我来。”

    阿土本想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奈何手掌实在太脏,只好用锄头小心翻开阴浊厚厚的肚皮,还没看个明白,就被扑鼻而来的腐臭味呛了一口。

    “咳咳……好臭……”

    那些尸体裹着一层黄褐色的黏液,残缺不全,有的已经变成了一股黄汤,有的还没有消化殆尽,勉强能看出那是一些小型哺乳动物,还有些爬行动物的残骸,甚至……

    人的尸体。

    而且,不止一具。

    屠野在一旁看着,胃里都翻江倒海起来,强烈的恶心让他几乎快要吐出来,赶紧扭过头去呼吸新鲜空气,只是那空气也不怎么新鲜……

    “这人好像是四海大叔。”阿土突然说。

    “那是谁?”屠野不敢回头,捂着鼻子问。

    “李四海,是我们班李圆圆同学的爸爸,两个月前失踪了,同学们都说他被山里的异兽吃了……”阿土咬了咬唇。

    李圆圆坐她前面,那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上课哭,下课也哭,放学也哭,哭得她也心慌慌的。

    “我要把他带回去。”她说。

    屠野早有预料她会这么说,只好转过身去。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在阴浊的胃液里泡得久了,面目肿胀,看不太清楚五官,他都有些佩服,这种情况下,她都能将人认出来。

    “那具尸体下方好像有东西……”

    屠野细细端详,却只能看到在尸体下方有一团黑色的肉糜,里面藏着一团若隐若现的肉,好像是什么东西裹在了里面,但看得不太真切。

    “可能是地玉髓。”他猜测。

    阴浊喜食地髓,生性贪得无厌,一旦发现地髓,是要吃得干干净净才会作罢;地髓在它胃里过了一遭,形成的靡状物称为地玉髓,比地髓更值钱,更难求,也更受人追捧。

    “你要不要?”屠野试探地问。

    他虽然这么问,但他希望她不要。

    地玉髓这东西太恶心了,他都不知道医学院里那些老人家是怎么发现它能治病的,这些地玉髓和尸体泡在了一起,尸味相融,他是宁愿死,也绝不会吃下这地玉髓制成的药。

    “要,不要白不要。”阿土果断道。

    “……行,我支持你,用异能取出来?”屠野抬头望天,心想,这种蠢问题以后就不要问了。

    “大材小用。”

    阿土在他略嫌弃又很佩服的复杂目光里钻到了阴浊的腹腔里,先将李四海拉了出来,才开始搬运那团黑黑的肉糜。

    屠野干巴巴地站在一旁,观望好一会儿,随后一咬牙,往地上一蹲,将肉糜里那些残留的动物尸体扔到一边去,把地玉髓装进先前带下来的蛇皮口袋里。

    “这人,要不要通知你那个同学来认领一下?”他问完心虚一笑,生怕阿土看出来他是不想要让这具尸体进到他的飞舟里。

    “李圆圆辍学了,这个季节正是干农活的时候,她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年纪都不大,她妈妈前段时间也生病了,她还要照顾家里。”

    阿土学着他的样子将地玉髓一点一点剥下来,瞥了瞥一旁肿胀的李四海,神情落寞下来,道:“其他同学笑话我长得矮,只有圆圆会帮我骂回去,圆圆说天底下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会被人欺负。”

    她顿了顿,道:“我们把四海叔叔送回去吧。”

    “好,听你的。”屠野点头。

    他见阿土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地玉髓,于是起身走到一旁,将那陶碗擦了擦,放到一个木桩上,随后硬着头皮将那具沾满黏液的浮肿男尸放进飞舟。

    嗯,装尸体的当然是飞舟蓝河。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孔意来的飞舟征用了,否则,他的星芒可就要被糟蹋了!

    “阿土,弄完了吗?把蛇皮口袋递给我。”屠野没回头,还在扒拉那句男尸。

    她没吱声。

    “还没弄完吗?”屠野狐疑地扭头看去,心里莫名其妙地怵了怵。

    阿土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头低垂着,从她身上正在溢出一层磅礴的杀意。

    这杀意,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

    屠野瞬间想起在灵兰岛的地底洞穴里,她失控后骑在他身上,双目赤红,眼尾渗泪,嘴角挂着奸厉的狞笑,想要杀掉他时的情景。

    他怔了一瞬,心里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是谁?”屠野走过去,弱弱问道。

    少女没答,缓缓抬头看他。

    那目光空洞得像一具无法提线的木偶。

    阿土脸色苍白如雪,双眸中原本灵动的神采被一团阴云笼罩,像一棵生机勃勃的树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被雷电击中,瞬间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她的眼角泛起湿润的光芒,几秒后,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僵硬许久的双手忽然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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