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戏里戏外
在食堂吃完晚饭，我往教室走。在香樟广场遇到刚打完篮球的程放和朱殿才，程放把篮球给了朱殿才，走到我旁边。
“你吃饭没有？”程放紧跟我的脚步问我。
“吃过了”
“我听说你们宿舍丢东西了。你还够不够用？我这先给你用”程放掏钱给我。
“我还有。不用了。你快去吃饭吧。不要跟着我了。我回教室”
“我要去教室拿饭卡”
“好吧”
我心情不好，程放也不再说话。快走到教室门口时，我停下了脚步。
“我们301失窃。杜若嫌疑最大。那天就她在。还不承认”我听见胡伊娜的声音。
“她家里穷，没钱就惦记上别人的了”
“上次黑板报被擦也是因为她。现在又偷东西，这种人早该踢出文一班了”
“看她平常斯斯文文的，原来这么肮脏”
“家教不好。听说她爸妈离婚了。应该也没人管她”
我进教室，三五个聚在一起八卦的人，立马闭嘴改谈天气。比起光明正大的指责，捕风捉影的怀疑更是致命中伤。
嘴巴是长在别人的脸上，说三道四也不由我们控制。有冤没处诉的委屈，几乎要压垮我的心理防线。
我看了一眼埋头写作业的唐景延和郑子灿，想必他们刚才也听的一清二楚。我无力反驳，心里泣然。
“你们有什么证据，在这胡说八道”程放吼他们。
“咸吃萝卜淡操心”彭钰一脸不悦。
“程放，你是她什么人？”胡伊娜挑衅道。“是男朋友还是蓝色朋友？”
程放的目光看向胡伊娜变得冷厉，胡伊娜有些心虚了，偏过头不看他。
“走了”我拽着程放走。
“按你的逻辑，我也可以怀疑是你偷的”程放不肯走。
“你……胡说”胡伊娜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反驳。
“走了”我把程放拉出了教室。
天边的晚霞，像微醺少女脸上的胭脂，彤红又妩媚。太阳金灿的光辉，揉进了彤红的晚霞里，渐渐西沉。我心里默想，明天是个大晴天。
我不想说话，循着操场的跑道走。程放看我情绪不好，转身去外面给我买奶茶。
龚香香和胡以芜结伴从操场入口进门来，我想起曦月的怀疑会不会是真的？这一场偷窃事件，都是胡以芜在背后主导。一味的忍让，绝不是我的作风。
我走上前去挡住了胡以芜的去路，她看了我一眼，，往旁边挪步。
“好狗不挡道”龚香香挑衅的说。
我跟着往旁边走了两步，直视胡以芜“宿舍失窃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有必要和你说吗？”胡以芜呛道。
“是你在后面指使的？”
“血口喷人，都不带擦嘴巴的”胡以芜冷笑道。
“是啊。脸真大”龚香香附和道。
“别挡我的道。自己偷没偷，自己心里清楚”胡以芜看向远处，转头和龚香香说“你不是要去给程放送水吗？，你先去，我一会就来”
“嗯”龚香香向体育特长生那边走去。
“你家穷，我可以理解。反正你家的家风也都是歪风邪气。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你偷东西，意料之中”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大上？尖酸刻薄，蛮横无理。你不要以为你家有几个钱有多了不起。一身铜臭味，还在这恶心我”听见胡以芜提我妈，我就特别生气。一口气骂了回去。
“假清高。一边说着不想，一边又在哄我爸的钱。真是不要脸”
“你回去搞搞清楚。是你爸死乞白赖的在求着我妈”
“所以说你妈这只狐狸精挺厉害的”胡以芜笑着突然拍向我的肩。
“你狐狸精，你全家都狐狸精”我厌恶的推开她。
胡以芜顺势倒地，一脸委屈的看我“啊，好疼”
我看不懂胡以芜的做作，我推她的力道是不足以倒地的。
“胡以芜，你没事吧”唐景延和郑子灿从我身后走到胡以芜面前，唐景延伸手去扶胡以芜。
“手腕都擦伤了。好疼”胡以芜抬手看向关节处。“杜若，宿舍失窃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偷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帮你证明不是你。我不答应，你就动手。太不可理喻了”
“你在说什么？”我十分错愕。
唐景延和郑子灿向我投来怀疑的眼光。
“是不是你自己指使的，你自己最清楚。不要在这里演戏了”我忽然明白过来，胡以芜的这出戏是演给唐景延看的。
“你们看，现在又在诬陷我”胡以芜望向唐景延。
“还是先去上点药吧”唐景延劝道，转头看向我指责道。“再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推她”
“你这下手有点重啊”郑子灿说。
“我没有”我见唐景延担心的样子，情绪激动的冲他们喊。心里暗骂郑子灿“神经病啊。有没有点判断能力？”
唐景延对胡以芜的关切，让我感觉失落。我像泻了气的皮球，呆呆的看着地上，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让唐景延相信。
“杜若”我身后响起程放的声音。“好像挺热闹的。胡以芜，看样子是负伤了。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月华街看见你和……”
“好疼，我要去上药”胡以芜慌张的要走。
回到宿舍，熄灯前，何诗源朝着我的方向坐着，字字句句说的铿将有力。“我已经知道是谁偷的了。我希望我明天醒来，你把钱还回来，这事就算过去；要是不还，我去告诉学校领导，让你退学。最好乖乖还回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打量四周，其他室友在何诗源开始发话时，纷纷跑去了阳台。刚洗过手的徐嘉余又去洗手台洗手了，文墨心拿着晾衣杆，随意的拨了拨晾好的衣服。有人在洗漱，有人去了洗手间。
我叠好衣服，开了柜子，放进去。熄灯铃一响，灯灭了。夜深了，我还醒着。我期望着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把钱还回来。
第二天醒来，何诗源掀开被子就开始在床上找钱。“真是没有眼色”何诗源骂了一句，下床洗漱。我在刷牙，她站在我身边抹牙膏。“咚”她朝脚下的粉红色的塑料桶踢了一脚，继续挤牙膏。“真是烦死了，碍手碍脚”
“你为什么踢我的桶？”我看了一眼，喝了口水，吐掉嘴里的泡沫。
“它碍着我了”
“桶长脚了？能走到你跟前去”从洗手台下拖出我的桶。“你怎么不踢你自己的东西？”
“我就是看它不顺眼，怎么样？”何诗源又狠踢了一脚。刺耳的撞击声，让我愤怒起来。我拿起手边的漱口杯，朝她泼去。“何诗源，我忍你够久了。你在班上说我偷东西，笑我是农村人。整天含沙射影。你听清楚了，我没有偷过任何东西。你的那些破东西，我也不稀罕”
“你就是农村人，看到别人好的东西就眼红”何诗源拂掉头帘上的水，冲我吼。
“我就是农村的。你凭什么看不起农村人？你们家往上扒三代，还指不定是什么人。”
“我们家是清白人。不像有些人，表面上装的清高，后面干些鸡鸣狗盗上的事”何诗源冷哼了一声，头昂着，不屑的看着我。
“我也丢了钱。你怀疑我？凭自己想象污蔑我。那我还怀疑你。你闹得这么凶，是故意演给大家看的吧”
“你还反咬一口”何诗源被我激怒了。她猛地倾身过来，抓住我的头发。我的指甲在她手臂上划过，她疼的喊了一声。其他室友过来拉开我们两个，劝我们别闹了。
“我听人说，你妈寻了个有钱人。小三有钱了，还是小三。”何诗源的脚对准了我的桶，一脚踹烂了。
“何诗源，你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愤怒瓦解了所有的理智，我挣脱徐嘉余的拉扯，猛扑上去纠打何诗源。
何诗源拿起一个脸盆挡住了脸，退步往后走。阳台和寝室的玻璃门，被文墨心拉上了，阻拦了我的追打。
“冷静，杜若”文墨心喊道。
玻璃哗啦一声碎了，徐嘉余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我疼的一下就醒了，看着满地玻璃渣子，深吸了一口气。
“杜若，有话好好说”徐嘉余劝我。
“杜若，别打了。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文墨心喊道。
“何诗源，是你惹我在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就是个小偷”何诗源骂道。
何诗源奔下楼找宿舍管理员。不一会，宿管来了。看到碎掉的玻璃，也没多话，只一句照价赔偿，就匆匆去找了我们班主任。外面细雨霏霏，不用出早操。宿舍恢复了平静，室友们各自对镜梳妆收拾。
我和何诗源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班主任把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之类的话语反反复复说了三遍。何诗源在班主任面前，表现得十分委屈。开口没两句，开始哭哭啼啼。撸起袖子给班主任看伤口，指责我的野蛮。班主任看我低着头不说话，也没为难我。
我从小就知道，两个女人在人前说事非经过，谁先哭谁就先占上峰。眼泪是柔软的，最能引起人的悯惜之情。
我讨厌这迷惑心智的眼泪。
我妈说我从小就倔，自认为对的事情，绝不低头。
按班主任的处理方法是，各打五十大板。两人互相道歉，回去写检讨书，共同承担损坏学校财产的费用。
何诗源先道歉，应付了事的说了句“对不起”。语气冰冷，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我知道她是看不起我的。在她眼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何诗源是江城本地人，父母都是国企的员工。平常在宿舍里，她对徐嘉余说话最和气。一个宿舍，家境最好的是徐嘉余。徐嘉余的父亲是开装修公司的，妈妈是老师。在何诗源眼里，徐嘉余才符合做她朋友的条件。
轮到我道歉，我不肯开口。
“杜若，同学看见是你先动手的。你现在还倔？”
“是她先动的脚，踢我的桶”我辩驳道。
“老师，我没有”何诗源一脸梨花带雨。
“杜若，打架是不对的。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不要乱来。”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说道。
“清者自清。但是有人故意抹黑我。这个锅我不背”
“何诗源，你先回教室”
班主任无法，只得让何诗源先回教室。她刚要开口继续训我，手机响了。十分钟过去了，她才拂手让我出去。程放倚在门边听音，见我从办公室出来，问道“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给你出气”
“没有”我不想他掺和进来。
“你手背怎么了？”程放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躲开了，继续往教室走。
“不要和我说话。心情很差，看不出来吗？”所有的委屈都涌到喉间，让我有些哽咽。程放没再说话，一路跟在我后面回了教室。
回到座位上，文墨心问我，怎么样了？我翻着书，默不作声。
“反正我相信你”文墨心坚定的说。
我垂下眼睑“谢谢”我看向唐景延，他在记笔记。一上午的课，他都没有回头。我想，他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全部，并且认为我是个坏人。
班上的女生开始疏远我，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怀疑。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集合后，我一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呆着。靠在椅子上，眯眼晒太阳。
“我在晒太阳，走开”一道身影遮住了温暖的光线。程放手里拿着篮球躬身看我。
“现在不适合嗮太阳。你现在在晒紫外线。知道紫外线的危害吗？晒后，皮肤干燥，粗糙，生皱纹，易衰老。早上六点到十点，红外线强，紫外线弱，适合晒太阳。同学，现在是下午两点，你要继续晒紫外线吗？”
“我杀菌，可以了吧”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她们都在那边打排球”程放坐在我旁边。
“你没看见那些女生看我就像看贼似的吗？”
“你陪我去打球”程放提议道。
“不去。我很烦。别来烦我”
“我是牺牲我打球的时间来陪你”
“是不是壮烈牺牲你宝贵的时间？”我蹙眉道“我担待不起。你还是走吧”
“嗯。吃颗糖。等下想过来看篮球，去篮球场找我”程放把一颗橙皮糖丢进我怀里，转身走了。我撕开糖纸，把糖含在嘴里，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