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米虫的快乐被穿不上的牛仔裤的尖叫吓走，顺便留给她一个惆怅的下午，不过那惆怅有点像青烟飘飘呼呼，偶尔发呆时会从眼前飘过，不知怎么又飘进心里，突然就毛毛躁躁心变得痒痒，像被什么吊着，突然就恍惚起来。

    开学的那天，于明明在分班的名册上看见了苏月行的名字，回家路上一直哼着歌，同路的李一桐对她瞧了又瞧，最后忍不住问：“今天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于明明疑惑的回答：“有吗，没有什么事呀。”

    踏进高一教室，就如踏入一个小小江湖，各种帮派林立，有人在打闹，有人在寻找原来班级的同学，有人在认识新同学，热闹的氛围中偶有几个独行的侠客，比如那个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的黑马尾，坐在垃圾间旁边沉迷在电子游戏中的蓝衬衣，不过最吸引目光是窗边的白色体恤，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弄的于明明忍不住看了又看。

    苏月行的自我介绍，引起班上同学的轰动，海城那个代表资本主义的地方，那个只出现在电视和新闻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小城。江城中学的学生是来自江城各个地方的孩子，不知道厂里苏总工的存在，对于会千里迢迢来江城读书实在充满疑惑。

    苏月行微笑着解释：“因为爸爸在这边工作，所以就和妈妈一起来了。”

    “那你也在这边考大学吗？”高中同学关心的话题就是不一样，于明明看着的同学们竟然提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不禁怀疑自己怎么就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看父母工作情况吧。”苏月行对同学们的疑问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

    于明明突然有个念头升上心头，未来三年就要考大学，从海城来江城，他要在这边读大学吗？如果不是，那在能读海城的大学？

    两个多月暑假，大家对于入校的考试都带着几分忐忑，于明明更是悔恨当初只看小说漫画，课本都没有翻一下，不过晃眼一看，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是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心里就放轻松许多。不过有几个同学表现就不一样，黑马尾依然在自习时间看着窗外发呆，打游戏的蓝衬衣同学还是偷偷摸摸不停奋战，于明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坐在垃圾间旁边了，无论老师从窗户还是后门出现，他都能安全躲过，果然是天才的选择，于明明在心里暗暗佩服，突然同样的视线聚焦在蓝衬衫，原来同是来自子弟校的王峰，于明明和他两目目相对，同时又马上又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于明明脑海里开始搜索关于王峰的信息，和她同是来自子弟校，不过当时不在一个班级，他爸爸好像是厂里的办公室主任，哼，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干部家的孩子！

    惶惶不安一个星期后，摸底考试的成绩如期公布。第一次摸底考试，还不清楚班级里同学的实力，大家都特别好奇，有同学偷偷去打听，有同学倒地装死，总之态度决定成绩，倒地装死的肯定是考的不咋样的，偷偷打听的应该也不会拔尖，拔尖的同学会那么没有信心吗？所以传说中考了第一的苏月行，依然如于明明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波澜，上什么课看什么书。于明明心底十分好奇，他学习的教材和我们这边难道是一样的，或者难道资本主义地区的孩子学的更难，或者他学的更认真，究竟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在公布班上成绩排名的时候，特别重点表扬了苏月行，顺便解答了于明明的课困惑，据班主任了解苏月行来江城后，就把这边初三的教材看了一遍，而且还预习了高中的课本。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吧，没想到苏月行资本主义的漂亮皮囊下，竟然还有一颗学霸的灵魂，对于灰头土脸的大部分高一生来说，完全是降维打击，对自信心的一次毁灭轰炸。于明明开始觉得苏月行这种别人家的孩子，真令人讨厌。

    不过关于苏月行的八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说不清，作为传播学校八卦大本营的根据地厕所，于明明在厕所门后看到“苏月行长的好帅，我好喜欢他”的表白，下面竟多个“我也是”的留言，于明明哑然失笑，原来帅哥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远超想象。所以每当别的女孩子在背后叽叽喳喳地议论苏月行如何完美的时候，于明明会一言不发；但当有情绪不会内敛眼冒桃花说“苏月行如何彬彬有礼的时候”于明明总会偷偷的看说话人一眼，心中暗暗吐槽随口就“她妈的”的男孩子，怎么会是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好孩子了，你们这些被外表欺骗的傻子；可真有孩子傻乎乎地说些“苏月行从海城来的拽的不行”，于明明却又会十分公正地来一句：“别这么说，我觉得他非常有礼貌呀。”

    日子不紧不慢的走过，苏月行除了考试成绩给大家带来了挺大的震撼以外，让大家看到了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的样本，其他时候都挺安静的，和班上男同学也没有特别过多的交往，不会看到和班上男生一起去打篮球、踢足球，不知他与谁关系好，当然他的表现也绝不会让人觉得冷漠，他对谁都很有礼貌，有谁向他请教问题他也一定会耐心的解答，可是就算这样，于明明感觉到了他与谁都不错的情况下，与谁也都是还好，他很少会谈论自己的事情。那个随口说出：“他妈的”话语的男孩，真的只存在了于明明的记忆里。

    青春期的高中生活敏感又枯燥，在紧张的学习中一点点小事都可以让大家激动良久，所以，就有了许多八卦传播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苏月行被高三的学长堵在厕所里修理”的流言，对待这些流言，多数女生表现的愤愤不平，班上的男生却莫名的兴奋，更有甚者幸灾乐祸。像苏月行这样长得好学习好的男生，班上的其他男生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这个年纪的男生欣赏的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哥们，可以上课和老师争锋相对的尖子，欣赏的是足球场上跑的最快的前锋，篮球场上都可以给对方盖帽的投手，当一个安安静静俊秀文雅的苏月行出现在生活当中，大多数男孩子第一反应是排斥。

    于明明突然这才意识到苏月行在学校生活并不顺利，他被班上的男生排挤，不知是因为他来自海城，或许他过于清秀的长相，或许因为他受女生欢迎，可能还因为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让其他男孩子相形见绌。人们最讨厌的是隐藏在鸡群中的白鹤，因为无论白鹤怎么掩饰总会显露出鸡的庸俗，合群没有什么好处，却让人感到安全。

    江城作为十八线小城市，属于潮流的末端，当苏月行穿着白色衬衣和蓝色短裤踏进教室的时候，于明明心里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太帅了，完全是电视里的小少爷呀。”目光落在他的长腿上也不由得嫉妒，那腿也长的太好看了吧，匀称白皙，没有大部分男孩子的腿毛。再看看周围的同学，女生都是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就在这时，无意听到前桌谢军带着几分讥笑小声的说：“这是男人的腿吗？也太像个娘们了吧。”

    刚好经过的苏月行只是身影停顿了一下，没有任何语言直接坐到座位上，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拿出课本，让于明明觉得那短短的两秒钟的停顿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于明明在笔记本上写下“男人也三八”几个字，并故意把桌子重重地往前拱了一下，桌子上摞得高高的课本就一股脑地全落下去，劈头盖脸地拍到了谢军身上，砸得他直缩脖子，然后还没等他说话，一脸无辜地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笑脸，把嗓音捏得又做作又娇柔：“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小心掉了，特别男子气概的你帮我捡起来么？实在对不起啊对不起。”谢军瞪了一眼，重重的的转个身。“人家什么腿形跟你有什么关系，又没让你看，我看你才像个娘们”——于明明翻了个白眼，又在纸上重重地写道：“男人三八起来真可怕！”

    于明明和谢军的一系列动作引起班上其他同学的注意，只见于明明腾地站起来，走到苏月行桌前：“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下自习太晚，一个人回去感觉很害怕。”话音刚落就遭来一群嘘声。于明明这无脑又虎的行为，让苏月行呆愣了住，傻傻看着她，半天没言语。

    “于明明你动机不单纯呀，你还需要保护，是不是见色起意？”大嘴巴张伟不怀好意的说道，这句话犹如一个深水炸弹，引起班上不少人起哄，顿时嘘声四起。

    “是呀，是呀，我见色起意，你们有意见，”于明明转身昂起头，头上的两片小树叶也跟着立起来，大声的说：“有垂涎苏大帅哥美色的，想和我们同路的赶快来我这里报名哈，先来先得，名额有限过期不候哈。”只听到“切”声一片，张伟叫道：“于明明，苏月行是你们家的吗，你经过苏月行允许了吗？”于明明指着张伟喊道：“你不许说话，有没有其他同学报名的。”

    王峰举起手：“我们同一个地方，同路可以不收费不？”

    “看表现，还有没有？”于明明煞有其事的继续问道。同学们都被这一通搞怪弄笑了，尴尬的气氛一哄而散。

    苏月行被于明明无厘头的行为弄的哭笑不得，早上的不快一扫而光，笑着说道：·“少来，你不是女侠吗，还会害怕？”

    “苏月行，你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你今天无论都得跟我们同路了，晚上就由小的来护送你吧。”说完将手放在头上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

    苏月行连忙回礼将手放在额头上说道：“那就有劳女侠了，盼女侠护小人平安。”说完顿了顿又道：“不知女侠打算如何除暴安良，消除匪徒。”

    班上的同学一阵哄笑，谁也没想到苏月行有这么活波调皮的一面。顿时起哄到“先消除于明明。”

    “苏少爷，饶命呀，小人再也不敢了。”于明明连跑带跳的回到座位上，朝苏月行吐了吐舌头。班上的同学又开始起哄：“快点收拾一下于明明。”只见苏月行站起来，挥了挥手，“大人不和小女子计较，才是我男子汉的行为。”

    “切”大家对这个行为表示，好戏没有了。

    忽然之间，班上同学觉得苏月行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嘛，都是十多岁的少年正是爱打爱闹的年纪，苏月行因为特殊的身份，没有人对他特别接近，大家在他面前都过分的客气，没有谁来打破这层坚冰，而于明明的玩笑无意间消融了这层坚冰。

    苏月行和于明明相对微微一笑，他明白于明明的意思，也感谢于明明对他的耍宝。

    下晚自习的时候，没想到苏月行真的在车棚里等着，：“于明明，你打算怎么保护我呀！”

    苏月行竟然拿早上的笑话怼她，于明明不甘示弱：“革命战士，拿钢枪保护朋友，你来自资本社会的资产阶级，不属于我们保护的对象。”

    “苏月行，我们来保护你，我们是苏月行护卫队。”李一桐和同桌张露笑着嬉闹道。

    “你们两个是灌篮高手看多了吧，还成立护卫队，苏月行是流川枫吗？”于明明好气的笑着说道。”真是服了你们俩。”

    李一桐和张露赶忙做了一个流川枫啦啦队的经典动作，伸手叉腰，然后大声喊道：“流川枫，我爱你，苏月行，你真帅。”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两个人对望着笑起来。

    于明明看完都要笑岔气了，扶着腰说：“苏月行，你的魅力太大了。”

    苏月行瞪了于明明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王峰不是报名要一起的吗？怎么还没过来？”于明明向四周望了望，“他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呀？”

    十月的江城，退去夏日的燥热，晚风轻拂着树叶，沿街的梧桐刚刚染上了一点金黄，树影打在少年人的脸上，掩盖不住的青春朝气，十多岁的少年脸上，全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