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沙仔细地按照清单列明的物品收拾行李。

    驱蚊药水、防晒霜、常用药、遮阳帽、太阳镜……鞋子要运动舒服的，衣服要宽松快干的……忽然就看到了衣柜中一抹亮眼的天蓝色。

    说来奇怪，Isaac献花吻面的照片发过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阿彰不仅没有回复，在那之后也从未提起。

    她瞥了一眼支架上的手机视频画面。对面的男人正专注地钓鱼，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两个人经常这样，开着手机视频各自做事，静静地互相陪伴，直到手机没电。

    “Akira，”她把裙子取出来，放在身前展示，“好看吗？”

    他听到呼唤，把手机拿近了，“好看，带去南美吗？”

    她笑，“穿去当丛林女王啊。你觉得……配这条裙子我是盘起头发好看，还是像那天一样披着头发好看？”

    “哪天？你穿过它吗？”

    “就上周呀，我发过晚宴照片给你的。”

    “不会吧，没有任何印象啊。”仙道开始认真地翻找聊天记录，这么漂亮的裙子穿在Lisa身上一定出尘绝艳，他没道理不留下任何印象。可是真的没有见到过。

    “真的没有呢宝贝，重新给我发一下好不好，不想错过你任何的场合。”

    “好。”她答应着，心里却不住地质疑。翻到那张图片，消息后面赫然写的是“已读。”

    “很期待吗，去那边？”他依然笑的温柔，表情里没有一丝破绽。

    “啊？是呀，最近带队的老师给我们做了很多行前培训。讲了大概的志愿工作和注意事项。其实我们去的地方不像你想的那样原始啦。”

    “要想我哦。多给我打电话好不好。”两人之间，反而仙道是更多撒娇的那一方。

    “我会的。不过时间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明明不算分开，却突然有了不舍的感觉。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个问题，我可能不会同意你去。”

    “好啦，仙道君明明是前辈却老是这样撒娇，犯规！会让我更加舍不得走呢。”

    手机屏幕里的那个女孩，穿着随意的家居服，头发松松绑成一个丸子在脑后，笑容甜美。他忽然很想把娇小的她拥入怀中，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想把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不仅是习惯了有她陪伴，更多的是，想永远陪着她，想保护她。她总是太要强，太独立，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叹息一气，他郑重地吻了吻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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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小时的飞行，落地在秘鲁马尔多纳多港国际机场，34摄氏度的高温热浪扑面袭来。完全不同于纽约现代大都市风格的城市，这里阳光明媚、空气潮湿，没有逼近天际的摩天大楼，只有满眼绿色的植物召示旺盛的生命力。

    Lisa有一瞬间的晃神，像是回到了洛杉矶的某个夏天，在那个工作室里，她的男人在镁光灯下从额角滚落鼻尖的一粒汗珠，用炽热的眼神像豹一样牢牢地锁住她。回忆和天气都让她口干舌燥。

    随后坐了大巴、又换乘小船，沿着圣母河弯弯曲曲的河道行进了大约两小时，眼前的景色逐渐退去人工的痕迹，才到达目的地塔利卡亚生态保护园区。

    同行的志愿者们互相认识之后，领队便开始分配住宿和行动小组。Lisa自告奋勇地报名参与徒步远足收集动物信息，不同于其它工作，这项任务很辛苦而且对体力要求很高。每天早上8点从营地出发，背上干粮、水，以及各种设备，深入雨林腹地，记录各类物种的特征数据、回收相机陷阱录下的视频片段，供科研使用。中午最热的时候休息，等到3点之后稍微凉爽下来，又继续工作。

    远离尘嚣的好处便是极度亲近自然。在没有光污染的地方，星空美得令人心醉。伴着远处不知名的动物和昆虫的叫声，大家在夜里围坐着一堆篝火谈天说地，分享每天见到的神奇物种，而神秘的玛雅文明则是大家最爱讨论的话题。

    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Lisa觉得内心无比平静。不去关注负能量爆炸的新闻，没有分析不完的金融数据和报表，不用去想如何从成千上百个案件先例中找出有利己方的判罚……不过倒是有点想念仙道。他依着习惯给她留言，有时候是生活琐事，有时候是搞笑视频分享，其中有一首小诗令她十分欢喜。

    “每夜，梦中的你

    梦中是你

    与枕俱醒

    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这样好”

    反复诵读，每次都像是给自己的心脏喂了一颗牛奶糖，让她忍不住嘴角上翘。

    “我有个新的发现。离你越远的时候，我就越想你。然后在甜蜜和痛苦的双重煎熬中，发现自己愈发地爱你。”

    回复之后放下手机，她起床洗漱。带好装备，在气温升高前早早出发。

    在树冠层搭建的瞭望台观察鸟类，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从将近20米高的树顶远眺，丛林和天空的美景全部展开在眼前，脚下是郁郁葱葱的雨林，想象着万千生物生活其中，它们身上还有无数未解之谜，这一点令她格外着迷。

    鸟类，是她最有好感的一个物种，无论是偷偷来营地的喂食器里吸蜜的小型蜂鸟，还是叫声洪亮色彩鲜艳的金刚鹦鹉，在她看来都十分可爱。坐在瞭望台边缘，她把双手支在膝盖上，端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就能看很久。

    “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当地向导有点担心地问她。

    “我还好，谢谢。”接过对方递来一瓶矿泉水，Lisa拧开之后仰头喝了几口，即使早晨太阳刚升起不久，还是不可避免在这个高温桑拿天里闷出一身细汗。迎着太阳，汗水在皮肤上反射着灼人的阳光，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晒成淡淡的蜜色，紧致的下颌线微微动作中绷得更加清晰优美。

    年轻的小向导看得也觉得有点渴，赶快移开了视线。

    “你要是喜欢鸟的话，有个地方你一定要去。钦查群岛。”

    “什么？”她没听清，手指抚过唇角，擦去水珠。

    “钦查群岛，我们的鸟岛。”他干脆拉过她的手，在细腻的手心中慢慢写着，“C-H-I-N-C-H-A-S。嗯，你需要向导吗？”

    男孩的眼神纯真炽烈，有她一贯熟悉的情绪在里面，又或者他只是出于好意。她只礼貌地回答，“如果我去的话，会考虑的。”

    两周的志愿活动很快便结束。回校之前还有一周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去观光。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马丘比丘，唯有Lisa，早早就坚定了去鸟岛的决心。她提前查好路线和民宿，一个人带上轻便的行李便出发了。

    秘鲁民风淳朴，民众热情外向，尽管旅途劳顿，她的内心依然充满了欢腾喜悦。

    快艇的速度惊人，这天又格外风大，暴烈的海风扑在面颊上有点刺痛，在风口浪尖上颠簸颇有种豪迈壮阔的感觉。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便能看到无数的海鸟密密匝匝、黑压压布满全岛，或盘旋或归巢，叫声嘈杂，充满了生命力。此时在南半球正是夏末入秋的季节，海鸟们从世界各地飞至此处栖产卵，小小一方天地竟能汇集起上几百万只。

    远远地，Lisa看到一双闪电般翅膀在大风中滑翔。它并不像其它海燕、海鸥那样振翅，只是平直地伸展开来，翼展惊人地宽大，追风逐浪，毫不畏惧。甚至时而斜斜飞行，翅尖轻巧地掠过海面，又再一次凭借风力上升到空中。

    信天翁。

    她认出来了。

    这种令人着迷的大鸟，鸟类中绝对的飞行之王。为了捕食，他们甚至可以在15天内飞越10000千米，持续四五年只生活在海上，不落地。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它们飞行的姿态。搏击长空、扶摇万里，俨然天之骄子。

    她爱信天翁，不光是因为它们飞行的姿态，更因为，它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它们是生性漂泊的鸟儿，一生中超过90％的时间都在海上飞翔，但却记得那个几乎固定不变的家。

    Lisa决定在这里小住几天。

    南美人一向是出了名的热情外向性格，3月恰好到了葡萄丰收季节，葡萄园中到处悬挂着串串如珠如玉沉甸甸的果实。这里鲜少有亚洲的面孔，她听不懂他们飞速弹舌的西班牙语，但是能读懂他们笑容中的欢迎和友好。有几个能讲一点英语的年轻人告诉她，晚上有派对。

    当地的姑娘们穿着节日的盛装穿梭在葡萄架下，好像一群美丽的花蝴蝶，采摘葡萄的双手又快又灵活，而赤LUO着上身的精壮小伙们则搬运着筐篓，将饱满的葡萄倒进酿酒厂的一个个大木桶之中。葡萄在木桶中越积越高，人们的心情也越来越兴奋。

    当夕阳拖着金色的余辉像一颗熔熔炽烈的火球堕入大洋之际，欢乐的人们便乘着苍茫的暮色点燃起熊熊的篝火，眯缝着笑眼痛饮美酒，小伙子们弹着吉他摇头晃脑地为姑娘们伴唱，时而还发出的口哨和尖叫声。

    联欢达到高潮的时候，当地人一边起哄一边簇拥着Lisa，指挥她走上酿酒大木桶里的葡萄小山。在一片欢呼雀跃之中，有漂亮的女孩子为她戴上一顶葡萄藤编成的花环，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在葡萄山上边踩边跳，她不明所以，但是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所有人都赤着脚，配合着奔放的音乐和豪放的笑容，一起踩着葡萄。

    “我们相信，由这些“葡萄小姐”踩踏过的葡萄所酿成的酒格外芬芳浓郁。”女孩伏在里沙耳边，用磕磕绊绊的英文对她说。

    “葡萄……小姐？”她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这个词汇。

    “派对上最漂亮的姑娘当场被选为一年一度葡萄小姐，也就是你。”她笑得露出满口白牙，非常有感染力，“我是去年当选的。”

    里沙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这才明白了那顶花环的含意。

    狂欢直到深夜，篝火才渐渐熄灭。老人们带着倦意和醉兴各自散去。而这个时候，年轻人们仍旧意兴盎然地跳舞，小伙子们抱着吉他，在花前月下和葡萄丛中追逐着姑娘，正是情侣们浓情蜜意的时分。

    葡萄园中熟透的果实散落满地，酿酒用的葡萄在木桶中很快发酵。醇醪郁馥的香气远远就可以闻到，甚至吸引来了海岛上的鸟儿们。它们穿梭起落，互相追逐，饿了便偷食落在地上的成熟葡萄，或者在熄灭了的篝火堆上引颈痛饮刚刚淌落的葡萄仙汁。

    看着情侣们浓情蜜意的舞蹈和亲吻，她这时才突然觉得有些寂寞。爱人不在身边，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Lisa微笑着拒绝了前来搭讪的一众小伙，一个人沿着海岸线走。

    她从不介意孤独如影随行，可是寂寞与孤独是不同的。此时此刻，她是如此地想念他。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喉头一阵发紧，阿彰的声音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但听起来又像离她很近，沐浴着着充满葡萄香味的柔柔海风，她觉得自己有点醉。

    “怎么了，不说话。”他永远是这样带笑的声音，对她无比温柔耐心。

    “我、我好想你。”她低垂了眼眸，带着一丝委屈，抠着自己的手指。

    里沙鲜少有这样撒娇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和流川的这些新闻爆出之后，她一直对他保持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疏离，她的理智和忍让一度让他束手无策。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远离了恼人的尘嚣，让仙道身上那些花边新闻对她的影响终于减弱下来，隔绝了那些扰人心神的外界声音，她终于无法再固执地与他保持距离，从自己竖起的心墙内走出来。

    “坏孩子，竟然才想我。我早就很想你了。”明明是年长者，却比谁都擅长撒娇争宠。

    “阿彰你知道吗。我在这边看到信天翁了，它们好漂亮啊，飞起来的时候翼展有3米多呢！几乎有两个我那么高哦！而且，它们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是非常忠贞的鸟儿……”

    她忽然开启这个有点莫名的话题，醉意让她感性的那一面突显出来，将鸟儿的自然习性从人类的角度解读得格外浪漫。

    电话的信号时断时续，时而有沙沙声，Akira在她的讲述中慢慢走了神。他对一只鸟并没有特别大的热情，但是早已习惯了有Lisa在身边，听着她讲述自己喜欢的事情和各种见闻，这是他参与她生活的一个重要方式。平时相隔太远，她的爱好和个性与他不尽相同，小脑瓜里经常有各种令他出其不意的想法，因此当她有倾诉欲的时候，他总是愿意充当听众。

    “Akira你还在听吗，是不是该睡觉了。”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却没注意到时间已晚，她有些抱歉地问。

    “我在。”他回了神，“……是很晚了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天。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像是终于消除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她内心轻松了许多，不由得脸上带笑。这里的葡萄酒颇负胜名，走之前要记得给他好好挑一支。

    “嗯，等你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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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大公司想收购Creative Artists公司的消息逐渐浮出水面。虽然对外界仍是严格保密状态，但是在公司内部已经议论纷纷，本来这事与艺人关系不大，甚至于是利好消息，但是新东家却要求部分艺人的合同在收购落槌前重新签订。

    仙道就是其中之一。与CA初签三年，现在只履行了一半不到，目前来看一切顺利，Joanna也对老板要求与他重新签约这个事情颇感意外。开始以为是高层想要减少对他的投入、或者提出更苛刻的条件之类的，进大BOSS办公室之前还打了一些腹稿，想要据理力争，以免影响他的上升势头。

    没想到深藏不露的BOSS只是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锱铢必较老奸巨滑的犹太人，他的笑容只会让她加深防备。

    领了仙道的新合约出来，Joanna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了整整三遍，眼睛越睁越大，眉头却越锁越紧。太不可思议了，这一切超出她的想象。

    对方在金钱方面的确是足够大手笔，不仅大幅提高了他分红的比例，甚至于慷慨承诺给予他大票资源，如果仙道彰足够拼，他甚至可以直接收获公司的股份奖励。

    虽然合约的草稿并没有透露甲方是谁，但是即便是她这个站在艺人角度还带着粉丝滤镜加持的人看来，对方开出的条件也过于丰厚了。当然，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从原本三年不公开恋爱关系，变成了未来五年都不准有任何恋爱关系。

    如果他同意签下这份合同，那么不仅是他自己，连带她这个经纪人也会随之鸡犬升天。新合约不光是分成的比例十足诱惑，就连对方承诺给的那些资源也足够他借此一飞冲天。

    Jo的手心有些汗湿，啜饮了手边冷掉的咖啡，始终理不清合同起草人意欲何为。

    是巨大的诱惑，但是对他来说代价也很大。

    老合同上三年不公开恋爱关系的要求已经让他逐渐失去耐心，现在更直接地要求他斩断一切。坦白来讲，她并不认为仙道彰会点头，更何况前几天他才借着三分酒意跟她提过退休。他爱开玩笑，但是任何玩笑都有着认真的成份，即便他当时只是随口说说，但如果这样一份更加苛刻的合同摆到面前，会不会直接推动他激流勇退？

    相反，SW乐队的合约改动并不是很大，为什么仙道彰被如此针对，金主大人就这么看好他吗？

    开出常人难以拒绝的筹码，并且精准地踩中他的痛点，多少有点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