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原本的阴天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离开了宴席的姜珠并没有回浣花阁,而是来到了听雨楼。

    重檐翘角,台楼环廊,楼高三层,拔地插天。楼上绘有五彩斑斓的各式图画,辉煌瑰丽,宏伟轩昂,左边是一个建筑奇特的亭,三面朝外,一面靠墙,高约九尺,碧瓦红楹,雕梁画栋。

    踏着脚下的青砖,扶着楼台上的条石,欣赏着装饰、斗拱、形式优美的窗栏木檐,不得不说不愧是庄严的侯府,精湛、细腻、古色古香的精美雕刻真是活灵活现,绝美非凡。

    姜珠从一来到姜府就注意到了这座气派十足的阁楼,此时阁楼在水光潋滟中,被薄薄的雾霭缭绕,水滴如牛毛细雨般缓缓飘落,打在挂在阁楼四檐的无数铃铛身上,雨声和铃铛声澈动如空谷幽兰,悠扬婉转,似水如歌,然后随着风吹的方向一点点消散。

    她喜欢这样自然悦耳的声音,也喜欢这样的风景。但不知道为何,风拂过耳鬓,她的心里竟颇有些不宁静。

    雨天果然惹人烦躁,再美的风景都挽救不了,姜珠在心里默默感叹。

    不过这次倒是她错怪了,因为她听见了云景辞的声音,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里升起来。

    “姜小姐,今日是你的接风宴,为何独独躲在这阁楼一隅,可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

    云景辞毫无预兆的站到了姜珠的身边。

    “太子殿下误会了,臣女不过是不喜欢热闹罢了。”

    姜珠的心里可谓是百转千回,揣摩着“不能见人”是什么意思,因为云景辞从来不说无用的话,他一定是话里有话。

    不过她还真的想到了,预知中的她回到姜府后,是怎么被云景辞发现身份来着?

    她知道这件事,但却不知道是如何被发现的,心里嘀咕着大概就是这件事,虽然抱着侥幸心理,但还是明白八九不离十了。

    “是么?不喜欢热闹?我还以为无患你是故意躲避故人呢。”

    云景辞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姜珠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他果然发现了。

    但还不待姜珠说些什么,他突然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把她的耳朵晕染的通红,又吐出了几个字:“姜婵衣——衣衣。”

    姜珠的心疯狂的跳动起来,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到底是瞒不过云景辞的,只能承认了。

    “太子殿下恕罪,臣女不是故意欺瞒的,只是兄长姜无患自幼体弱,战场上刀剑无眼,臣女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前去送死,才替换了兄长,是不得已而为之。”

    姜珠说着就要跪下去请求原谅的模样,但被云景辞拦住了,她只承认了替换兄长一事,至于自己小时候就成了云景辞白月光一事是不能承认想起了。

    预知中的她就是在听见“衣衣”这个名字的时候认出云景辞的,两人愉快的相认了。

    然而很快和亲一事就让两人的关系破裂,云景辞对于自己造成心上人要去和亲一事道歉。

    还说如果她不愿的话,他可以阻止和亲一事,然而她却拒绝了,还笑意盈盈的感谢云景辞,说她喜欢云浮白,愿意嫁给云浮白。

    她的感谢和对云浮白的表白可谓刀刀插在了云景辞的心上,心里恨意滋涌,双目盲症却还是红了眼眶,为后来与云浮白的不死不休打下了坚定的地基。

    姜珠现在的人设是喜欢师兄云浮白,要是现在就承认了那和预知中的她有什么两样呢?

    要是直接借着白月光的光环表白反派的话,后面她还要帮助云浮白的地方可能还有很多。

    不方便帮助不说,被误会为脚踏两只船说不定会比预知中还惨,所以还是不要承认为妥。

    “我没有怪罪于你,衣衣。”云景辞从姜珠有些惶恐的声音中判断不出她是否认出了自己,只能再次试探的叫了一次。

    “多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臣女以前的名字是叫姜蝉衣,有不少人都叫我衣衣,但殿下这么叫不符合身份,而且臣女现在名字叫姜珠。”

    姜珠自然知道云景辞的试探之意,只能这样解释道。

    “姜珠,云华公主,我之前不知道是你......那你要是不愿和亲的话,我可以让你不去。”

    云景辞虽然失望姜珠没有想起自己,但是他也不急,倒是和亲一事有些棘手。

    他原本就知道姜珠在帝秋宫,想等此次大战结束以后去找她,但不想姜珠会替了自己的兄长,他们才会提前相遇。

    “臣女见过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的样子,和亲一事事关重大,臣女不想因为自己再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姜珠虽然改变了之前那场战争的结局,但是和亲一事依然发生了,说明很多事情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想起几日前她突然来了情绪,试着离开盛京,不出意外的被雷劈出一口老血,现在心口还隐隐犯疼。

    预知中的她是愿意和亲的,她也不能明面上拒绝。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就算没有你,暂时也不会开战了。”云景辞的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微微握紧的手却是有些紧张。

    “和亲一事已经天下皆知,属下与殿下的主仆之谊不过数月,不值得殿下再为难。南朝太子是我的师兄,师兄一向护佑同门,君子之心,我请他给我一个身份,臣女在南朝想来也不会太难过,所以臣女愿意。”

    “一口一个臣女,是想与我撇清关系么?你为何一直对我如此害怕,还是你喜欢上了云浮白?”

    云景辞急躁又有些不甘的质问道,再没有了那伪装的君子端方的模样。

    他早知道云浮白和姜珠是师兄妹,所以当初在遇见游历的云浮白后才会格外在意的接近。

    云浮白那种光风霁月,天赋卓绝的人,姜珠喜欢,这让他愤怒和嫉妒。

    明明云浮白也不过是个为了女人就能出卖国家的伪君子,对得起他那个好皇帝爹么?

    明明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地位,甚至是他先遇上的姜珠,凭什么姜珠喜欢的还是云浮白呢?

    “不是的,我只是怕冒犯殿下,师兄他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年纪轻轻的修为便已经登峰造极,江河皆仰目,而我有自知之明,仰慕也是不及的,只是求师兄给一个虚的身份罢了,我们都是修仙之人,不在乎这些虚名,这样也不会给殿下造成麻烦。”

    姜珠看着云景辞明显生气的样子,有些忐忑的说道,还是机智的,只是表明了对云浮白的好感,不是预知中的她非云浮白不嫁,还有在云景辞这个反派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有自知之明就好,云浮白那样的天潢贵胄,将来也是要继承帝秋宫宫主的人,也只有四大修仙世家的嫡女才配得上,你追着他只会受伤。”

    云景辞一股气闷在心里,不悦的是姜珠真的可能喜欢云浮白,庆幸的是姜珠不是非云浮白不可。

    反正他是不会让姜珠嫁给云浮白的,一个名分也不行。

    幼时的情意支撑着云景辞在那些被羞辱的日子里坚持着,姜禅衣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执念,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他不能失去姜禅衣。

    “我明白的,殿下。”云景辞虽然生气,但没有发飙,姜珠的目的实现了,故而乖乖的说道。

    云景辞听着姜珠乖巧的语气,气也消了一些,又恢复成平和的样子开口说道。

    “这个世界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不是是非就有对错。花开花败,会留余香,清风拂过,水起波澜。除了你的师兄云浮白,你和我以后就是朋友,我们可以相互帮助。”

    姜珠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这段话是预知中的她对幼时的云景辞说过的。

    那时候的云景辞还是个小孩,流落到陌生的地方,眼睛又瞎,被姜禅衣带到姜家的时候排斥她和姜家人的接近。

    她为了接近这个可怜的小乞丐,问了爹爹后,幼小说出了这么一段有哲理的话。

    只是云景辞把“你不是一个人”替换成了“除了你的师兄云浮白”,这还是在明晃晃的试探提醒姜珠呀。

    不过也表达出了善意,反派愿意和她做朋友了,姜珠还是欣喜的。

    “很荣幸和殿下成为朋友,殿下你是怎么认出我是兄长的?”

    姜珠仗着新得到的朋友身份和白月光的光环大胆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气息,在宴会上遇见你就怀疑了,派人查一查就更加确定了。”

    当初在莫安遇见姜无患的时候,这个名字就让他想起了幼时姜珠的兄长。

    小时候的他还没有修为,又过了十几年,只不过觉得气息不讨厌罢了,所以莫名对姜无患纵容了些。

    没想到在宴会上遇到了和姜无患气息一样的女子,后来又出了姜家文安侯府的事情,派人一查证就知道了姜珠就是幼时的姜婵衣。

    可惜的是姜珠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可惜的是姜珠似乎有些喜欢云浮白,云景辞想着想着莫名又有些生气了。

    “殿下的修为真是高深,你都是靠气息辨的么?那没有气息的呢?”云景辞天生双目盲症,但简直和常人无异,姜珠还是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气息和感应,有专门的功法可以修炼,我和常人差不多的。”

    云景辞不知道正常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常听人说各种各样的颜色,人也有不同的,但他却永远不可能感受到。

    “你比常人厉害多了,视万物为无物,是多少常人想达到却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

    姜珠没想到这时候的大反派居然这么敏感,她一说,他便解释,是怕她嫌弃么?

    “真的么?你是这么认为的。”

    云景辞自信自己的修为没人能比上,但眼睛确实是不可挽救的缺陷。

    在姜珠问的时候,他承认自卑了。他卑鄙无耻,阴鸷狠毒,这辈子没想到自卑这个词还能用到自己的身上。

    “当然是真的。”姜珠回答的诚心,有哪个瞎子能有这么厉害?随时干翻所有人的!

    为了避免泄露更多,姜珠又开口说道:“殿下,雨停了,我先走了,苏叶还在等我,你也早些回去吧。”

    “好。”云景辞笑着回道,温暖和煦,姜珠一点也看不出是伪装的样子。

    “小姐,你回来了。”苏叶看着姜珠回来,兴奋的站起身来,“姜夫人送来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和珠宝首饰,还有这个嫁妆单子你看看。”

    姜珠上回在宫宴上请皇上赐了一位嬷嬷到姜府,姜夫人这才能如此及时的把嫁妆整理好。

    姜珠接过苏叶递过来的单子,看着名录,衣裳珠宝首饰都是近来新购买的,琴棋书画和一些用品器具也都是些普通的,没什么珍贵的古籍和名器,陪嫁的银两是五万两,此外就是三十个丫鬟奴仆。

    宫里的嬷嬷对着这样一份嫁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当侯府不重视这个小姐罢了。

    看似丰厚繁多的嫁妆完全没有一个侯府应有的底蕴,这是明显的在敷衍她呀。

    “嗯,去把单子交还给姜夫人,说今日太子殿下来了,跟我交代了和亲的相关事宜,南北两朝路途遥远,不宜带太多的嫁妆远行,我的嫁妆直接带宫里的,侯府的添妆最好是银票,有个二十万两就差不多了,剩下已经置办好的嫁妆,就当我这个姐姐将来为妹妹添妆了。”

    姜珠才不想要那些根本用不着的东西,还是银票来得实在。

    “小姐,姜夫人这段时间为了你的嫁妆忙前忙后,也算累的不行,听了你这话肯定会气死,不过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想来那姜夫人不服也得忍着,可算是出了一口气。”苏叶乐呵呵的说道。

    “谁管她死不死的,我困了先睡会儿,你去告知她一声就行。”

    姜珠虽然偷偷借了云景辞的身份,但云景辞肯定不会发现这种小事的,心里毫无负担的躺到了床上,她是真的困,半个人已经见周公去了。

    “是,小姐。”苏叶见自家小姐已经睡下,拿着单子去把姜珠的意思跟姜夫人说了,苏叶瞧着一脸怒气拍着桌子的姜夫人,默默退走了。

    “这个小贱蹄子,和她娘一样贱,怎么不和她娘一样早死呢,二十万两还好意思说,本来没日没夜为她准备那些嫁妆就是十足的看得起她了,她这是还要把整个侯府掏空啊。”

    姜夫人生气极了,苏叶没走的时候就差点没忍住发作出来。

    “夫人,别着急,侯爷和您经营侯府多不容易啊,她一来就要带走侯府的大半家底,侯爷肯定也是不同意的。”姜夫人身边的王妈妈帮腔道。

    “想着她就要嫁出去了,给她一些脸面也无妨,既然她给脸不要脸,那我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姜夫人虽然是妾室抬正,但那些世家大族的和皇亲的夫人都得给她几分面子,当了这么多年风光的侯府夫人,她许久没有受过气了。

    偶然被姜珠这么耍弄,实在是气的心口疼。当下交代了王妈妈一番,她非得收拾一下姜珠那个小贱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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