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还有倒计时？”林谴发出一声鬼叫。

    我也没想到还会有倒计时，而且才十分钟时间这么短。林谴真遇到了事也不笨，叫完已经点开任务栏去看任务详情了。我也很快冷静了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直奔背包里的第一本蓝书而去。

    “[南屏山事件第一章]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我愣了一下。

    这句话出自《圣经》旧约的创世纪篇，一般更为人所知的版本是“神说要有光，于是世间就有了光”，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但我在大唐玩得好好的，怎么就跳频到西方文学去了？

    林谴“哎”了声：“齐姐你快看，这个任务要我们去成都的幽风古墓。”

    我一头雾水，跟着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

    “【第壹天】在最阴暗的地方找到光

    任务剩余时间：9分49秒。

    ‘以利沙死了，人将他埋葬。到了新年，有一群摩押人犯境，有人正葬死人，忽然看见一群人，就把死人抛在以利沙的坟墓里，一碰着以利沙的骸骨，死人就复活站起来了。’ （王下13:20-21）

    最阴暗处无非是墓，但墓中又蕴藏轮转之机。[神]希望你能替祂在死的混沌里找到一束生的光。”

    幽风古墓是游戏里成都地图里的一个场景，坐落在东部的乱山间，具体背景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地如其名，里面尽是堆放的棺材和横行的毒尸。我以前升级的时候在那里做过几个任务，做到一半只感觉后背发凉，现在倒好，要在闹鬼的时候进去……

    我默默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林谴面露茫色：“有这个地方吗，我怎么没见过？”

    我心想得亏你没见过，不然现在估计拉都拉不过去。

    “找一束光”，多么积极多么向上，听起来甚至还有点诗意，但前面“古墓”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能多静好就怪了。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反派把另一个知道剧情的人强行拉去林间小屋玩恐怖游戏，还偏偏要装得一脸人畜无害——有这么流氓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选择不去，金光银光不如我的□□，但关键是我没得选。

    “走吧，时间不多了。”我认命地点开了地图传送。

    林谴还是一脸的啥也不知情，但看我都开始读条了，也乖乖跟着开传。

    短暂的过图后，我们在蜀军大营旁的传送点落地。我打开地图看了看方位，拎起小丐太就向着古墓飞去。

    成都的BGM本是轻松愉快的，但一靠近古墓，音乐就阴森了起来。

    半山腰间突兀地嵌着一扇石墙，由幽绿长石堆砌而成的古墓入口空无一人。看着面前黑黝黝的石门入口，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虽说活过了第一套书，但到底只是个普通人，不会法术也没什么特长，就这么贸贸然闯进去跟送人头没什么两样。我应该就这么去硬刚吗？难道我忽略了什么提示？

    “我觉得我们似乎忘了什么。”林谴盯着石门略一沉吟，突然顾虑道。

    我一下有了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顿时刮目相看：“你也这么觉得？”

    “对。”他指着自己露着肚皮、穿得秃噜噜的小丐太，好奇道，“我们是不是要穿得喜庆一点，换个大红花或者辟邪挂件什么的？能把鬼弹飞的那种？鬼网三里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我依旧盯着他看，只是现在完全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算了吧，鬼又不是数据，游戏里的挂件还没你身上的被子有用。”我最后随便找了个点搪塞了一下。

    倒计时仍在不饶人地向下跳。我又把任务描述看了一遍也没能福至心灵出什么来，不安归不安，事到如今也只能往里走。小丐太原地蹦了蹦，也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道姑靴履踏在泛青的石块上，发出沉闷的踩踏声来。

    不过是踏进通道几步而已，我就完全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因为房间里的温度明显降低了，且脚下原本柔软的地毯也变得冷硬了起来。

    来了。

    林谴打了个颤，还有些纳闷：“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别乱想。”我此时冷汗已经浸出来了，鼠标都有些捏不大稳。

    “噢。”他乖乖点了点头。

    整个画面泛着一种不清不楚的脏绿色调。我把显示屏的亮度调高了点，结果一看之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墓道宽且高，两侧每隔几尺就摆放着一口木棺；两边墙上时不时修有突出的石台，也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棺材。

    这些棺材有的道符封条还算完好，有的棺盖已经被斜斜挪开了一半，露出里面已经腐败到辨不清是尸体还是殉葬品的秽物来，精致到不像是游戏建模。好在不论是关得稳妥的还是开着的，现在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

    “卧槽，”林谴也看清楚了，咂舌道，“剑三还有这种鬼地方？我能不能飞过去啊？”

    “可以应该可以……”我想了想，“但我们这次是来找东西的，还是用走的看得清楚点吧。”

    “好嘞，坚决跟随齐姐的步伐……”他话音刚落，突然就“嘶”了一声。

    “怎么了？”我一下紧张起来。

    “刚刚有个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的脚……放了什么东西吗？”他皱着眉头往桌子下面看。

    我没去跟着往下看，反而看向了道姑身后的丐太。丐太刚刚停下脚步，身后是一叠骷髅，此时其中一只骷髅头已经被踢了开去，整颗头倒扣在地上，一双眼洞正直勾勾地对着我的方向。

    我和它对视了一会，默默操控着道姑离身边的骷髅堆远了点。

    “奇了怪了。”林谴在桌子底下什么都没看到，疑惑地嘟囔了一声，重新坐了回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踢到了一个人的头，你会有什么反应？”我试探。

    他诚恳道：“那就要看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了。”

    我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只表示让他躲一下地上的东西，别一路乱踩。

    时间还剩下七分钟半。

    墓道曲折蜿蜒，两侧棺材不断。我开始还能一口口去注意有没有异样，意识到这样时间根本不够之后也就没那么仔细了起来。

    不过不管仔细或否，我都看不出一丝的异样，或者说入眼的都是相等诡谲的异样，实在是看不出这些都没好到哪去的东西哪个更坏一点。

    墓道的尽头豁然开朗，连接向一处极大的石室。道姑前脚刚踏入石室，音响后方就传出轰的一阵巨响，画面也随之上下震动。我忙调转视角，就见一片没散尽的扬尘后，古墓的正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跟过来的林谴见状就惨嗷了一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自助下葬了吗？”

    我本来也给吓得够呛，但此时想掐林谴的心情竟奇迹般地胜过恐惧一筹，以至于我最后只是无奈地道了句：”我们还没凉呢。“

    他缩了缩脖子，还想表示他身躯犹热心已透凉，但在我眼神的威胁下也乖乖闭上了嘴。

    总之门是开不了了，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在石室里探索了起来。

    我转动视角四处打量了一下。光线依旧昏暗，但能看清空中正涌动着的一片绿色雾气，看着就不像是好东西。

    石室规模虽大，里面的布置却很朴素：四方的室型，四周都是和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两样的附着绿苔、由长石堆垒而成的石墙，除了几根石柱之外没有别的装饰。

    石室中散落着七口棺材。和之前的棺材不一样的是，这些个头更大一些，发白的腐木上浸着血迹，且摆得毫不规整。几口的棺盖倾到了一边去，把棺身压得微微翘起，另外几口也歪歪扭扭地骑在地上的乱石上。

    林谴嘴上说着要凉要凉，实际上一点不忌讳，在我还在挨着外沿谨慎观察的功夫间已经活蹦乱跳地在几口棺材之间走了一圈，表示没有什么发现。

    我刚想回答他，话还没出口，喉咙忽然痉挛了一下，字眼就成了难耐的咳嗽，好歹是及时捂住了嘴。

    “哇，齐姐你怎么了？”林谴被我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下不知道是该顾电脑还是顾我好。

    我一边咳着一边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我。话是这么说，但我从刚进石室开始喉咙就隐隐地不舒服，现在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胸腔开始微微发闷……像是吸入了毒气一样。

    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了上来。

    经验证明，见鬼的时候相信逻辑不如相信错觉。现在浸骨的湿冷感和脚下的硬度都不能单纯用错觉解释，加上刚刚林谴的角色踢翻骷髅头时触感传到了他本体身上——显然我们已经和这个场景联系在一起了。

    那么这片毒雾……

    我喘了几口气咽下喉口的不适，转头看了他一眼。林谴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的征兆。

    这也情有可原。我刚做完肾移植手术不久，身子还没有恢复完全。也许和他比起来，我对这些东西的反应会更大。

    “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记得你之前踢到的东西吗？”我开门见山道，“那是游戏里地上的骷髅头。”

    他瞪大眼：“那些脑壳……？”

    我点点头。

    他听罢就陷入了恍惚中，过了几秒后似乎接受了这个设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只有头没有身子，不然我那么踢了一脚，它肯定不能放过我。”

    “……”我为他的重点感到震惊。而且难道不是只有头这一点更可怕吗。

    “可是那不是游戏里的数据吗，为什么我能在现实里踢到？”他侥幸完之后终于摸清了重点。

    “因为我们在见鬼。骷髅头还算是好的。”我说着又咳了两声，这次已经咳出了泪来，“头顶上那团绿雾肯定是有毒的。现在只剩下四分多钟了，再不快点完成任务出去……”

    古墓的门已经关上了，任务完成之前估计不会打开。这么看来，那个倒计时大概是玩家离被毒素影响到再也无法行动的剩余时间。

    时间一到，不用鬼怪裁决，我们也会死在游戏里的毒气里面。

    我没说完后面半句，但林谴表情扭了扭，想来是懂了，然后赶紧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你能捏自己的鼻子，但角色的鼻子你怎么捏？”我头皮发麻地看着道姑的双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毫无知觉地将毒气吸入到控制着她的我的肺里，“专心找东西吧。”

    “可这地方就这么大，里面什么也没有啊。”他松开鼻头，疑惑道。

    他这话倒没说错。石室大归大，但除了几个棺材之外一马平川，目力所能及之处除了青石还是青石，连墙上每隔几尺就修有一个的小灯台也是灭着的，整个场景幽绿而晦暗。要不是游戏需求，这里肯定是漆黑一片，哪来的光。

    林谴接着嚷嚷：“这鬼不会驴我们吧？”

    “这倒不会。如果第一本就故意要逼我们死，之后的七本不就白布置了？”我低声说完又咳了起来。

    就在这时，林谴突然说了句：“咦，这只老鼠怎么在看我？”

    我跟着调动角色看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一只叫[灰鼠]，身材相对肥美的老鼠小怪。

    我对“灰鼠”这两个字眼向来敏感，但因为在接触套书之前来过古墓，知道这里确实是有着一只和冯诺二曼没关系的老鼠小怪，就道：“非红名的NPC怎么会主动看你？”

    话音刚落，我的“谁在看我”里就多了一个黄色底色、老鼠头像的图标，ID灰鼠。

    我还没从被极速打脸中反应过来，密聊就响了起来。

    [灰鼠]悄悄地对你说：我身后的墙有机关，对着墙[蹑云逐月]可以进去。

    [灰鼠]悄悄地对你说：进去之后，不管你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