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谴一夜没睡，现在在隔壁房里呼呼大睡。我趁着天还亮着，翻出了笔记本电脑上了游戏。

    登上账号，一切如常。我试着发了两条信息，果然和林谴说的一样，输入框里的内容在按下回车的瞬间自动清空，根本发不出去。我无奈地看着聊天框里刷屏的各类闲话，深深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你永远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正在经历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密聊打破了僵局。

    [冯诺二曼]悄悄地说：你在过书？

    我一看那ID，险些没给自己的唾沫呛死：你还知道我在过书啊？？

    [冯诺二曼]悄悄地说：这个情况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总归书是销毁不了的，过就过吧，正好不会让你太无聊。

    拜托让我无聊。我流下两行清泪，打下一行字：

    你悄悄地对[冯诺二曼]说：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冯诺二曼]悄悄地说：套书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通过整套书。这次的“作者”[傅立十一]不是很好说话，能力也在我之上，我帮不了你。

    [冯诺二曼]悄悄地说：我还有生意要忙，你自己加油。

    [系统]该玩家不存在。

    我头疼地看着消息记录。总感觉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只是来确认一眼我有没有死，看我还活蹦乱跳的就放心离开了。

    我第一套书之所以能跌打滚爬出来，无非是因为冯诺二曼各种的放水，以及江珩身为鬼在我身边的各种开挂。现在可好，一来那“作者”要我死还是活还未可知，二来江珩也不在了，冯诺二曼那短短两句描述简直就是官方劝退。

    我研究了一下它发过来的ID。[傅立十一]，同样延续了[冯诺二曼]乱码一样的起名方式，也许象征着和前者类似的“意识”形体。

    我试着加了加[傅立十一]，结果意料之中地是“该玩家不存在”。这次面对耳机里那句冷冰冰的“该玩家不存在，或许是记错了”，我虽然还是起了点鸡皮疙瘩，但面上还是维持了一派镇静。

    不能说骚话的剑三吸引力直线下降。我在扬州随意逛了逛就没了兴致，意识到要是太闲了反倒会任由自己被恐惧钻了空子，于是挂着机研究起了套书这一现象。

    之前我以为套书只是一个因为阴鬼怨气难消而形成的巧合，现在看来却更像一个非常完善的系统。

    这些“作者”——或者“意识”，是什么？不生不死，可虚可实，类似人工智能但又远胜过我所知悉的人工智能……如果能弄清楚它们是什么，也许能找到除了如它们所愿、硬生生过书之外的解决方法。

    我从贴吧翻阅到文献，正经的不正经的多多少少都看了一些，不是卖书的广告就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考古资料，什么都没能研究出来。

    等最后一篇文章被我翻到了底，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我挫败地关掉网页，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了。游戏里面的任务倒计时只剩下了44分钟。

    我镇定了镇定，踩着拖鞋进了卧室，准备叫醒林谴。

    他睡相很差，岔着腿卷在一团被子里，我进房间的时候还正在说梦话。我凑近一听，他迷迷糊糊说的两个字是“好饿”。

    我：“……”所以还是个吃货吗。

    我回忆了一下在我们中午谈话间被他吃掉半罐的坚果，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叫醒了他，就着厨房里现有的食材下了点挂面，和他一起速度解决了，最后双双在电脑桌边坐定。他用的也是笔记本电脑，和我排作一排。

    我刻意留了个不远不近的保守距离，保证出什么事的时候相互可以很快照顾到，也保证万一我们其中一个不可逆转地凉了，不至于一下就会带走另外一个。

    林谴裹在那张明黄被单里面瑟瑟发抖：“什么叫‘不可逆转’地凉了？我怎么有一种有去无回的感觉……”

    也裹着被子的我安慰了他几声后就调出了游戏界面。

    此时倒计时还剩下五分钟。

    林谴是个扬州党，扬州上线扬州下线，看我也在扬州城里就一边甩大轻功一边表示要过来和我抱团取暖。过了一会，我道姑面前就砸下来了一个团子。

    看着那只刚落地就开始撅着个小屁股弯腰荡手的丐太，我陷入了沉默。

    当然不是我歧视正太，只是林谴对他角色的形容是，“身材结实而伟岸，面容英俊而风流的丐帮”……反正我是没想到会是个丐太。

    ID[君山]的丐太屁颠屁颠地绕着我转了一圈，本人就在我旁边拍着彩虹屁：“齐姐角色和本人气质一样啊，一看就是高人。”

    我看了眼那傻里傻气的小正太，心想你俩的气质也差不离。

    “你不怕了？”我调着方便跑路的键位。

    “怕啊，”林谴眼巴巴地点了点头，说话声因为嘴里塞着颗坚果而含糊不清，“所以你看我这不是跳得没个停吗。”说罢又敲了几下空格。

    除了林谴的丐太之外，我们身边还有一个ID[雾渺渺兮]的毒萝在不停地上蹿下跳。

    我随意焦点了一下她的角色，发现她的焦点一直在身边的人身上流连，点着一个人就去那个人身边一个劲地跳，跳了一会后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换到另一个人身边去跳。

    我正感觉有点慎得慌，想移开焦点的时候，她像揪住了什么一样马上焦点了回来，然后径直跑到了我的面前，好像是我是唯一吃她那一招，理会了她的人。

    我看着她换上了[鎏翊]那个大毛笔背部挂件，顿了顿后又换上了[十二翼晨曦]。这两个挂件是同一模型，互动效果也都是在地面上写字，但前者写出来是黑字，后者的墨迹则是鲜红的。

    毒萝把大笔一转抱在手里，开始在我前面的地上写字。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她这是想要表达什么。毒萝写完一个像数字“9”的比划后也不停下，往一旁走了两步拉了点距离后接着下笔。又是一个“9”。

    不一会，毒萝的最后一个数字也完成了。

    我皱着眉头，轻声念着地面上鲜红的三个数字：“995……这是什么意思？”

    “‘救救我’吧，我小时候经常和人玩这种谐音游戏，都2022年了还能看到也蛮难得的。”林谴凑了过来。

    那我就更不理解了。她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为什么不发消息？我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着打好在输入框里的密聊在发出去的那一刻石沉大海，才想起来我不能发消息。

    不能发消息？我愣了一下，看回那几乎是血淋淋的“995”，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毒萝写完之后就绕着那三个数字转圈，见我只是盯着她而无动于衷，又开始在我面前跳动起来。她接着原地乱走了几步，又放了几个毫无意义的技能。

    林谴讷讷地道：“这是什么新型操作？”

    我这次没和他扯皮，只沉下脸来问：“你说，这个游戏一共有多少玩家？”

    “啊？”他显然没听明白，“不知道啊，几十万？”

    毒萝在我们谈话间已经对我做起了“下跪“的动作，爬起来后又开始“上香”，但头上一句白字近聊也没有。

    我抿着唇盯着屏幕，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到底不想妄下定论，看了两眼毒萝后就取消了焦点。

    几分钟后的我自己都生死未卜，哪来的本事去救她。

    我的焦点一挪开，她就像是绝望得泄了劲，也不动了，安静又单薄地站在原地。

    时间容不得我有更多的想法。五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和这段小插曲一起悄然走到了末尾。我紧盯着倒计时的最后几秒，等着任何变故出现。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我和林谴的电脑同时发出了一声接任务的提示音。我神经绷紧，准备好了应对任何异样，然而屏幕上没有贴近的人脸，身后没有突然的响声。唯一的变化就是任务栏。

    原先的那个无名任务已经被另外一个任务自动更替了。

    【第壹天】在最阴暗的地方找到光

    任务剩余时间：9分59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