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滚石城(五)

    门看着沉,其实并不太重,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说大不大,一间教室大小,但没有任何家具,显得十分空旷。角落里敞开着两口空空如也的大木箱,只剩下也许曾经装在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我粗略扫了地上的东西一眼,都是些厚重的动物皮草,一层层一块块地堆着,不像是所谓的宝物,倒像是地面被烧出来了几片丑陋的斑。

    “就这?”林谴跟着我走了进来,关上了身后的门,不是很感冒,“我以为是什么金山银山,几片毛还值得你林哥哥上跑下跑。”

    “少说两句吧,小心人家听见了把你收了当宝。”

    林谴缩了一下脖子。

    我蹲了下来,伸手拨弄了一下最近的一块。

    林谴看我上了手,也跟着掀了几块,不过和我这边的都大同小异。

    我倒不是很担心直接上手会有什么变故;既然要我们搬运,那接触就是难免的,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把我们一锅全端了。

    皮草油光水滑的,品质看着应该不错,翻过来后背后的皮也没有什么异样。

    不光是皮草,被遮盖住的地板看起来也很正常,大概率是没藏什么玄机。

    “有什么想法吗?”我站起身问。

    “想法没有,东西倒是认出来了一点。”他往地上一指,“喏,这块是海狸皮。”

    “海狸?”我一愣,毕竟这一张张的皮毛在我看来都没什么区别,“和那个会自己在河里搭坝的河狸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没有,海狸就是河狸,一样的东西。我舅妈以前是干皮草生意的,小时候去她家的厂去过几回。”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指着另外一块道,“你看那个跟波浪一样的,那个是豪猪皮。上面的痕迹是刺划出来的。”

    我跟着看了过去,大受指点:“还有呢?”

    “别的……就没了,我看着都差不多是这两种,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看出来。”

    他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海狸现在是保护动物了,也就我很小的时候才能见着两张,就算品质一般也不会便宜。这些豪猪的倒是不值钱。不知道为什么堆在一起。”

    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你怎么想?”

    这就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外了。我一时半会没想出海狸皮和豪猪皮有什么特殊含义,憋了半天的劲脑子里也只是浮现了胖墩墩的一只河狸,只能暂时放弃:“不知道。他们想要我们帮忙搬东西,我们就先搬着再说吧。”

    我们把房间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是没什么别的关窍了之后,和林谴各扛了几张兽皮,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白叶枭和燕思楠的门正紧闭着。我们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和他们俩通个信,但出于管家不让我们串门的规矩,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我们走出了走廊。

    石砌的旋转楼梯一如既往地窄,好像城堡主人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装修而非地皮上一样。皮草又厚实又长,晃晃悠悠地荡在腿脚边,很容易就会不小心踩到,或是被重力带着摔下去。

    “这些皮还没细处理呢,也不知道弄这么多是要做什么东西,”林谴嫌弃地把兽皮往肩上再拎了拎,“又重,背着难受死我了。”

    “忍忍吧。”我道,“比起皮,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更难受么?”

    之前的两张地图,不管是黑风谷还是暴雨池,都有一个比较具体的形象——要么是缝道延展的山洞,要么是居民楼,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难以描述。

    它像一座城堡但又不像。一楼的圆形大堂,楼顶的圆形餐厅,三层短到不明所以的走廊,还有这连接所有地点的旋转楼梯……

    更像一根……棍子?长着三根刺的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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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二层房间里,白叶枭和燕思楠正钻研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同样是角落里放置着两口被打开了的木箱,但地上的却不是皮草,而是一种类似于风干果实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白叶枭拿衣服包着手拨弄了它们一下,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

    “没见过。”燕思楠倒是自如,直接上手拿了一个端详起来,“有香味。”说罢又凑近闻了一闻,微微皱起眉来,“不是果香。”

    “你还敢闻?”他噎了一下,心说这女的是真没见识还是假没见识,要是这玩意有问题她可就完蛋了。

    “不可以么?”她看了他一眼。即便他话都说成这样了,她神色还是一贯的冷淡,也没有半点要放下手里东西的意思。

    “可以,当然可以。”他忙补了个温柔的笑出来,“我就是没想到思楠一个女孩子会这么勇敢。”

    她也笑了:“话别说得那么绝对。”

    “啊——是,”白叶枭耐着性子,“女生当然也可以很勇敢。”

    燕思楠淡淡道:

    “我不是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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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十分钟之后,我和林谴终于走到了楼梯的最底部,回到了最初玩家见面的圆形大厅。

    由大理石打造的大厅依旧明亮,似乎并没有被副本的开始而影响。烛光照在正中央花朵状的沙发上,显得那一抹殷红格外明艳好看。

    一身燕尾服的管家机器人一般僵站在沙发一侧。似乎是检测到了我们的到来,他终于稍微有了点活态。

    “你们是最先下来的客人。”管家冲我们颔首致意,低着头的角度让他的鹰钩鼻更加明显,“我代我的主人感谢你们的慷慨帮助。”

    “没事。你说你们好端端的搞这么多皮干什么。”林谴已经过了介意NPC是死是活的阶段了,大大咧咧地把皮往背后一甩,“你说的隧道在哪里?”

    “就在后面,慷慨的客人。”管家让开了一小步,示意他身后我们来时走过的那一条走廊,“只需往里走个十来步,走到第一盏灯的位置;那里会有一把小推车。你们把宝物堆在车里就好了。”

    “这好说啊。”林谴像是松了一口气,又跃跃欲试地回头看我,“咱们赶紧去把货卸了吧,出了一身汗,披一身怪黏糊的。”

    我点了点头。累不累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东西好坏未知,我怕一直拿在手上会节外生枝。

    然而就在这时,走廊口却忽然游出来一阵阴风,在我即将没进去的脚踝边打了个转。

    我甚至不确定那到底真的是一阵风,还是我反映在感官上的直觉,但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停下了脚步,一只手反射性地拽住了林谴的胳膊。

    我感觉很不对。

    “等一下。”

    “啊?”林谴将肩上险些滑下去的两块皮草搂了回去,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条条想法在我脑海中闪过。我越想越不对,扭头看向身后站在原地管家:“你确定现在就要我们进去?”

    他面上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当然。”

    我略一沉吟,试探道:“但我和我弟弟想先休息一下。”

    林谴:“???”

    管家面上闪过些许的意外和不悦:“慷慨的客人,已经到了这里,将物件放好再回来歇也不迟。”

    “婉拒了。”他神情的变化多少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彻底转回身来,顺手把林谴也拉离了走廊口,硬着头皮道,“我们已经一步都走不动了,现在就要休息。”

    听了我的话,管家面色更加冰冷:“客人,慷慨是一种美德。我主人给你们提供了歇脚处,你们帮助我主人也是理所应当。”

    “帮不帮你们我们会考虑,但我们现在一定要休息。”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数,他的脸色还是看得我冷汗直冒。我嘴上硬得很,眼睛却是不敢再看他,拉上林谴就朝着沙发走去。

    管家没有动手拦我,只是冷冷盯着我看;眉骨在眼窝上投下一道阴鸷的影子。

    我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眼球也转到了极限。我甚至感觉那阴影和他的瞳仁一齐拧动了起来,像一条要窜将出来、咬我一口的蛇。

    林谴大概率是怂了:“齐姐……”

    我喉咙哽得厉害:“别说话。”

    顶着一背满含恶意的目光到了沙发前,我尽量随意地把背上的皮草都扔在了沙发上,然后率先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卸下皮草的肩疼得发酸,沙发也意料之外地软。身子一下子陷进了一层丝绒里,和现状不符的诡异舒适感让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表面上一副开摆样,心脏倒是很诚实地砰砰直跳。我忍下心头的不适感,抬头去看管家。

    他并没有转过来看我们,但气氛凝重得仿佛他背上有无数只眼睛一样。

    “卧槽。”林谴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好像明白了。”

    管家慢慢转过了身,怪异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看向了还站在原地恍然来恍然去的林谴。

    “客人。”他的脸色不再阴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僵硬的微笑,“你们不愿意帮我们搬运宝物,不会是想把宝物占为己有吧?”

    林谴大概是没想到火力这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下结巴了起来:“谁谁谁对你们的东西感兴趣了?你们不要乱猜啊……”

    “我们只欢迎慷慨的客人。只有慷慨的客人才配享用我们的美食房间主人人人主果实刽子手。”管家挂着那僵硬的笑容,眼睛越睁越大,开始缓缓向我们走来。

    林谴硬生生见证了面前的场景,不由痛苦地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卸了背上的皮草,末了忙也摔进了沙发里。沙发怪异的触感让他差点跳起来,但被我死死按住了。

    “我们已经很累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你去找其他人。”我硬声道,“不过相信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没精力搬来搬去。”

    管家此时已经到了我们跟前,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笑脸拧得沟壑纵生,眼珠子几乎都瞪了出来。

    换做一年前的我,这时可能已经绷不住逃开了,但我现在盯着他的脸,一手紧紧把抖得没个停的林谴往下按,身子也出奇地做到了纹丝不动。

    毕竟但凡他能动手他就不会摆着这张脸吓我。

    僵持了可能有一分钟,也可能更久,管家慢慢收敛了脸色,重新起了身子。

    “真是令人失望的客人。”

    直到确认他已经走远之后,我和林谴才松了好大一口气,在沙发上瘫软了下来。

    “卧槽。卧槽。”林谴骂得没个停,“这是挖了个天坑让我们跳啊。要是我们刚刚进去了,可能人都已经没了吧?”

    我闭上眼睛,都没力气看他。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瞪着眼睛问,“要不是他后来跟我玩变脸,我都没想到他那张脸还能变成那样。”

    “从他不停地喊我们‘慷慨的客人’开始。”我调整着呼吸,“太莫名其妙了。”

    “还好你把我拉住了。”他打了个哆嗦,“他还说什么慷慨是美德……我后来一合计,这套书里有美德的不直接升天了吗?”说罢不忘忿忿,“过分,哥好心帮忙居然还想要哥的命。”

    “什么要你的命,人家是看你乐于助人,想超度你。”

    “那还是免了吧,爱就不要伤害。话说回来,这宝物还搬不搬?”他忧愁起来,“难道要直接无视主人家的请求?”

    “不知道,总之先别送进去就是了。”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们上去告诉他们一声吧,不然他们还被这一主一仆蒙在鼓里。”

    “那皮草呢,皮草我们还带不带上去?”他苦恼地瞥了眼堆了一沙发的皮草。

    我思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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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的走廊里,陆御肩扛着一袋做工不算精湛的木雕工艺品走下了楼梯。一脸苦相的楚淮跟在后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身后的房门给关严实。

    “妈了个臭娘们,活一点不干,走倒是走得蛮快。死在前面才好。”他骂骂咧咧地把肩上的布袋抖平整,嘴上不留情,跟上陆御的步子却是半步都不敢放慢。

    路过同层棠吱和洛零的房间时,他忽然留意到了一丝蹊跷——他们的房门并没有关紧,而是留了一道小缝。里面似乎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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