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陆雪缘问道:“你怎么不走?”

    “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厨娘露出得逞的笑,将一个土黄色纸包塞进少女手里。

    皱皱的纸包敞开。

    是一缕头发。

    厨娘说:“这是叶阁主的头发。”

    陆雪缘颔首,掏出一块玉镯送给她。

    对方识趣的离开,临走时贴在少女耳边,低声道:“下次这种事,还可以找我。”

    说完,离开了。

    陆雪缘紧紧握住那缕头发,随即用红绳将它系在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草人身上,白布上血淋淋三个字:叶蒲衣。

    这段时间,她用黑鸦精进了傀儡术,又利用萧鹜给的龙涎香,修炼了催人苟合的龙涎术,如今开始探究新的邪术——巫蛊术。

    巫蛊术,只要将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绑在草人上,利用香炉施法,对草人为所欲为,身体的主人就会遭受同等的伤害。

    这种邪术极难修炼,即使是魔族天赋异禀之人,也很难将其术运用地如火纯青。

    奈何陆雪缘是个死心眼,再难也要修。

    她搬开衣架角落处的地砖,底下是空的。

    少女钻进去,撩开门帘,来到设置好的地下修炼室,将草人插到一条竹竿上,与其他两个草人排成排。

    这里四处埋伏这机关,还有口诀保护的结界,满地的血红色符咒图埋在尸灰里,即便样式不一,却张张都狰狞可怖,颇有走火入魔的感觉。

    厚重的墙壁将外部声音完全隔绝,即使里面发生爆破声,外面都听不见。

    陆雪缘戴着独眼罩,绕到铁桌旁,拿起弹弓,瞄准前方竹竿上三个草人。

    三个草人衣服上写了不同的字,但只有两个是有头发的,另一个是秃子。

    有头发的“赵曳”,有头发的“叶蒲衣”,没有头发的“叛徒”……

    而此刻,弹弓正好打在了“叛徒”身上。

    陆雪缘丢掉弹弓,随手拾起一只灯笼,离开了修炼室,所经之处充斥着怨气的味道,就在她锁好寝殿的门后,正巧转角处被人撞见。

    沉浸在怨气中的少女,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上了。

    男人就这样默默跟在后面,直到少女走进牢房。

    昏暗狭窄的牢房四面墙壁,酸腐的霉味格外刺鼻,角落处堆满了乱蓬蓬的杂草,地面砖瓦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斑驳的血迹粘在墙上,没有窗户,没有灯,只有夹缝里的一缕残阳照进来。

    陆雪缘看着手中的灯笼,曾经都是她被下狱,这次来探监别人,反而有些不适应。

    灯光为她引路,走进牢房深处,赵曳已经被陆雪缘下了毒,为了不让他死掉,每隔一段时间,陆雪缘都让狱卒给他下药,量很少,不会死人,但是折磨人。

    因为此毒,正是十年前,执法官兵从陆氏香炉里发现的毒。

    少女施法破开锁链,走进牢房,墙角中蓬头垢面的人发出凶狠的恐吓之音。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清了少女的身影。

    “你来了。”赵曳嗓音沙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陆雪缘扔掉灯笼,面无表情地打量了赵曳一番,眼前这个人虎落平阳,两腿之间的那块肉空荡荡的,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

    虽然她知道,即使完整的男人,床笫之间也是没啥大用,不过是又菜又爱玩,贪瘾成性最后磨成绣花针,还总觉得自己压女人一头。

    “少了样东西,怎么嘴还是那么硬,何苦呢?”她捂着鼻子,说,“我现在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若继续蛮横,便是不识时务,找死!”

    一句话戳到了痛处,男人的尊严被狠狠践踏,赵曳五官乱飞,急了,“你、你你你你,你这个毒妇!”

    陆雪缘慢慢走近,一把撕下他脸上的面罩,说是面罩,其实就是囚衣上的一块脏布,用来遮挡的。

    狰狞的烫伤疤露出来,陆雪缘甩掉脏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赵曳护着侧脸的伤,愤恨道:“你瞅啥?!”

    话音未落,她抬腿,一脚踹倒赵曳,趁他后仰之时,狠狠把他的手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哀嚎声传遍牢房,赵曳被踩得龇牙咧嘴,整张脸扭曲成包子褶,不成样子。

    “我真该好好看看,你当初挖陆沉棠的金丹,用的是哪只手,是这只吗?”她侧过脸,看了下赵曳的另一只手,松脚后又踩了上去,“还是这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声点,”陆雪缘闭眼摇头,唇齿间发出嘶的声音,怒斥,“别用你那张丑脸对着我。”

    她半蹲,攥住赵曳的脖子,“土地财主,你装得好像,在我开魔物坊的那些年,真容都不敢露,怎么,怕我认出来?”

    “你他娘的,老子这张脸能成这样,全是你这丫头片子干的好事!你的那锅猪肘,冲着老子的脸泼,我草你大爷!”

    “那赵宗主何不告诉本官,当年为何伤害陆家?你说你什么也不缺,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你有什么企图呢……”

    “我的企图,”赵曳呵呵两声,咧开嘴露出两颗金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笑。

    陆雪缘的手段赵曳是见识过了,这丫头阴毒得很,落魄时装得柔弱乖巧,一旦得势,便会暴露凶残的本性。

    如今落在她手里,已是残缺之身,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男人最忌讳残缺,哪怕是宫里的太监,也会在意自己的福袋是否挂得高,死后也要完整下葬。

    而失去了命根子的男人,是不吉利的,是遭人唾弃的,是合该被浸猪笼的。

    陆雪缘自然清楚,但她就是要往他最痛的地方踩,对待全家的仇人,就不该留任何情面。

    果然,赵曳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一缕打结的头发耷拉在鼻侧,说话间,都能被吹起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赵家先祖年轻时是八仙城最有名的修士,一日,他同往常一样,去道场修炼,结果遇到龙鼎帝君私自下凡的一对弟子,在草丛中野合……”

    陆雪缘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抽搐的嘴角透着无比的嫌弃。

    “先祖撞见后,被两个弟子发现,面对如此丑闻令二人羞愧难当,决定杀他灭口,龙鼎帝君就在天上看着,连个屁都不放。”

    “先祖命不该绝,他被一位魔官所救,从那以后,赵家世世代代,都是那位魔官的信徒,并为他献祭香火供奉,金银财宝,包括活人,刚出生的婴儿。”

    “这样的献祭维持了三百年,魔族看出了赵家的忠心,并承诺先祖,只要供奉不断,每一个赵氏一脉单传的嫡亲后代到了弱冠,都会被注入魔核,只要加入魔兵团,通过考核,就可以在魔域谋生。”

    赵曳说:“只可惜,近些年三界出现了香火危机,庇护赵家的魔官因贩卖魔核之罪,被撤职查办,从此,凡间通往魔域的路,就从我这里被切断了!”

    “我不甘心,便开始寻找新的魔官,为自己铺路。我翻遍城中藏书阁,钻研乾坤八极星象,终于算出日后崛起的那座大山,乃是魔族虞氏!”

    “呵呵呵,想不到,这么多年,我吞吃金丹妖丹无数,就是为了能够结出魔核,到头来,我丢失了黑莲邪种,主人不要我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陆雪缘没有开口,认认真真听着。

    想想赵家家财万贯,赵曳做宗主之前,是八仙城最有名的富商,八仙城与南湘城接壤,他很有钱,因为是虞星连的信徒,砸了很多香火供奉,才在他面前拥有一席之地。

    凡间王朝一个接一个,三界自然也有更新换代的规律,赵曳有远见,他能预料到虞星连会兴起,却忽略了自己并不是虞星连想要的信徒。

    “你很恨我是吧。”赵曳冷笑:“要不是我的眼线在那批货里下了毒,陆家也不会这么快坐实罪名,这一切,还要感谢你家那个叛徒。”

    陆雪缘眯眼,问:“你的眼线是谁?”

    “什么?”赵曳似乎也有些吃惊,“时至今日,你都不知道是谁害得你?哈哈哈,那就更有意思了。”

    少女眼眸淬冰,抽出蝴-蝶-刀,在五指间飞速打转,不留一滴血,空气中发出唰唰的刀刃声,紧接着横在他脖子上,“是谁。”

    “失算了,我也不知道。”赵曳握住她的刀刃,往旁边一甩。

    陆雪缘缓缓放下刀,立在那里。

    如果赵曳对此闭口不言,她该去哪找叛徒,大海捞针吗?

    赵曳仰着脖子,道:“陆雪缘,事已至此,你杀了我吧!”

    陆雪缘:“……”还挺有骨气。

    男人少了那块肉,就不是完整的男人,尤其是赵曳年过而立,连个后代都没有,属实是不孝了。

    当然,陆雪缘显然不想让他好过。

    她挑衅地弓下身,居高临下地拍了赵曳两个大嘴巴子,狡黠地笑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赵曳,想想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的讨债鬼还有很多,他们会在夜深人静,你的梦里,从土堆里、坟墓里钻出来!掐住你的脖子,不断地往里面,拉你、拉你!”

    “你不要过来!你这个疯子!走开!”

    赵曳神色恐慌,抓着为数不多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吼叫,往杂草里缩,试图想躲避这恶毒的诅咒,虽然他无处可逃。

    秦熄等了她许久,待陆雪缘走出牢房后,他眯着眼睛,感受到她身上无比浓烈的怨气,几乎要将她吞噬。

    对于魔修来说,有怨气虽然是好的,但是怨气太多,许多魔物会寻着味道过来,极易引发魔物寄生。

    陆雪缘猛地与他打了个照面,冷笑:“你都听到了?”

    秦熄不置可否,拦住了她的去路。

    “城主,”陆雪缘说,“偷听什么,大大方方的岂不是更好。”

    “身上的怨气太多了,收一收吧。”

    陆雪缘推了秦熄一把,“滚开。”

    “……”秦熄没再废话,开门见山,“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一定要找到叛徒。”

    “找到了,然后呢?”

新书推荐: 掉*******史 问苍天 [家教+龙族]赌狗我和老公你 你*******] [莲花楼]旅行花花的大熙风物志 她与刀红[悬疑] 苟在末世的小人物 囚崖 拯救世界?拿错剧本了 推荐快穿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