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烨霖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才勉强恢复正常的表情，正想再据理力争一下，却看她忽然变了个样子，声音也像飘在半空中一样邈远了些：“而且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些有梦想的人。我弟弟也是，房间里全是天文那些东西。”

    听她说，他才想起是昨天他的“闺房参观”活动让大小姐印象深刻了，不知怎的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解释那些书都是高三不想复习时消遣用的，却又见她遗憾地笑了笑。

    “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我会很早嫁人吧。嫁到别人家去，只需要做个好妻子就够了，好像不需要有什么梦想。”

    他不喜欢她提这个话题，总觉得这样的她像是某种可以交易的商品，让他想想就一阵恶寒。

    “不要这样想，你的prof.Nancy Q会哭。”他握住了她的肩膀，想在这个上面给她一些力量，让她不至于孤立无援，“在这个问题上不要听你爸妈的，要听科学的。”

    前半句她还惊喜地点了点头，像是和他心有灵犀。但刚接上句：“我就是听了那些TED talk才决定先不嫁人的。”就听到他有点煞风景的第二句，便变了个神情，替她父母喊了个屈：“其实我爸妈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只是我自己，想成为妈妈那样的人。”

    她说着便微微低下了头，双颊泛微微发红，像是要为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别人都说我妈妈是嫁得好所以才做得好。但我现在在集团实习才发现，妈妈本身就很好，即使离开了爸爸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当然，他们也很相爱就是了。”她说着，又抬起头来看他，“所以，我也要做本身就很好的人，然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现在，可算懂她这既要又要遗传至谁了。戚烨霖忽然很想问问，如果两者出现冲突，她要怎么选。不过，看着她坚定的眼睛便咽下了问题，毕竟，还好她现在喜欢的是他。

    他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嗯，都已经在成功的路上了。”她听懂了他的回答，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轻轻地嗯了几声。

    立志要做事业女强人的人大概只能撒一会儿娇，所以他很快便听到她又埋在他胸口处闷声道：“所以我明天真的要走了，还要回去上班……”

    场景好像马上又要变成昨天那差点泪流成河的送机现场，戚烨霖连忙活跃了一下气氛：“唉，我魅力不够大啊，还没让楚小姐乐不思蜀呢。”边说边佯装遗憾地长叹了口气，果然就听她重新笑了起来。

    她笑了一会儿便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撇了下嘴，客观公正地评判道：“主要是A城一点都不好玩。”

    虽然貌似被夸奖了，但作为一个A城人，怎么就是笑不出来呢……

    戚烨霖正有点尴尬，就见她顺着这个话题拎出了A城三宗罪，企图寻求认同。

    “没有大海也没有主题公园，完全就是旅游洼地！”

    “天空灰蒙蒙的，明明没有人放烟花污染还这么严重！”

    “屋里好干，我早上醒来嗓子都痛了，嘴唇都起皮了！”

    口无遮拦讲了半天他家乡坏话的人终于意识到他脸色有点差，立刻切换了一个假模假式的笑容，很是生硬地来了个转折。

    “呃……但是吃的我很满意！不愧是美食天堂！”

    勉强说了一个A城优点，见他还未多云转晴，她便又从肤浅的方面主动讨好道：“而且，A城帅哥好多哦！特别是你们戚家人，都好帅哦。”

    戚烨霖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窗外，完全不想和戚瀚宸一起共享任何夸奖。

    “有男朋友的人还要盯着别的帅哥看？”他有点严肃地反问道。

    她理亏，心虚地吐了个舌头。只是认错态度持续了两秒钟不到，她便又跳起来了：“戚烨霖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最近每天定时定点收到美女照片的啊！”

    哈啊？这波属实被某些要拉他腐化的人连坐，戚烨霖更无辜了。

    “那你应该去怪那个每天定时定点发美女照片给我的人吧……”他无奈道，也完全不想和戚钧垣一起共享任何黑锅，吐槽了半句之后他才意识到刚刚她那句指责的亮点所在，便又问道：“你翻我手机了？”

    这事做的实在不光明磊落，被直白地挑明之后，她再次低头认错，但再次认了两秒钟不到就扬起脸哼了一声，十分拿手地开始攻击他的态度：“你摆什么脸啊？手机里藏了什么不能被我发现的秘密？”

    他脸色微变便被她迅速捕捉到位，她啊了几声，变本加厉地叫嚣着：“戚烨霖你这么怕鬼敲门，没做什么亏心事吧？”

    竟然还很迟到地接上了他去年的梗？戚烨霖汗颜，不禁盘了盘她那些所谓“亏心事”。

    如果说完全没做，倒也是假的。因为他的确做了一件不想被她知道的事。只是安阿姨做事不喜欢留痕，所以从消息往来上看，他们只是互发节日祝福的关系。安家和楚家关系很好，他不确定楚银晴认不认识安梓柔，但如果真的被她质疑，他大概率也能以母亲的朋友为由遮过去……

    “你不会真的做了亏心事吧……”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看到她收了刚刚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大概她本想开个玩笑，却被他越发凝重的神情搞慌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猛推了一把，整个人都倒在了后座上。

    “戚烨霖你这个表情肯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她像是越想越气，一边掏出手机一边用手敲了敲前后排之间的档板，冷冷道：“师傅，麻烦您给我放在一个好打车的路口，我现在就要回家。”

    “诶诶诶，别啊！”戚烨霖着急叫道，连忙起身。

    她这当断则断倒是干脆，他感觉自己还沉浸在刚刚她在他怀里不舍得走的样子，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被翻脸不认人了。

    完全跟不上她这么剧烈的情绪转换。他只能先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放下，从背后把人揽住：“你别胡思乱想啊。”

    她像是还在闹脾气，一边骂着“滚蛋！”一边使劲动了动身体要挣脱他的怀抱。他没辙，只能又把人揽得紧了些，把头埋在她肩膀处，可怜巴巴的：“刚刚还好好的，现在什么实质证据都没发现，就靠望闻问切判我个死刑，随便找个理由把我甩掉也不要这样吧……”

    她的衣领上还残存一点点淡淡的玫瑰香实在好闻，戚烨霖走了个神，又往香味的源头蹭了蹭，用鼻子拱了拱她的侧颈。

    她轻哼了两声，像是被他的话搞得良心发现，虽然还是在拒绝但是声音都有点软。“别蹭那里，好痒。”

    听上去像是欲拒还迎，他便有恃无恐地又深了几寸，听着她呼吸的节奏都乱了还要找回她的原则：“戚烨霖你别以为你撒娇就完了！”

    他不管，索性撒娇撒到底了。

    一抬眼就是她那精致的耳饰。有些怕痛人士连耳洞都不敢扎，为了好看就只能带耳夹。只是这东西夹了半天也不好受，她的耳垂现在都有点发白。他看了心疼，便伸手帮她取下了耳夹，又突发奇想似的用嘴含了一下，有点幼稚地希望它能这样回血似的。

    车内的音乐声停了几秒钟，司机同志像是刚刚听到了她的请求，所以想再问问清楚。只是这片短暂的安静中忽然就出现了一声暧昧的惊呼和喘息声，他立刻什么都不敢问了，重新把音乐打开，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把音量调高了好几个分贝。

    一切尽在不言中。戚烨霖放开了她的耳朵，感受着她身体的僵硬，趴在她肩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楚银晴越想越气，趁他笑挣脱开来，一边揍他一边结结巴巴地把他的罪状一桩桩地列了出来：“戚烨霖你！你自己理亏还要反过来指责我！讲不清楚道理就……就耍赖！还……还要突然……咬我……！害我……丢人，结果你……你还要笑！”

    一番义正言辞的形容把他的犯罪过程呈现得清清楚楚，戚烨霖笑得更开心了。

    楚银晴憋了口气，哼了一声又敲了敲档板，大声喊道：“司机师傅停车！我真的要下车！”

    只是这次回答她的是不绝于耳的音乐声……

    戚烨霖笑了一会儿便伸出手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轻轻摸了摸她那通红通红宛如艺术品的耳朵，十分满意。

    “狼来了的故事，忘记了？”说着这些，他想起上次他们好像也是在一个类似的场景下说起了同样的话，便又把人重新抱住，一语双关道，“狼现在真的来啦。”

    “我还在生气！别动手动脚！”她烦躁地把他甩开，完全不和他一起回忆过去。他却又不管不顾地贴回来，几次拉锯之后，她终于拿他没辙，转过脸来伸出一只手指他，说回了之前的话：“你刚刚就是有心虚。我警告你，你敢脚踏两条船我就把你两只脚都给你打断！”

    “怎么这么暴力啊。”他漫不经心地感叹道，话音未落就看到大小姐甩来一个没在开玩笑的眼神，立刻乖乖举双手投降，顺便把手机奉上，“翻吧翻吧。”

    她真的接过，兴冲冲地输入密码成功解锁。

    戚烨霖看了这一串连贯动作有点哑然，也不懂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把他的密码偷看了去，便又幽幽地开口道：“但楚小姐翻到的究竟是我的犯罪证据，还是我精心准备的什么惊喜可就说不准了哦。”

    惊喜这个词精准俘获了她的情绪，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什么惊喜！”问了一半却又不问了，老老实实地把手机塞给他，又嘿嘿笑了两声，重新依偎在他身侧。

    她似乎本想沉住气，但车行了一会儿盯了盯窗外的风景又架不住好奇，于是便拐弯抹角道：“我们一会儿去哪里呀？”

    有点可爱，他强忍笑意，神秘兮兮地打了个响指：“旅游洼地里的唯一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