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发誓要把赤旗插遍欣卿校园每一个角落的大小姐一开学就向学工办递交了竞选申请表,供学生会主席竞选第一环节学工部门各办公室投票参考。虽然,戚烨霖觉得只要遇到的不是那种硬要卡学生年级或者学工经历的老师,楚大小姐肯定能进入第二个环节。但是楚银晴还是请他帮忙反复打磨了一下申请书的文字内容,最大程度地扬长避短。

    总的来说,欣卿的学生会主席竞选制度十分地发扬民主。第一环节只是个初级门槛。老师们的意见只能决定谁有资格作为正式候选人,票数也仅在最后的结果中占20%。真正关键的,还得是学生会成员投票和在校学生投票,而在这两个环节之前,各个候选人及其团队需要准备各式各样的竞选活动。所以,在交完申请表之后,楚银晴便开始马不停蹄地策划起来了。

    这流程和世界各国政党选举极其相似,戚烨霖本跃跃欲试地要帮她发挥一点专业优势,但却因为朝秦暮楚反复背刺的前科经历被怀疑了忠诚,被排除在了竞选团队核心圈之外。现在,他们一讨论敏感信息就不带他玩,甚至他试图就非敏感话题发表意见,都被大小姐一个:“啊啊啊你烦死了!”给挡了回来。

    这人真是有事“戚烨霖”,没事“你好烦”了啊!

    戚烨霖冷哼了一声,学她母亲的腔调:“那我就祝楚小姐好运了。”只是他这次加上了一点点阴阳怪气的口气,果然收获了一记重锤和一声“小气吧啦”,让他更气了。

    “反正不管你怎么烦我骂我,我明天也就走了。”他赌着口气,但边说着边又有点舍不得,自相矛盾地又把人揽紧怀里亲了亲,别扭道,“到时候可别又想起我来。”

    楚银晴没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脸,像逗小朋友一样:“我看是你到时候会比较想我吧。”

    他哼了一声,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触碰。见他好像是真的在气,她才决定好好哄他两句。

    “哎呀,怎么这就摆脸啦?”她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强硬给他拗了一个做作的笑容,又振振有词地把她的方案拿了出来,请他放心,“你好好面试。陆煦帮我演讲,楠楠帮我盯校园论坛,范范帮我搞定各个社团,音音会帮我在学生会里拉票,保证不让你失望!”

    听起来的确是个充分发挥个人优势同时360度无死角的团队分工,只是戚烨霖听了依然有点不是滋味儿:怎么感觉他在她的世界里十分的可有可无呢……

    见他还未多云转晴,她又补充道:“而且,你来帮我的话,朱颜和周天一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略微厌恶的表情像也在替他鸣什么不平似的。

    戚烨霖有点哭笑不得,因为该被找的麻烦总要被找的。只要学工办把第一轮候选人名单及投票一公示,凭他在校园论坛里的舔狗形象,所有人都将知道他会义不容辞地站在哪一队了。

    顺着这事,他好像略微找到了一点点自己的角色定位,便叮嘱道:“如果他们来找你的麻烦就和我说。”

    大概因为说得有点孩子气,所以这下换她哭笑不得了。“和你说干嘛呀?你还能把他们给打一顿吗?”安抚好了他这个低气压爆棚像是要到处约架的小朋友之后,她又切换了一个理智版本叮嘱道,“他们找你的话你正好装傻,来找我的话大家就走正常竞争渠道嘛。”

    戚烨霖为她这理想主义感到哑口无言,而且他在这件事上的傻完全不需要装……

    自己女朋友一个人过的风生水起,依然没找到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的人只能继续憋着这口不顺畅的气一个人飞去首都,完成外交部遴选的最后一环节。

    面试时间恰好在两会闭幕会后的第二天,为了缓解母亲的思念之情,戚烨霖特意提前去了两天,蹭了一波代表们下榻的宾馆住,顺便跟着母亲一起认识了很多各界优秀人士,揭开了他和他哥春节时就很好奇的那位神秘人物的真面目。

    这位进入母亲和安阿姨密谈现场10分钟不到就又出来的人叫陈任重,算是小叔真正意义上的开山大弟子,安阿姨的师兄。只是这人虽然和老师一样从了政,但却始终不懂圆滑,这些年在最高院得罪了不少人,即将被组织派到A市高级人民法院来,基本上可以算是退居二线。

    而母亲春节的时候特意和他接触,纯粹是看上了这人在法工委的关系,只是碰了一鼻子的灰,所以现在记上了点儿仇,对这人评价颇低,甚至还要叮嘱他:“烨霖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他。刚正不阿也要讲求方式方法,否则只能是个为自身正义而牺牲的无名小卒,连殉道者都算不上。”

    母亲这带了点个人情绪的评价让戚烨霖忍俊不禁。他笑着拆了母亲的台:“怎么?现在不跟着戚教授的指挥棒走就成了不讲求方式方法了?妈您是不是也有点霸道了?”

    戚教授被噎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威严,又打了他两下,让他小心说话。戚烨霖只好应了两声,然后转了个话题和母亲说起了没那么严肃的话题。但是他心里藏着个问题,越接近验证答案就越想要问出来,所以兜兜转转就还是说到了他们戚家人身上。

    “妈,我如果真的去了外交部,外公会替我开心吗?”

    这几天他总觉得心里很烦,这种感觉说不上是紧张,更贴切的概况应该叫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有点难受。

    从宾馆的窗户望出去,那几个部委的大楼仿佛近在咫尺。明明已经唾手可得,可是他最近却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个梦想本身来了。

    楚银晴说很羡慕他这种有梦想的人。可是他的这所谓梦想大概率也是受到了外公三言两语的影响,并不是尹阿姨所提倡的那种经过自己慎重思考之后最终决定想做什么与不想做什么。

    如果单纯是这样的话到也没关系,反正无论是先天养成还是后天培养,他都想要去做这件事了,就像曾经的郎沧园99号一样,算得上是他的执念——如果这也可以被称之为梦想的话。可是他的执念好像总是不符合上天的安排,所以总要被人修正。

    今年寒假,外公只主动和他聊了两件事:一件是朱颜,另一件就是遴选。他之前以为老人家英国均势外交的例子是为了说朱家和戚家的关系,但现在想来,却又好像也是在暗示外公打算插手甚至干预他进入遴选的这件事。而更早的时候,外公把他从B大放到欣卿,也多半是已经算到了他拿不到欣卿推荐名额这回事了,只是最后被母亲横插一杠。

    “霖霖你想什么呢?”母亲的声音听上去毫无破绽,甚至又举出很多例子出来试图推翻他暗示的那个答案,“你外公当然开心啦,当年出访不都破例带你去了吗?而且他一直关心你这件事呢,最近都在问你的报名情况呢。”

    可如果她没有心虚,就会直接毋庸置疑地叫他不要多想,反而不会罗里吧嗦地用那么多例子来哄他了。戚烨霖自嘲地笑了一声,现在算是知道父母去年11月如此小题大做的原因所在了。

    “妈妈,爸爸的朋友靠得住吗?”他直白地问道,打断了母亲想要扯开话题似的没话找话。

    母亲愣了愣,好一阵儿都没在说话,好像已经知道什么借口都是徒劳了,所以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然后叫他明天好好表现,别想那么多。

    “好好表现,别想那么多”的下一句一般是“接受一切结果”。

    所以,戚烨霖已经大概率知道结果了。

    很小的时候,他曾经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够决定一切,试卷上的得分就很符合他的认知预期。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微不足道的。因为他只能在那些大人物们的翻云覆雨中随波逐流。就像明天即将进行的面试一样,他的通过与否全凭几个人的角力,与他的表现无关。

    除非,他不再是他了。

    于是,他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再次向母亲绽开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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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试结束正值傍晚,戚烨霖沿着长阶走出外交部的大楼,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竟然是大广场西侧的喷泉很难得地被打开了。

    大概因为今天有重要的外事活动。不过,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外公口中的吉兆吧。

    戚烨霖会心一笑,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传给楚银晴,弥补了她上次没看到的遗憾。

    逆着人潮往外走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时间接近降旗,便来了兴致,调转了方向和其他游客们一起往旗杆附近围拢,在等待的间隙顺便抽个空来回个消息。

    刚刚他打开聊天框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现在去看了学校主页,才发现是那学生会主席候选人的名单被挂出来了。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楚银晴目前票数领跑,周天一和朱颜紧随其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候选人。出现这个结果,要么是校长暗中打了招呼,要么就是学工部门各个办公室的老师们中机灵的占了绝大多数。

    人群从嘈杂变得安静,远方太阳西斜,仪仗队从城门楼下气宇轩昂地走了出来。戚烨霖收起手机,和大家一起屏气凝神地盯着国旗缓缓降下。

    他从没有看过降旗,上次来看升旗还是很小的时候。他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趴在父亲的头顶抱怨着好困好冷,但是却在国歌响起的那一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红色,最后情不自禁地敬了个少先队礼,被母亲笑“跟个小大人儿一样”。

    小的时候总是想要做大人,可是现在的他却很想要做一个小朋友——那种普通而快乐的小朋友、那种即使做错了选择也还有无限可能和潜力的小朋友。

    降旗仪式结束,人群散去,戚烨霖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又掏出手机切回聊天框,终于认真阅读了一下这两位落后分子的质问。

    之前楚银晴叫他装傻,但面对着这两个这么看得起他智商的人,他倒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朱颜还是沿袭了她的一贯的传统,简短地威胁道:“你知道的,我会走下策的。”依然用的是那张王牌,只是戚烨霖现在打算试试以毒攻毒,所以坦然地回道:“祝你成功。”话里有话,算是了结。

    相比而言,周天一的废话多了不少,让人不禁怀疑他手上的那张暗牌大概率是虚张声势。

    戚烨霖划了一会儿消息,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好笑:“你愿意宠她我没意见,我保她明年当选行不行?”

    他给这句话截了个图转发给楚银晴,又去找了波存在感:“你看,别人都知道我这是在宠你了,只有你一点儿都不相信我。”然后又重新切回周天一那边,反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会把宠她的机会让给你吗?”

    真不像自己会说出来的话。他不禁自嘲。

    正那绿色的框框发呆,就被身边人拍了两下。他转过头去,发现是广场的环卫工人。

    “先生,身份证掉了。”对方友善提醒道。

    戚烨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兜,发现证件还在,便想要摇头,但忽然想起什么,所以还是千恩万谢地把证件给拾了起来藏进了大衣的内兜里,这才转身离开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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