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

    尹阿姨的话乍一听像是十分鼓舞人心,可是细想起来却总有种死刑缓期执行的既视感。戚烨霖睡睡醒醒,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就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冥冥中,他感觉尹阿姨像是在暗示她为了避免唇亡齿寒的局面发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同时,也好像在警告他,他们戚家自认为已经死掉了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死灰复燃……

    “烧烧烧,戚烨霖你干脆烧死算了!”

    略微凌乱的思绪被一声细小但又烦躁的嘟囔声打断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楚银晴拿着他的体温表十分抓狂。

    见他醒了,她还是没什么好气,毫不温柔地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把脸,埋怨道:“不就是让你帮我想个办法吗?你哪儿来那么大火气啊?一天天的心里火山喷发好几轮一样,内心戏怎么总这么多啊。”

    戚烨霖有点哭笑不得,连忙端正了自己带病加班的好态度:“晴晴,办法我在帮你想了,我觉得可以用推恩令的思路……”

    但话还没说完就又要被她粗暴打断。“推你个大头鬼!身上烫得都跟火球一样了能不能先给自己想点办法啊?佩佩说你躺了一天饭也没吃还又去吐了两次,你脑袋烧傻了我真不要你了!”她恨铁不成钢地一口气道出了一大段,说着便拿毛巾甩了他两下,撒气似的。

    虽然她没怎么用力,但是身上还是有点凉,他连忙抓了一下她的手:“好了好了,没事的。你快去吃晚饭吧,我还想睡一会儿。”

    在这里和他打架也毫无帮助,楚银晴撇了下嘴,点了点头,又从旁边撕开了一包酒精棉递给他。“那你睡觉前自己用酒精擦一下。”走出几步,她又站定,颇具威慑力地指了他两下,“我吃饭回来不降到38度以下你就完蛋了。”

    大小姐说到做到,给了他两个小时时间用来降温,但他竟然只知道闷头大睡完全没有珍惜,这事把她气了个够呛。戚烨霖感觉自己睡得好好的忽然上半身就传来一阵凉意。他瞬间就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就看到她跪坐在他旁边,刚刚雷厉风行地掀了他的被子,现在正在一颗一颗地解他的扣子。

    “你……干什么?”他有点想入非非,边结结巴巴地问着边作势要把睡衣盖起来。

    楚银晴哼了一声,又强硬地扳开他的胳膊。“给大懒虫洗澡。”她振振有词,见他躲,又不耐烦地“嘶”了一声,“别动,本小姐不计前嫌,亲自动手帮你降温,都便宜你了。”

    更多的皮肤暴露在了外面,感受到她带着一点酒精凉意的手指微微擦过他的皮肤,他脊柱都有点凉得发麻,不禁抗议似的哼了几声,挣扎地更凶。但大小姐不依不饶,追着他跑一定要把这几片酒精棉擦到他身上。

    到最后,降不降温好像已经不重要了,而是有些人完全不服气他这个病号会有那么多多余精力和她从床的一侧追到了另外一侧。所以,在哇哇乱叫了几声之后,她趁他失神,立刻一腿跨过了他的身体锁住了他的退路,然后整个人都翻到了他上面,手脚并用地把他制伏了。

    胸口被她的手按住,好像贴上了两块冰,戚烨霖惨叫了一声,下一秒腰就被她的腿用力夹了一下以示警告。

    姿势十分糟糕,但是大小姐显然没这么认为。因为她大功告成似的笑了两声,又掏出了一旁的酒精棉片,表情宛如刚刚与邪恶势力苦斗良久的超级英雄。

    “这下动不了了吧!乖乖把手伸给我!”

    戚烨霖现在是真的不敢动了,多凉多难受都不敢动了,她说伸手就伸手,说手举高就手举高,像个木偶一样,全身紧绷甚至呼吸都变得有些刻意了,生怕被她发现什么破绽。

    但是有些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完全不管他在想什么,跪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彻底骑在了他的腰上。

    听到他闷声哼了一下,终于在这场战斗中大获全胜的人露出了一点点胜利者的姿态,十分懂得礼贤下士:“会凉一点点,但是为了降温嘛,你忍一下吧。”

    凉一点点?他现在从内到外热根本凉不了一点点!!

    戚烨霖心里叫嚣着,又清了清嗓子别扭地警告道:“你……要坐就坐在这里……坐好不要动了。”

    她瞪他一眼,鄙视了一下他这不光不心怀感激还对她要求颇多的嘴脸,然后认认真真地捡起他的另一只手擦了起来。

    现在,手心手背和腋窝都已经被仔仔细细地擦过了。擦到胸口的时候,楚银晴终于后知后觉地接对了频道,手上的动作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轻咳了两声,见他还算老实便从他身上翻了下来,跪坐在他身侧,一边故意避开什么敏感的地方,一边忽然没话找话似的和他闲聊了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戚烨霖你看你都烧两天了,我之前说你身体差你还嘴硬。”她边感叹着边拿起他挂在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又撇了下嘴心情复杂地把它扔到了一边,“而且明明你都带着我的御守了,怎么还会生病啊?果然春山寺求别的都不灵。”

    既然说到了这里,话题就要往玄学的地方继续延伸一下。“哎,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拿着你的八字去寺里,大师还怪我怎么拿死人的过来,我气都要气死了。”

    戚烨霖完全不想搭茬儿,一边随意地听着一边给自己做几个深呼吸,伴随着酒精的蒸发试图把身上那不属于发烧的热度给降下去。

    顺着自己并不愉快的参拜经历,她又叹了口气:“唉,不过你外公说你命不好,招什么犯什么的,很复杂。你小时候有一次烧了一个星期,还出了疹子,很可怜的。你是不是自己都不记得了呀?”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他的既往病史,她急急地刹了个车,重新拾起了他的两只手左右看了看,又惊恐地拍了他两下,叫道:“戚烨霖你佛珠呢!”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

    “……檀木手串。”他无奈纠正道,“我平时不拿这东西念经。”

    刚刚半天他都没理,这下实在是忍不了了,他又不是什么带发修行的高僧!

    但吐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却又灵光一现似的大叫一声:“啊那我知道哪里不对了!你前天来我们家吃饭也没带这个是不是!”顺着这事她好像醍醐灌顶地把所有的逻辑都理清楚了,完全不顾他是个病号就毫不客气地锤了他一拳:“好啊,分明你来我家吃饭就没带,东西丢了你把自己气到发烧也就罢了,还要赖我们头上!”

    戚烨霖有点傻眼,不知道是因为在发烧还是什么,现在实在跟不上自己女朋友这无比跳跃的思维了。

    一句话中的错误过多,他还是本着就近原则询问道:“晴晴等一下,我哪里赖到你们头上了?”

    但他这懵懵的样子被她理解为了死鸭子嘴硬,所以她又气冲冲地拍了他几下,控诉道:“你昨天晚上不就是来问我这件事的吗!还把我按在墙上凶得要命……”说着她便十分委屈地垂了下眼睛,看来是十分在意他昨天把她按在墙上的那件事了。

    只不过委屈了一会儿她又重新扬起了头,气势十足地哼了一声:“反正我根本没有拿你那东西玩过!我爸妈更不会知道你掉在哪里了!你去哪里喝酒你也不会告诉我,你问我怎么看我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戚烨霖又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稍微提取了一点关键词终于对到了自己的胡言乱语中,才发现她是顺着他把她按在墙上这件事想起了被质问的问题,所以零零散散地做了个澄清,只是每一条都十分地驴唇不对马嘴罢了……

    确信自己女朋友在创造力和想象力方面十分的登峰造极,懒得解释,他扶了一下额头,随意地挥了挥手:“晴晴,我昨天烧糊涂了,说过的话你都忘掉吧……”

    “哼,你凶完我觉得自己不对又喊我忘掉!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啊?”她恨恨地把酒精棉片甩在了他的肚子上,理直气壮地抱了一下胳膊决定罢工,“而且你今天也在发烧,明天你病好了又想起这事了,说你今天也在说胡话怎么办?”

    竟然现在学会两头堵他的话了?戚烨霖感觉腹背受敌十分头痛,只能先试图用事实说话:“晴晴,手串真的没丢,在我寝室的抽屉里。吃饭那天穿的那件衬衫的袖口太窄,带在外面又有点奇怪,所以我就摘掉了。”当然,吃完饭回去他就躺尸了,不过这就不和她说这么详细了。

    “真的没丢吗?”她像是很关心这件事,反反复复地和他确认了好几遍,这才松了口气。但他的气还没跟着松下来,就见她忽然又转了个态度,决定和他把账算明白:“但你昨天还是骂我了!还是把我按在墙上……”

    “可以不要强调‘按在墙上’这回事了吗……”戚烨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叙述,现在一想到他这drama的动作他都想要原地消失。近期实在不想再听到这话出现第四遍,他努力坐起身来,跪在她身边,摆了个低头认错的姿势:“我没有骂你,只是有点事情想问,或许因为当时有点着急所以态度不太好。我和你道歉。”

    他生着病,一直低着头又有点发晕,身子不禁往一侧偏了一下,他连忙用手撑着床才勉强维持平衡,这个样子好像把她搞得良心发现。在欺负病号的罪恶感一涌而上,看他跪得晕头转向的,她连忙扶他躺下,别别扭扭道:“我……我原谅你了,你快躺好。”

    他俩从来没有过这么顺畅直白的一次对话,所以十分讲礼貌的“对不起”和“没关系”之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像是都在怀疑刚刚发生事情的真实性。

    刚刚细致入微的酒精擦拭服务中途临时插入了一个审讯,现在在一片和平中重新复刻实在是过于尴尬了。见她还坐在原地若有所思,戚烨霖便主动接过她手中的酒精棉片,打破了沉默:“晴晴,剩下的地方我自己擦,你去休息吧。”

    她被他唤了一声回过神儿来,愣愣地把湿巾递给了他。眼看着她的身体已经挪动到了床边,却又见她忽然又杀了个回马枪一样转过头来,带着个恍然大悟一样的笑容重新来到了他身边。

    “戚烨霖我就知道没我在你不会乖乖退烧的!”

    虽然算得上是句指责,但她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反而还洋洋得意的,一副抓到他什么小辫子的样子。

    这下,已经把酒精棉甩到一边盖好被子了的戚烨霖开始觉得心虚了,连忙端正态度自己掀开被子仔细擦了几下。

    只是在她的注视下擦身总有种莫名的羞耻,特别是她还“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突然母爱泛滥一样伸手把他的额发揉了个乱七八糟:“零零还会给自己洗澡啦,好乖好乖。”

    声音像在逗刚满3岁的小孩儿,搞得他面红耳赤的。

    “我想睡了。”他草草结束之后立刻系上扣子发了个逐客令。

    但完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而且像是为了和他说话方便,她也侧躺在了他的身边,笑着戳了戳他的脸,延续了刚刚的母爱过剩风格,“戚烨霖你生病的时候怎么这么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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