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

    “老地方”大概指的就是宴会厅大门,他们刚刚大吵一架的地方。

    楚银晴回过头来,就看到戚烨霖站在她旁边,仿佛原景重现似的偏着头不看她,生硬地问她:“吃回本了吗?”好像刚刚那个邀请她去吃东西,又很腻歪地喊她“晴晴”的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楚银晴不禁呵了一声,故意讽刺地问他:“戚烨霖,香酥鸭在哪儿呢?”问完也不想听他的回答,转身就要离开,和刚刚一模一样。

    但这次他不想放她走了,眼疾手快地绕到她另一侧,身体打开呈大字型截住了她的路。

    “在你面前。”他说,眼睛终于不再避讳,认真地盯着她,“完好无损的。”

    像是又在和她炫耀,他谁也没有伤害,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演上了一出戏,就成功帮她在A城完成了公关任务。同时,让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以后没人敢再欺负她。

    哈,他真的该为这件事骄傲。

    楚银晴气极反笑,讥诮道:“戚烨霖,你现在的底线这么低了?”

    “哈哈哈,真好笑。”他假装配合她那个为爱做鸭的梗笑了几声,但还是板着那张脸,完全没有什么开玩笑的想法。

    真巧,她也没有。楚银晴推了他一下,直白道:“让开,我要回家了。”

    他没动,甚至还摇了摇头,又把话说回了刚刚他们吵到一半的部分。

    “楚银晴,我当然把自己当人。”他终于冷静好了,又能和她吵上一轮似的,声音硬邦邦的,“是人,才会爱会痛,会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哪怕,要用我的血、我的命。”

    他的血他的命?楚银晴哼了一声。

    她现在看他和那些野蛮的华国人没什么两样,装着一副抛头颅洒热血甘愿自我奉献的样子,其实还不是在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给自己立威。

    哦,差点忘了,他顺便还好心地分了她一杯羹,那她是得和他说句谢谢。

    于是,楚银晴微笑地再次讽刺道:“那您可真是伟大啊。”终于又把他给激怒了。

    “楚银晴!”他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知道她在阴阳怪气,索性原文引用了,“我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深吸了几口气,大概自己这边没什么理,所以转而就开始挑她的不是。

    “你之前说,等两家关系没那么紧张的时候,再看我表现。那我倒想问问,如果我不去做你不去做,两家关系如何不紧张?靠天意吗!”

    不得不说,他这“不是”挑得可真是一针见血。楚银晴本来很不耐烦地听他发泄,但后来被那个“天意”直挺挺地戳到了心脏,眼睛都不禁闪躲了一下。

    虽然她很快便又转了回来,但是这一点表情变化却瞒不过他。于是他好像就以为自己赢了,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刚刚那么强势了。

    “楚银晴,正因为是人,所以人定胜天。”他的声音也放低了些,甚至还很别扭地哄了她一句,“而且我说过的,这些复杂的事全都由我来做,你什么都不用管。相信我,好吗?”

    什么天天人人的,她讲不过他,但是到这里她实在是不吐不快了。

    “我可以不管,可总有人会管。”楚银晴抬起头,忍不住帮他把话挑明了,“戚烨霖,你就真不怕有一天把自己给做进大牢里?”

    本绷着声音想要给他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警告,但却不知道怎么好像给他讲了个笑话似的。他不解地“哈啊?”一声,下一瞬像是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一样,然后很无力地用手撑了一下额头,舒了口气。

    不知道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建设,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真的开始哄她了:“晴晴,我真的没做违法乱纪的事。过去现在未来,绝对不会做。”边说,他边傻傻地举了下手,做对天起誓状。

    不过,他大概也想起自己刚刚还在那儿“人定胜天”,所以很快放下了手,模模糊糊地和她解释了起来:“我只是简单利用了一点我的信息优势,最后营造了一个大家都比较满意的局面。真没你想的那么黑暗,你可以理解为gray area。”

    不知道是不是想用哪个gray area唤醒他俩的什么共同记忆。楚银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完全不允许自己那么美好的回忆被这件事给玷污。

    “大家?都哪些大家?全体戚家人吗?”她反问道,“至少,我看辛磊和许棹肯定不会满意自己的肖像权被侵犯。”

    本来是为了让他难堪,所以她故意点破了最后这层伪装。结果他反倒惊喜地挑了个眉:“哟,现在这家属当的这么好了?”一副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挺替她骄傲的样子。

    她都已经这么生气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夸她?楚银晴现在是真不理解这人的脑回路了,好像她越对他气愤,他反而还越高兴了似的。

    果然,他这样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直接上手了!轻轻捏了捏她这气鼓鼓的脸,逗她玩一样:“不过,楚小姐这问题略微敏感。要不跟我上车,我用5个小时的时间好好给你解释解释?”

    反正也不过是5个小时的歪理,楚银晴完全不想被洗脑,拨开他的手。

    “戚烨霖,我倒宁愿你用这5个小时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之后想想你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在哪儿,还可以怎么……扶一下大厦什么的。”

    试图敲打一下他的良心,让他把心思放到正确的地方。但他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答应地相当爽快:“行,那我就好好睡觉,睡醒了再继续力挽狂澜。”

    这人现在是疯了吗?

    楚银晴完全不能理解他俩这对话频道是怎么接到一起去的,古怪地扫了他一眼。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面部表情更柔和了,甚至又换回了之前那轻松的语调。

    “哥,还没走是吧?那等我们一会儿。对,我俩和你们一个车,省点油钱哈哈哈。”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那我们快走吧,我真的困死了。”

    等……一下?楚银晴眨了两下眼睛,不明所以道:“戚烨霖你还要带我走去哪儿啊?”

    “去N省我爷爷奶奶家啊。”他的眼睛忽然亮晶晶的,说完又拉了她两下,大概是真的很想赶快上车补觉了。

    什么东西?楚银晴“哈啊?”了一声,立刻高声制止道:“戚烨霖你摆正你的位置!我是帮我爷爷还礼然后给我家做公关的,不是陪你见家长的!”

    他挑了个眉反问道:“哦?我怎么记得,上次让我摆正位置的时候,楚小姐说的是报恩呢?”

    嗯,成功敲打到了她的良心。

    楚银晴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只是走了两步就发现不对劲。

    凭什么只有她有良心了!

    “戚烨霖!但你今天的一系列表现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不想去了!”

    她停住脚步,又把话题拉回他俩刚刚吵到一半的地方,不允许他模糊重点。

    他转过头来,求饶一样地问她:“那你说怎么办?我要和你解释你要轰我去睡觉,我不和你解释你又要不舒服……”

    哈啊?确信这人是真的觉没睡好所以现在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到底是怎么把她刚刚那些冷冰冰的话理解成这幅样子的啊?楚银晴真是不理解了。

    她还没说话,就见他又变了副样子,幽幽地斜她了一眼:“而且,两边可都是等待见孙媳的老人家,楚小姐只去一边是不是有点……嫌贫爱富?”

    嗯,再次成功往她的良心上敲打了一下。

    但是,再等一下!

    “戚烨霖你激将法用错地方了!”楚银晴大声吼道。

    见讲道理现在全都没用了,他终于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忽然攥了一下她的手。只是这次,他的手比她还凉,凉得她一个激灵。

    “晴晴,之后没有这些让你不舒服的事了,我保证。”

    他认真地发了誓,没有指着天,只是对着她一个人。这么深情的眼睛都让她恍惚了一下。

    “而且,刚刚所有让你不舒服的事,我都可以单独对你解释的。”他这话前半句说的认真,后半句却转了个哭笑不得的情绪,“你听过之后再夸我‘伟大’,行吗?”

    说完,他又不由分说地轻轻抱了过来,像是在恪守亲密动作底线的前提下和她撒娇一样。

    心里一个角落很不争气地就软了下去,楚银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的拥抱这么没有底线,好像总能给他一种错觉,他惹她不高兴的时候,只要这样贴过来抱抱她,事情就能结束。

    但他不许她想明白,很快便这样牵着她的手走了起来,还又递了个台阶:“我们快走吧,要赶去爷爷家吃晚饭的。”步伐都加快了不少。

    各自换了件衣服又和长辈们简单告了个别,他们才正式离开戚家的宅子。

    戚烨霖一走出大门就瞟见了那辆熟悉的越野车,立刻拉着她跑过去,脸上的表情都开朗了很多,一直在和她讲烤全羊什么的,完全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只是放好了行李拉开车门之后他就开朗不起来了。因为后排三个人东倒西歪,一副打算坐享其成的架势。

    显然,他们俩耽搁了一会儿,这三位A城人边等他们就边在车里觉醒了一阵午觉基因。

    又或者,不止是午觉。

    戚烨霖煞有介事地嗅了两下,变了个表情难以置信地高声道:“合着你们这么好心等着我们俩,就是为了等个司机啊?”

    听他叫,他哥勉强睁了下眼睛,摊了下手,和他解释了一下境况:“没办法,我们三个都喝酒了。你本来不是要单开一辆车?爸就想着你肯定不会喝酒的。”

    “但我已经快36个小时没合过眼了!”戚烨霖叫道,试图呼唤大家的同情心。

    然而大家的同情心显然被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所掩盖住了,甚至他哥都重新把眼睛闭上了,气得他用力把这侧车门甩上了。

    看上去,他那5小时补觉计划又要泡汤。楚银晴虽然有点心疼,但是却实在忍俊不禁。

    戚烨霖认命似的走到驾驶位,大概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便又折返回来,拉开了这一侧的车后座门把睡得正香的他爹给拍醒了。

    “爸,坐高铁去行不?您昨天就没让我睡,我现在好困。”

    魏教授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妻子,最终还是满脸歉意地选择牺牲儿子:“烨霖,你妈睡着了,就不折腾了吧?要去草原,有车方便点儿。你先开,车上有薄荷糖。”

    异议被一颗强力薄荷糖驳回。刚刚在那宴会厅气叱咤风云的人此刻来到食物链最底端,被气得跳脚,求告无门地抱怨了一句:“哦,知道要开车中午还非要喝酒是吧!”

    他爹回了个老实的微笑给他,一脸“我也不想,纯属被迫”。

    不敢对他老爹发作,但气还没发泄完,戚烨霖决定再次抓他老哥当出气筒:“魏云起你有什么酒好喝的啊!”愤怒让他直呼兄长大名。

    但这位兄长眼睛都没睁开,悠然道:“这你可得问你家晴晴去。”完美实现以柔克刚。

    忽然被波及,楚银晴本做好迎接他杀人目光的思想准备了,结果他直接老实了,自己嚎了一声,抓了抓头发,老实拉开驾驶座的门,接受了自己当司机的命运。

    有点惨又有点可爱。楚银晴忍不住笑了出来,绕到另一侧副驾驶上车。

    汽车启动,这人丢了颗薄荷糖到嘴里提神醒脑,还是不吐不快道:“把我累死是能给各位提KPI吗?”

    刚刚都有种看他吃瘪的快感,这下他忽然提到“死”这个字,车里的气氛忽然真的死一样寂静了。楚银晴有点心虚,清楚地感受到她身后的魏云起和她一模一样的心虚。

    关键时刻还得是戚教授来打破沉默。

    “我们霖霖这么能干,开会儿车就能给累死了?”她的声音懒懒的,但是杀伤力十足,“况且,我们几个又没有魏科长混的好,哪儿敢不喝酒啊?”

    戚烨霖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乖乖鸣了个笛,驶离了戚家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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