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眳醒过来的时候才早上7点多，外面的天刚刚擦亮。冬天的白昼本来就短，栗眳拿起手机，本来想再睡一会再起来做早饭，看见4个未接来电，还有两条未读信息。信息是金萧发的，电话有一通是金萧打来的，剩下的是林楠。
栗眳皱了皱眉毛，把林楠的电话拨了回去。
“怎么了？”栗眳担心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事了，刚才金萧打电话，说她要出去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的车在她那，她怕你用车，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就给我打过来了，我帮你把车取回来了，在我家，你要用的话就来我家取。”
栗眳松了口气。
“一会儿吧。我刚睡醒，谙子怎么样？”
“没事，我和亮子一直看着他的，刚醒的时候闹了一会，这会平静下来了。”
栗眳嗯了一声。他想着今天可以带苏莯出去转转，总在家呆着怕她无聊，“我现在过去取车。”
“成，我在家等你。”
挂掉电话，栗眳见时间还早，苏莯应该还没有醒。就没有叫她，想让她在多睡一会，他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出门了。
苏莯在卧室里一晚上没睡，就那么坐着一直到挨到了天亮。栗眳打电话的声音很小，而且屋子里隔音很好，但是关门声惊动了苏莯，她听见响动立刻拉开卧室门。
客厅里空空如也，栗眳的身影也不见了。
苏莯的心一下就空了。
他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声就这么出去了。苏莯眼眶瞬间红了，一夜没睡再加上心里的胡思乱想，本来就已经让苏莯的情绪衰弱到了极致，这回栗眳不动声色的离开，苏莯的心就像是在高空中被忽然扔了下去，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在这之前她都不曾想过自己的心情会有这么大起大落的时候。她迅速跑回卧室拿出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留言信息，栗眳没有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她拨通了栗眳的电话，一直视无人接听的状态。
但是实际上，栗眳的手机在前一天晚上已经被苏莯调成了静音，她太过意急切以至于疏忽了这一点。苏莯怅然若失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到一个钟头，门口出现了响动。
苏莯坐在沙发上失神，没有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醒的这么早？”
苏莯迅速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栗眳。栗眳冲着她温柔的笑着，抬了抬手，“我买了早餐。”
苏莯没有说话。她喉咙发紧，忽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栗眳见苏莯情绪不对，把早餐放进厨房之后赶紧回到苏莯身边，他蹲在苏莯面前，见她眼眶发红，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嘴唇有些苍白。
栗眳的心像是被谁揉了一把，这样的苏莯让他看着心疼。
“怎么了？”栗眳双手托着苏莯的脸，紧张的神情好像一张脸都快要装不下了。
苏莯张了张嘴。栗眳回来之前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但是看到栗眳的脸，脑袋里的问题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去哪了？”
栗眳知道苏莯担心了，栗眳以为可能是苏莯早上醒来没有看到自己，觉得他一晚上都没回来，栗眳心疼的把苏莯抱在怀里，“我刚才去林楠家取车了，是不是担心了？”
苏莯心里一紧。她并没问栗眳去干什么，其实只要他回答自己去了林楠家，苏莯就不会再多问，可他偏偏要把“取车”两个字说的那么云淡风轻，想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
苏莯闭上眼睛，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栗眳感觉到苏莯的抽泣，苏莯的样子让栗眳心脏疼的扭曲，他用手擦掉苏莯的眼泪，跟着眼眶一热也跟着泛红，“对不起，担心了？”栗眳轻声呢喃着。
“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见你房门关着，怕打扰你睡觉，早上接到电话也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取了车就回来了。下次我出去，不管怎么样，一定告诉你，不让你担心，好不好？别哭了，我家小孩最乖了……”
苏莯听着栗眳的声音，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怎么，眼泪就像止不住似的拼命往外流，栗眳紧紧的把苏莯抱在怀里，她靠在栗眳的肩膀上，栗眳肩膀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心里就像被什么尖锐物体刮着一样，栗眳觉得自己呼吸都紧了。苏莯担心的样子让他愧疚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她因为发烧难受哭过，因为腿撞在茶几上疼的哭过，被苏蔚气的哭过的时候也不在少数，但是像今天这样因为找不到自己哭的这么摄人心魄还是第一次。
栗眳心里一边满足一边揪紧着。
他快要被这种感觉弄的癫狂了，怀里这个人总是能轻易地挑拨的他原本并不敏感的感官系统，随着她的情绪一层层的将自己的情绪抽丝剥茧，把最深处的脆弱展现给她。
在她面前，栗眳没有脾气，没有秘密，甚至毫无信念可言。他的坚硬好像只在别人那里有效，在苏莯面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摧毁自己多年维系的坚强的外壳，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放心的交给她。
屈辱夹杂着弄浓烈的爱意把栗眳折磨的不成形，曾经那个无论在哪一种关系上都攀在主导地位的他，时至今日竟然被这个小孩把软肋狠狠攥在手里，要是她刻意为之栗眳还能反抗，就是这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让栗眳每次占据下风的时候，都控制不住的想要一次次翻盘，又一次次失败。
她什么都不要，但是栗眳却总是忍不住倾尽一切，给她所有。
栗眳看着苏莯被泪水浸湿的面孔，心忽然被一阵狂躁掀翻了。他手臂用力一抬，一手托起苏莯，苏莯突然被抽离地面，下意识的勾紧栗眳的脖子。她难受的浑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干了一样，被抱起来的一瞬间，又一股心酸的泪水汹涌翻腾出来。
苏莯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还在哭，哭的鼻尖红红的，胸口随着一阵一阵的抽泣不规则的律动着，栗眳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怎么哭成这样，但是只要是苏莯哭，他就都会把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的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永远对别人的情绪无动于衷的人，终于在苏莯的爆发中彻底宣告投降。这是他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了失败。他拿眼前这个紧紧牵动他的心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栗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疚，也不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能让苏莯好过一点。他双眼猩红，就像能滴出血一般，定定的看着苏莯的眼泪像是对自己的讨伐一般汹涌决定。
栗眳看着苏莯的样子，心里扭曲的疼痛让他的冲动瞬间飙到顶峰。
他抬起苏莯的下巴，吻了上去。栗眳这一次的亲吻生硬却狂热，之前他总是轻轻的贴上苏莯的嘴唇表达自己的感受，这次他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温热的唇舌撬开苏莯的牙关，他猛烈地攻势像是在对自己无法再在这段感情里守住主导地位的报复，又好像是在无声的证明着尽管是这样，他也认了。
苏莯衣服第一颗扣子被栗眳粗暴扯开的时候，苏莯的电话响了。
栗眳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然后胡乱的用手指找着关机键。
苏莯的回应戛然而止，栗眳继续挑逗了几秒之后，发现苏莯的呼吸逐渐变得冷静，缓缓睁开眼睛，离开了苏莯的嘴唇。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彼此，苏莯眼神里有一种定定的坦然。栗眳心火消了大半，满眼心疼的看着苏莯，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然后笑了一下，“不哭了？”
苏莯脸色微红，嘴里的热气扑在栗眳脸上，勾了勾栗眳的脖子，把脸埋在里胸膛里。
栗眳深深吐了一口气，难受的闭上眼睛，揉着苏莯的头发，“原谅我了吗？”
“我没怪你。”苏莯闻到栗眳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不她熟悉的味道。
“现在能说说你为什么哭了？”栗眳把苏莯抱在怀里，恨自己不忍心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醒来看见你不在，以为你不要我了。”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之一，但确实苏莯心里认为最不可能的原因。只是苏莯实在没法问出别的什么来，不知道是怕知道答案，还是对自己忽然失去了信心。但在栗眳心里，这个原因却最能打动他，他皱着眉毛紧了紧手臂。
“只有你不要我的那天，我永远不会先离开你。”
栗眳的声音像是一位良药，苏莯忽然之间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好像一下就不在意栗眳的车昨晚到底停在了哪里，衣服上到底是谁的味道……
栗眳一只手轻轻哄着苏莯，另一只手攥着苏莯的手机看了一眼，“好像是关绮的电话。”
苏莯起身，“我给她回过去。”
“不用了。”栗眳平静的瞄了一眼，然后递给苏莯，嘴角尴尬的抽动了一下，“我好像刚才不小心接通了。”
苏莯惊愕的一把抢过手机，关绮尖锐混杂着粗暴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咆哮着，“你们两个有没有人性啊！！！！能不能善待一下感情刚刚失利的朋友啊！！！！！”
半个小时之后，关绮气鼓鼓的冲进栗眳家。
栗眳平静的在厨房热着牛奶和早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折腾了一通刚才在楼下买的早餐有点凉了，关绮看着栗眳把各种各样的食物搬到餐桌上，包子、油条、馄饨、黄油包、蛋堡……刚才还没有平息的怒火再次烧了一把，她紧着嘴角冷笑着看着一脸满足的苏莯，刚想用尖酸刻薄的话语羞辱一下两个没羞没臊的人，就被栗眳一个包子封在了嘴上。
“先吃饭，吃完再骂。”
关绮恨恨的咬了一口肉包子，牛肉混合着香浓的汤汁瞬间侵袭了她的意识。
“这包子这么好吃？你在哪买的？”
苏莯没忍住笑了一下，她怎么永远都是那么单纯可爱？一点小事就能打破她的原则。
“你再尝尝这个。”栗眳就势又给关绮夹了一个蛋堡，黑胡椒的焦香味窜进鼻子里，关绮把包子扔在一边，嘴上都忙不过来了。
“栗眳，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对你除了崇拜，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关绮竖起拇指，一边咀嚼一边赞扬，“你不光自己做的饭香，就连什么地方的东西最好吃你都知道！”
栗眳点了点头，一脸得意的接受了关绮的马屁，“回头我把地方告诉你，是这意思吧？”
关绮嘻嘻一笑，这句话算是说到关绮心坎里了，“栗眳，除了崇拜，我对你还多了一层仰慕！”
其实栗眳一直忍着心里的郁闷主动给关绮夹东西。他这辈子除了苏莯，没给任何一个人往碗里夹过菜，哪怕一粒米饭都没有过。主要是为了引开关绮的注意力，他倒是没什么，一个老爷们皮糙肉厚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倒是一想到自家小孩要被拿这种事开玩笑，心里就不忍心。苏莯这小薄脸皮儿，非叫关绮这没眼力见儿的挤兑的没脸见人了不可。
“你怎么了？”苏莯感慨栗眳的聪明之余，不忘了关绮过来的原因。
“别提了，”一提起这，关绮把筷子放在一边，“我又联系不到邬涣谙了……”
“什么叫又？”栗眳惊愕，“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有联系？”
关绮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但想了想还是还是张口，“之前我们两个约好，以后不管我去哪里，和谁在一起，都要跟他报备。”
栗眳想了一下，这句话好像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我其实一直都有跟他报备，每一天。”
这次轮到苏莯惊愕了。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好朋友，竟然也能为了一个人做这么感人的事？别说是男孩，就连苏莯听了都觉得自己要是男孩，非她不娶了。
“那谙子都有回复吗？”栗眳问道。
关绮拿出手机，把他们的聊天给栗眳看。
她的每一条报备，邬涣谙都有回应。
栗眳发现刚开始的几天，关绮都像是报复性的打一堆文字，告诉邬涣谙自己和尹在在一起，像是故意惹他生气似的告诉他今天和尹在去了哪里，晚上一起出去喝酒，要是喝醉了太晚的话就直接拄在尹在那里，但是邬涣谙绝不走空，这种情况下，他仅仅一个嗯字就代表了一切。
后来关绮的语气越来越无奈，每次她只说自己一个人的行程或是跟苏莯在一起的时候，邬涣谙就会回句“乖”或者“听话”，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不过一旦关绮想要和他继续聊两句，他就不会再回应。
两个人拉扯的感情方式，让栗眳都不禁对关绮高看了一眼。他忽然觉得，关绮就像是邬涣谙的救星，如果不是她这段时间一直牵动着邬涣谙的心，可能他会在这段痛苦里久久无法自拔。栗眳对关绮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联系邬涣谙，但她确实歪打正着的成为了邬涣谙灰暗生活的一缕光亮。
关绮看着栗眳五味杂陈的表情变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之前那些……我和尹在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故意气他，谁让他跟我说了那么残忍的话……”
“没有。你做的很好。”栗眳脱口而出。
苏莯和关绮两个人同时呆住了。被这个“冰山大魔王”由衷的夸两句，可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啊！
“关绮，如果你愿意，这种对话可以每天进行下去，”栗眳眼睛里有光在闪动，看呆了苏莯和关绮，“谙子的事他自己会跟你解释，但是你真的为他做了很多。不管最近你听到了什么，我跟你保证，你对他来说很重要，不管他的过去如何，最起码现在他不是随便的人，他有他的苦衷，你早晚会明白的。”
栗眳的话让关绮眼圈一红。这么久以来，关绮好像都没有同伴没有队友，有的只剩下一颗孤零零浴血奋战的心，她多少次问自己到底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她用尽所有的信念支撑着自己往下走，栗眳根本不知道在她马上就快撑不住的时候，他的认同给了关绮多么大的鼓励和信心。
“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关绮声音哽咽。
“除了苏莯，你和我们都不要太过密切的联系，你现在能呆在萧珩和尹在身边对你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栗眳声音低沉却有力。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不能帮邬涣谙照顾好关绮感到无力和愧疚，还要把她推向别人的身边，但他想要给关绮一点信心，怕她放弃，怕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过于残忍。
关绮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笃定和坚毅，“我不知道到底结果会怎么样，但是我愿意相信他。”
关绮的话让栗眳有一种突然从一片沙漠中看到了一颗小草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水源，但是最起码看到了希望。
“我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在家里，哪都不要去。”栗眳担心的看了苏莯一眼，“可以吗？”
苏莯点了点头，“有关绮陪我，放心。”
栗眳不舍的望了苏莯一眼。最近这小孩跟着自己承受了太多，他现在一心想赶快解决好邬涣谙的事情，才能重新和苏莯回到之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