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

    酒吧里的灯光辗转暧昧,三个人靠在桌前碰杯,将杯里百分纯度的HENNESSY一饮而尽。

    苏莯已改平日的散发,把头发扎起来在脑后拢了一个高马尾;栗眳穿着宽松随意的T恤衫,九分长的深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裸露的脚踝处清晰的跟腱让他看起来张力极强;萧珩把一整天背到后面的头发散了下来,几根搭在额前的头发显得他的充满少年感,造型简单的银色耳扣将他最原始的痞性展露的一览无余。

    苏莯坐在两个人中间。她今天的笑容一直没停下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谙子他俩什么时候到?”萧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俩人不会先开个房再过来吧?”

    栗眳低下头轻笑,“不好说,邬涣谙现在处在深度中毒阶段,像只……发了情的野狗。”

    “我现在听你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萧珩抿了一口酒,“嘲笑谁单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就一直都没遇见合适的吗?”栗眳也替他着急,“大学四年,就没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

    “你这话不对,”萧珩伸出一根手指在栗眳眼前晃了晃,“我早就遇到那个合适的了,但是我爱的人不爱我。”

    “你们这种无聊的玩笑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苏莯嗔怪。

    “得,正主都发话了,”萧珩笑了一下,也不逗了,“大学倒是接触了一个,相处了一年,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原因呢?”

    “怪我,起点太高。”萧珩见两个人不说话,马上纠正,“可不是因为苏莯啊,我的意思是我对于爱情的认知,起点太高。”

    “展开说说。”苏莯抬起头,来了兴致。

    “还不是怪你们俩?”萧珩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光是我,你知道咱们学校里有多少人,到现在提起你们两个,都还觉得深受其害?太多人想要以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为标榜,所以感情总是不尽人意。”

    “我俩上学的时候都够低调的了吧?”栗眳得意的勾着嘴角,“要是看到我俩现在,你们难不成这辈子不结婚了吗?”

    “一份成熟的感情确实足以让人羡慕了,”萧珩眼睛望着远方,好像陷入回忆,“极限拉扯,你追我赶,到最后走到一起,假如现在站在你们身边的不是彼此,多少人会为了你们的感情抱憾终身啊?你们也算学生时代的传奇了。”

    “说你的事,扯我们两个干嘛?”苏莯笑着打趣,被栗眳握在手里的手掌不自觉的翻动了一下,掌心朝上,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我没什么事,优质女性不少,能让我动心的太少。”萧珩笑了一下,“我还年轻,不着急。”

    几个人聊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魅惑的声音,“方便喝一杯吗?”

    几人回头,身后的女孩身材修长,黑直的披肩长发显得整个人成熟得体,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过多浮夸的妆容,深黑色眸底看久了才能发现隐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执著和温柔。

    苏莯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搭讪无关于自信,而是源自于匹配。

    这些年苏莯也算阅人无数,她所见过的优质女性不在少数,但是和萧珩站在一起能让人觉得十分般配的,一个都没有。

    萧珩低下眼睛看了看抬起在半空中的酒杯,嘴角拧起一个邪邪的笑,“恐怕不行,我女朋友不让我和别人喝酒。”

    栗眳和苏莯瞬间会意,默契的松开一秒前还拉在一起的手,动作幅度极小,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好意思,”苏莯起身自然的挽住萧珩的臂弯,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他是个有伴儿的。”

    栗眳把脸转过去背对着几个人,含了一口酒,任那辛辣的液体在舌根打转,然后低下头会意一笑。

    这种默契的配合让栗眳心头忍不住得意。

    萧珩原本想着被拒绝之后她便能识趣的离开,毕竟这种场面萧珩已经见怪不怪,每个过来搭讪的女孩听说自己有傍尖儿之后都会知难而退,无一例外。

    “这么不巧?”然而女孩并没有放弃,漂亮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抬在半空中的酒杯也并没有因此放下,“但是我觉得这位女士和旁边的这位男士更配,不考虑重新选择一下吗?”

    这样的人倒是特别,萧珩哼笑一声,“朋友之间这种事情怎么能说交换就交换呢?我和朋友交换傍尖儿,那算谁吃亏?谁占便宜?”

    “这倒不难,”女孩笑容沉静的在栗眳身边坐了下来,望着他的侧脸,眼神却十分有界限感,“我现在做你的伴儿,然后打乱顺序重新选择一下,任何人不算吃亏,也不算占便宜。”

    苏莯挽着萧珩的手不禁一抖。她抬起头,发现萧珩的眼神里也有一瞬间凝滞,下一秒便听到他压低了嗓音,抬起下巴对女孩说,“坐过来。”

    栗眳低了下头,勾起嘴角。这么多年萧珩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对聪明的女人感兴趣。

    女孩走过去,脸上没有胜利之后的得意,只是执着于萧珩一直没有接过的那杯酒,然后抬起手腕,将酒杯再次拱了过去。

    苏莯放下手臂,重新坐回栗眳身边,侧目看见萧珩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过头看了看栗眳,“是我们多此一举了。”

    栗眳转过头轻吻苏莯的嘴角,“看来因为我家小孩深受其害的人,真的不在少数啊。”

    “别说这种话,”苏莯低下头羞弑的笑了一下,“你一个就够了,旁人入不了我的眼。”

    栗眳温柔的揉了揉苏莯头发,冰冷的唇瓣贴在苏莯额头上急需索吻。

    “苏莯!!!”关绮和邬涣谙绕过熙攘的人群,迅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栗眳轻叹一声。一瞬间他忍不住想要好好研究一下玄学,怎么每次和自己家小孩动情之处都有一个天煞的来打搅?

    关绮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女强人形象,被她特意更换的衣着掩盖殆尽,邬涣谙一身运动装显得整个人更加阳光挺拔。

    几个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他们每个人来这之前都没有任何沟通,但却默契的把初见时少年的样子毫无保留的抛给了对方。

    “所以,今天这顿酒是cos主题?”关绮心里暖的不像话。

    “cos谁?”

    “cos青春时期的我们!”

    邬涣谙宠溺的揉了揉关绮的头发,然后抬起头,发现萧珩身边有个陌生的女孩,心照不宣的扬起嘴角,“介绍一下?”

    萧珩坦然一笑,修长的手臂自然的搭在女孩的肩上,嘴边叼着的烟卷向上冒着缕缕烟雾,暧昧里带着点点妥协,“我傍尖儿。”

    女孩没有丝毫受到身份的影响,好像早就胸有成竹萧珩一定会这么介绍自己,“Cora。”

    “你好Cora,我是萧珩。”萧珩勾起嘴角,俯视这女孩淡淡一笑。

    “我的珩哥,”女孩嘴边一抹甜美的笑意,“请多指教。”

    几人喝到酒吧里已经不再有客人。

    在酒精的催化下,他们忽略了身份的禁锢,把初见时最原始的一面毫无保留的递交给了彼此。

    从高中时代的事情聊到大学,又交换了大学时代的彼此不在身边时的生活阅历,他们如何拼尽全力在社会上立足,如今的事业里的成就和困惑。

    他们无一不庆幸,再度归来相见时,依旧是那个年少的模样。

    庆幸彼此熟悉但也陌生。

    那份没有任何人能再度比拟的默契是熟悉的。

    但没有参与彼此生活的几年里,又难说不陌生。

    强者把脆弱留给自己,弱者把脆弱留给他人。他们在别人的世界中都是强者,但在自己的世界里,也都因为一些无能为力哭过累过。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提及自己难处。这样的相处方式似乎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苏莯,你记得那个扎伤我的人吗?”萧珩微醺,倚在沙发的靠背上短暂的回忆。

    “怎么会不记得。”苏莯低下头轻笑,“我当时真的以为,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你吼我了……”

    “我其实有点感谢他,”萧珩也笑了,“感谢因为他,我从你的口中听到那句‘萧珩……是你不要我了’,还有那句‘你要活着才能听见我说我还喜欢你。’”

    “那天的事情你都知道?”苏莯惊讶。

    “当然,我只是受伤了没有力气说话,又不是死了。”

    “别乱说这种话。”苏莯嗔怪。

    “哈哈哈,这么说起来,他也算成全了我,不管当时你是以谁的身份迫不得已对我讲的那些话。很想知道我的恩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萧珩一句玩笑话,却感到周身气氛蓦然冰冷。

    他敏锐的抬起头,看到对面的栗眳脸上稍带尴尬之意。

    “干嘛?”萧珩夹起冰块扔进杯里,“栗总都到现在了,还无法控制你那强烈的占有欲?”

    “不是……”苏莯刚要解释,被栗眳一把握住手。

    萧珩看到两个人的动作,觉得事情不一般。完全无关于占有欲,还有点别的情绪掺杂在里面。

    他挺起腰身再次靠近沙发里等着一个解释。

    栗眳和苏莯对视了一下,然后齐齐看向萧珩。

    “你刚刚说的话,没开玩笑?恩人?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苏莯抽搐了下嘴角。

    萧珩抬起眼睛,“有生之年能因为他听见你说那几句话,不算夸张。”

    “那只能跟你说句抱歉了,你的恩人……”

    苏莯欲言又止。

    萧珩看向栗眳。栗眳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萧珩大概知道事情的走向了。

    “所以,我的恩人还好吧?”萧珩故意弯起眼角问。

    “还不错,”栗眳幽幽开口,“活着呢。”

    “活着都算还不错?”萧珩抬了抬眉毛。

    “嗯,”栗眳云淡风轻,“就是现在腿脚不太方便。”

    不知道为什么,萧珩忽然窝再沙发里笑的前仰后合,眼角硬生生逼出一些湿润。

    “你快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萧珩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还能怎么回事?”邬涣谙把烟按灭,“你还不知道丫挺的,睚眦必报。”

    萧珩一边笑一边点头,惹得大家都控制不住想跟着一起笑。

    “你住院之后,林楠一直带病看护你这事你知道吧?”邬涣谙顿时开启了话痨模式。

    “我知道我知道……”萧珩好看的眼睛笑的泛红,“当时我还以为我们栗眳找了个人来监管我,怕我和他家小孩一不留神干柴烈火……”

    “什么呀!”邬涣谙打了个指响,“你敢相信?咱们冷漠无情的栗总那个时候就认准你这个朋友,调动了多少关系在江城搜索这个居无定所的惯犯?”

    “谙子,你这么说的话,我可是要忍不住感动了。”萧珩擦了擦眼角的笑出来的眼泪。

    “甭急着感动,”邬涣谙手心对着萧珩,摇了摇头,“你往下听,听完了你汗毛要是不立起来半捺,算我表达不够生动。”

    关绮一边笑一边拍了一下邬涣谙的头。她的爱人总是能在时机允许的情况下恰到好处的调节气氛。

    “这大街小巷的监控不是没调,看的我的那几哥们眼珠子差点瞎了,”这时候大家已经不在意身份地位,该冒出来的浑话粗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往外溢,“你说秦历宇那丫挺的够隐秘吧?但是再隐秘他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啊?那抢劫伤人惯犯算什么呀?顶多算个神游的鬼。那种人连个真实姓名都没有备案,就让眳子活生生给找出来了!”

    “谙子,你不去说书都可惜了。”萧珩一边兴致勃勃的听,一边不忘了赞扬两句。

    “嗨!现在说书不挣钱,”邬涣谙没让萧珩的话掉在地上,“最后你猜怎么着?”

    几个人这时候已经被邬涣谙的幽默惹得快要笑哭了。

    “怎么着啊?”萧珩痞里痞气的将一直胳膊肘支在桌上,挑着眉毛应和着邬涣谙。

    “还真就叫他给找着了!”邬涣谙轻拍了一下桌子意为烘托气氛,但所有人都因为这一拍,爆发出更强烈的笑声。

    “别卖关子,继续说!”萧珩迫不及待往下听。

    “然后……就把你的恩人拖进小黑屋,断了一条腿。这事你不能怪栗眳啊!谁也没想到他是你的恩人不是?”

    几个人笑的接近失声。

    只有一旁的Cora一边在忍不住笑意和懵懂之间来回切换。她的情绪完全是因为被几个人的笑容感染,她不懂其中的关窍,但却也享受这样的感情。

    “你真是个疯子。”笑够了,萧珩眼神幽深的看向栗眳。

    “干嘛?要煽情?”栗眳眼神一如既往地迷离,但是却又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对自己所做过的事从未感到后悔过。

    “煽他妈什么情,”萧珩笑了一下,“但是你说,这份人情叫我怎么还才好?”

    “甭还,”栗眳抿了口酒,“也不全是为你,是他先吓着我家小孩了。”

    “你要是这么说,我敞开心扉接受。”

    “不然呢?还要给你恩人治病?”

    “栗眳,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萧珩微笑着咬牙切齿。

    “我不会说好听的但禁不住有人愿意爱我,会说好话的人,金齿银牙天价的嘴没人买单。”栗眳举起酒杯,冲着萧珩,“这么多年,不管如何,我是真心的希望你好。”

    萧珩换了副庄重的表情,“以后少挤兑我我就谢谢您了。”

    几个人闹够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Cora。

    萧珩带着渗渗的酒意,轻轻揽住女孩的肩膀,“怕了?就是一群年少不懂得矜持的傻小子,充其量有点暴力,不知天高地厚。”

    女孩轻轻抬起头,“为什么怕?我只怕单纯的人带来的伤害,越是单纯的人,带给人的伤害越是无形。但听你们刚才的对话,如果是他们,再我混蛋我也认了。”

    桌上的人听着女孩的话,沉默半晌。

    “Cora,你叫什么?”邬涣谙问了大家都没有轻易提及的话题。

    “明月。一轮明月照沟渠的明月。”女孩浅笑,“不必顾虑我,我只想得到一份不一样的感情。”

    “哪种不一样?”萧珩心头一震。

    “举案齐眉,并肩前行。”

    “之前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没有,”明月抬起眼睛看向萧珩,眼神没有半分揶揄,“我不与不聪明的人交往,如果相处很累,我宁愿不相处。”

    在场的人都有些失声。

    苏莯听着他们的谈话,微笑着抬起眼睛,靠在栗眳怀里,“苏蔚下个月要来海城,她说她想栗眳哥。”

    栗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苏莯捞进怀里,“苏蔚才十岁,却与你相貌太过相似了。还有,是不是我也应该给你换个称呼了?”

    “换什么?”

    “小孩小孩的叫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是小孩了。站起来独当一面的气势也快要不把我放在眼里。”

    “还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我未来的人生里不能够没有你?”

    “结婚吧。”

    “这么简单?”苏莯笑着把自己的额头递过去,贴在栗眳唇上。

    “当然不会,我以前就说过,你值得所有最好的。”

    “你想如何?”

    栗眳低下头对上苏莯的视线,“这些日子找个时间,我们先回趟江城。把之前所有的经历的路程走一遍。我会在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等你。”

    苏莯贴在栗眳的怀里笑了。

    “去看看我们当时住过的房子,壹号馆,辰儒学院和那里的天台,张仁的山庄,你到底是应与不应,给我个答复。”

    “怎么有理由不应?”

    栗眳浅笑,“苏莯,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爱到我现在拿出高中时期的任性对你,你还能够让你乖乖就范吗?”

    “能。只是我知道你现在不用那种招数对我。”

    “栗眳。后天我们就走吧。回江城。我迫不及待想和你走过来时的路,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你。”

    苏莯捏着机票站在登机口。除了栗眳所有的人都来了。

    苏莯拨通栗眳电话。

    “宝贝,你登机先走,我有惊喜要给你。”

    苏莯握着电话低下头笑了笑,“干嘛?飞机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我已经出发了,”栗眳的副驾驶安放一束玫瑰,玫瑰花中藏着一枚钻戒,他开着车在高速上疾驰,“我会比你先到,我在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等你。”

    苏莯挂断电话,看着眼前几个人,满眼幸福快要溢出来。

    萧珩拦着明月的肩膀调侃,“最初的地方?苏总,你还记得吧?这要是走岔路了,这浪漫可是要大打折扣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关绮佯装着扭了萧珩一下,红着眼眶,“好想见证你们的爱情,谁叫你男人不肯跟我签合同?我的环游计划不知道要拖多久。”

    “行了吧你,”邬涣谙勾住关绮的脖颈,“你到底是想见证你闺蜜的爱情?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手资源?”

    “少放屁。”关绮翻了个白眼。

    “到了一定来个信,让我们放心。”邬涣谙捏了捏苏莯的肩膀。

    “你们几个鬼灵精,这种事也要瞒着我?路程不算远,也要伙同栗眳,丢下我一个人先走?”苏莯嗔怪。

    许多年以后,苏莯每每想起这句她留在机场的最后一句话,都心痛的想要窒息。

    转身登机的一瞬间,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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