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多，卧室门口隐约有走路声音，姜唐轻轻打开门缝往外看，是周衍行下楼去了，她紧跟着也下了楼。
周衍行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又上来，在楼梯口与她打了个照面。
“你还不睡觉？”她主动问。
周衍行只“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继续上楼回了三楼书房关上门。
啪！声音不大，可她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十分钟后，姜唐敲开三楼书房的门，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进。”里面人说。
她端着牛奶走进去放在周衍行电脑旁边，“我给你热了一杯牛奶，你喝了再睡。”
“嗯。”他抬了下头，继续工作，只说：“去睡吧。”
姜唐没再说什么，自己回了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周衍行与姜致远出去晨跑。
姜唐起床后家里没有人，不过她知道周衍行有晨跑的习惯，没多在意。
洗漱完，姜唐准备下楼，可不经意瞥向三楼时，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杯热牛奶。她又折上三楼，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切如常，唯独多了那杯牛奶，已经冷了。
她攥着手，看着那杯牛奶，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之后，她端着牛奶下楼去了客厅。
七点半左右，周衍行和姜致远从外面回来。
她捏着那杯牛奶直直跑过去质问：“为什么不喝我给你热的牛奶？”
周衍行一开始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约莫看了有一分多钟，他皱着眉回道：“忘了喝。”
他的语气太过敷衍，也太过随意，她感觉心里堵的那堆东西又被点燃了。
周衍行扶着姜致远往客厅沙发上走，过去坐下。
她也跟着走过去，手里紧紧握着那杯牛奶，冷的她手心发凉。
“为什么不喝？”她又问，双眼气的通红。
“好，我现在喝行不行？”他的语气依旧敷衍气十足。
她没回话，双眼通红的瞪着周衍行。
周衍行站起来，准备伸手去拿她手上的牛奶杯。
蓦地，她的手不受控似的抬起来，不等他有所行动，直接将那杯牛奶泼到他脸上，猩红的双眼瞪着他笑道：“这不就喝了吗？”
“杪杪！”姜致远怒喝一声，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她浑身颤抖着，手中脱力将牛奶杯扔到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周衍行拿起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脸，没太多话，也没太多表情，只是耐心对姜致远说了句：“没事。”
她发了疯似的，捡起地上的沾着牛奶渍的玻璃碎片狠狠朝他胳膊扎去。
瞬间，她的手，他的胳膊一片血红。他们的血融合在一起，顺着他的手背滴下去。
她咬牙瞪着周衍行，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无力问：“为什么不喝？”
周衍行没说话，也同样看着她。
她不喜欢他那样的眼神，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她痛恨，甚至害怕。
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流，一点一点滴在地上，像时钟一样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姜致远起来将她拉开，沉重又无奈地质问：“杪杪～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周衍行绕过她往楼上走，对姜致远宽慰道：“姜叔，我上去处理一下。”
她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无力倒在沙发上，任手上的血往下滴。
姜致远拿出客厅的应急小药箱帮她包扎手，她没动，也没说话。
姜致远半跪在地上替她包扎伤口，用几近恳求的语气对她说：“你恨爸爸，怎么恨都没关系，你有气尽管往爸爸身上撒，为什么非要这么对阿行呢？他不欠你！当年都是爸爸的错，阿行那时候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就没有错吗？”她满脸铺着泪水瞪向姜致远，“我就要折磨他！谁让他抢了我的位置？他活该！我就要让他后半辈子不得安宁！”
她几乎咬着牙才将这一字一句说完，将这些让姜致远心痛，让周衍行心痛，也让她自己心痛的话说完。
可怎么办呢？
她也想控制自己，可开关似乎不在她手上啊！
周衍行换好西装下来，在楼梯口对着他们的方向说道：“姜叔，早饭我不吃了，公司还有事，我先过去。”
姜致远点头，手里还在给她包扎伤口。
她跑过去，在客厅门口将周衍行拦住，站在他面前堵住出门的路。
“让开。”周衍行冷冷说。
她没动。
周衍行伸手将她拉开往院子里走。
她追出去再一次拦住他，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我不许你出去！”
周衍行笑问：“还不解气是不是？还想怎么疯？你说。”
她咬着嘴唇，再也绷不住哭起来，嘴里一直喊着“不是”。
周衍行将她的手拉开上了车，她也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一直看着他，哭的肩膀直抖。
“下去吧，我真的有事，不能耽误。”他看过来。
“你让我看一下你胳膊上的伤口好不好？”她伸手去够，却被周衍行拦下。
“我已经处理好了，没大碍。”他说，又冷又淡。
“我给你倒的牛奶你为什么不喝？”她哭着问，扯着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泪。
周衍行靠在驾驶位上不停地捏挤眉心。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紧紧抓着抱在怀里，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夹杂着浓浓的哭腔，“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我给佳纯姐道歉，给我爸爸道歉，我给你们都道歉，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周衍行扭过头，“我真的有事，杪杪。”
“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你很讨厌我是不是？”
“我晚上会回来。”他只说。
她咬着牙下了车。
汽车几乎在瞬间开出门。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冰冷了，冷的她开始发抖，浑身发抖。
大哥。她低声叫了句。
一整天，姜唐像着了魔一样坐在沙发上等。
八点，周衍行没有按时回来。
她继续等。
九点，十点，十一点......
院子里依旧没有动静。
十二点十分，那辆黑色汽车回来了。
她一听到响动就站起来往出跑。
汽车很快停稳，周衍行从车上下来，紧接着副驾驶的门也开了，叶佳纯跟着下来，穿了件漂亮的橘粉色吊带裙，在车灯映照下看着极性感。
周衍行看见她时顿了几秒，接着走过来问她：“怎么还不睡？”
姜唐突然笑了，咬着牙想了很久才说：“我——下来倒杯水。”
“嗯。”他说，也笑了，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弯下腰低声道：“早上的事过去了，别想了，我有急事要出差三天，你在家帮忙照顾姜叔，行吗？”
她喉头涌上来一阵酸涩堵在那里，扭头装作不经意抬手擦了下眼泪。
“昨晚我没喝牛奶是我不对，辜负了你一片好心，下次，下次你倒的牛奶我一定喝，好不好？”
她点头，耳朵已经麻木了。
“这三天你安分一点，不要闹了，算我求你。”
她扭回头看着周衍行，只问：“你和她一起去吗？”
周衍行继续揉着她的头，笑道：“对，因为两家公司有合作的项目。”
她没说话，低着头开始哭。
她能说什么呢？他找了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妥帖又正当的理由。
“好。”她低哑。
“不许哭了，嗯？”周衍行继续弯着腰哄她，“等大哥回来带你吃你喜欢吃的，行不行？”
“好。”她麻木道，“我累了，先去睡觉。”
她跑上楼关上门，靠在门上舒了口气，眼泪再也忍不住往下流。
阳台下，她看着他们上了车走了，她就站在那个黑黑的角落里。
她不知道那晚自己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自己心里那头随时发怒的野兽，只是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